他血淋淋的右眼上插着三根泛着黑色寒芒的钢针,黑红的血蔓延了右脸,此刻他的脸色透着青黑的惨白,咬牙切齿的模样可见怒气深重。
“我好心给你机会,你却废了我一只眼睛……”元惠的声音有些颤抖,许是因为疼的,许是因为气的,“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元惠高举起手里的刀,却在他要挥刀的那一刻,几支冷箭在山林里破风而来,一支射中他的右手,一支射中他的后背。元惠浑身僵了一息,连带着手里的刀一同倒地。
黎秩怔了一下,朝黑暗的山林里看去,那边好似也突然沸腾起来,不少隐藏在里面的黑衣人都现出身形来,兵刃相撞,好一阵厮杀。
黎秩来不及多想,扶着枯树坐起来,拽着绳子一寸寸的往上拉,萧涵看到是黎秩半探出来的身影,也配合地用腿在山壁上蹬着,往上的速度快了几分。待到将萧涵拉上来后,黎秩背后衣衫已被汗湿,累得跪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心跳极快,双目微阖小口喘气。
萧涵扶着枯树,跟着跌坐在黎秩身边,他几度惊险,身上的力气反而慢慢恢复了一些,一上来就赶紧把手腕上的绳子解开,最后露出一双青紫红肿遍是血污的手,他没有多看,只一看到黎秩,就忍不住扬起嘴角笑起来。
黎秩略有些失神的漆黑双眸聚起了光芒,一抬眼,就被萧涵突然抱住。萧涵将黎秩的脑袋按在他的肩头上,温热的怀抱包裹着黎秩,他甚至感觉到对方的心跳跟自己差不多一样狼狈,萧涵的呼吸随之打在他的耳尖上。
“黎秩,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黎秩耳尖轻颤,眼睛快速地眨了一下,没能反应过来。
林中的厮杀有了结果,一个高瘦的男人率先走出来,手里的刀上还流淌着温热的血。他大步流星奔过来,那张被溅了血珠的脸正是燕七。
“世子!”燕七走到山崖边时,看着树下紧紧相拥着的两个一身血迹形容狼狈的人,有些担忧,也有些迟疑,到底还是上前半跪而礼,汇报道:“那些人都是死士,嘴里含了毒药,被我们拿下后,全都咬破毒囊自杀了。”
黎秩这才回神,一把推开萧涵。
萧涵倒也没有计较,斜了一眼元惠道:“他怎么样了?”
燕七上前去检查了片刻,回来时脸色有些难看,“死了。箭只射中了手臂和后肩,他唇色发紫,血液发黑,应是针上的剧毒突然发作。”
萧涵惊了一下,看向元惠。
他侧倒在不远,整张脸泛着青灰,右眼上三根钢针还未拔|出,黑色的血流过大半张脸,还未止下。
他刚才亲眼所见那三根毒针射中元惠,清楚这是黎秩做的。
萧涵又看向黎秩,张口不知该说什么。
黎秩看出他们的意图,“想留活口?”
萧涵点点头,又很快摇头,嗓音含笑,“现在不必了。”
忽地,山崖下响起一阵细微的声响,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在前前后后在下面跳了上来,正解开腰间的绳索,看服色,显然跟燕青是一伙的。
黎秩看这几人,微微睁大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苍白的面色慢慢冷了下来,默不作声转向萧涵。
燕七十分懂事,当即道:“公子放心,早在元惠带人上山之前我们就已经做好准备,今夜他抓走世子,将世子吊在悬崖上,我们也赶在您来之前,在山崖下做好了防备措施,不过因为太赶,临时找来的只有一张大网,而且很危险,我们也不敢贸然让世子跳下来。”总而言之,他感激道:“此番还要多谢公子慷慨出手,救下我们世子。”
黎秩依旧定定看着萧涵,眼神有些冷,“你早知道?”
萧涵见他变脸如此快,暗暗用含着不悦的眼神警告了燕七一眼,转过脸来又换上了一张讨好的笑脸,“他们的确在下面给我打了手势……”
黎秩脸色倏然沉了下来,不等他解释完直接站了起来。
萧涵有些无措,“枝枝……”
黎秩一刻不曾停留,转身就走,但因为膝盖与胸腹都受了伤,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弓着身一瘸一拐,他本就难看的脸色竟明显涌上几分恼怒,刺啦一下撕开垂落脚边被磨破垂落的衣摆,狠狠丢在一边,哪管萧涵在身后喊他,头也不回快速离开了山崖。
他想错了,萧涵不是猪,他才是。
他怎么就忘了,萧涵不是寻常人,他是平阳王府的世子爷,身边侍卫暗卫无数,即使需要亲自来做什么事,王府的侍卫不可能真的放任他独自冒险。萧涵这是早有计划。
而他,是多管闲事。
黎秩想起刚才自己救他时说过的话,为了救他让自己落到被动的位置,还有现在一身的伤,就觉得无比可笑,他所做的,萧涵根本不需要。
黎秩很不喜欢这样。
回到前山客院时,路上正好撞见了孟见渝。他在长廊上点灯,一盏接一盏,顺道等人,见到黎秩回来,他面上露出几分喜色,又迅速敛去。
“你受伤了?”
黎秩闻声回头,在斜对面见到他。
孟见渝提着灯笼走过来,“你去哪儿了?找到人了吗?”
黎秩听到这话,脸色又白了几分,冷着脸低下头往前走去,脚步趔趄了一下,微微有些不稳。
孟见渝看得清楚,在他身后追问:“要叫大夫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