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边沙石滚落深不见底的悬崖,?传来叫人心惊胆战的沙沙声响。
黎秩的手本就有伤,?此刻一双漂亮的手已是满满的血污,?衬着肤色惨青的白,在月光下触目惊心。
萧涵正色道:“枝枝,?你听我说……”
“闭嘴!”黎秩咬牙切齿瞪着他道:“从我救你那刻起,你的命就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休想死!”
萧涵好一阵哑然,?呆呆看着他。好似他是第一次见到黎秩一样,?有些陌生,?也有些化不开的感动。
黎秩被看得别开脸,?倔强道:“你只能死在我手里。就是阎王爷来了,也休想在我手里夺走你的命。”
萧涵张口欲言,到底抿紧了嘴,?而后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不掺任何杂质,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纯净真诚的笑容,“我知道了,谢谢你。”
啪啪啪,身后传来掌声。
元惠将长刀拄在地上,刀锋恰对着黎秩的侧脸。
“好一出感人肺腑的苦情戏。你们一个平阳王府的人,一个魔教的人,相处不久,感情竟如此深厚吗?”元惠望着黎秩问:“好了,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现在你要做出选择了吗?是求我救他,还是答应我的条件?”
萧涵嗤笑,“有区别吗?”
元惠欣然点头,“确实没有,不过你们现在没有选择的机会。”
黎秩将麻绳绕了自己的右肩头与右手腋下两圈,牢牢在胸口上打了个结,这是隐晦地想元惠表示他不会放弃萧涵。随后,似乎因为太累,他松开握剑的手,缓慢地将自己翻过来,躺在沙石地上小口喘气,胸腔不住起伏。
元惠俯视着他道:“你该知道,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现在的固执,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我今日再教你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黎秩笑了一声,他额上全是汗,洇湿几缕细软的墨发,贴在脸颊,黑的极致,面色也白的极致,如同一卷山水墨画,唯有那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尤其是在这样清冷的月色映照下。
看着这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元惠由衷觉得他不应该平庸。
“你笑什么?”元惠问。
黎秩似乎因为热了,抬起血淋淋的左手扯了扯衣领,往日整齐的衣领被扯得松垮,一个吊坠在滑了出来,墨色的绳,长条状、一指长的一支黑色圆筒,看漆面上反折的月光,材质应当是玉,雕刻成竹节形状的玉吊坠。
元惠只看了一眼便赞道:“好东西啊,雕工和材质都是一流。”
黎秩闻言将那支玉竹握在手心,生怕元惠来抢似的,但很快,他又松了手,将其拿起来,举在脸颊上方,“看来你的东家绝非一般人。”
元惠扬起嘴角道:“你若是愿意随我走一趟,也许我们日后可以共事,我的东家不缺钱,你想要什么,只要好好做事,他从不吝啬奖赏。”
许是因为黎秩放弃了自己的短剑,元惠认为他已经无害,还同他说起自己的东家,有意拉黎秩入伙。
黎秩喉咙间发出一声低笑,指尖摩挲着那支玉竹管两端,而后贴近自己嘴角,轻声似呢喃般道:“可惜了,我没有兴趣,去给别人当狗……”
元惠面色徒然一变,适才流露出来的几分和善瞬间消失,可就在他提起刀要做些什么时,他看见黎秩将那支墨玉竹管放进嘴里,一端对着他,他正觉古怪,心下升起不妙的预感,三根细长的钢针已经朝他快速射来!
月色照清钢针的那一瞬间,三根钢针已疾速到了元惠面前,折射出幽黑的寒芒,他心下大惊,但为时已晚,下一刻便捂住了自己的右脸。
黑红色的血从元惠指缝流出来,三根钢针都扎进了他的右眼里,他发出一身痛苦而愤怒低吼,青筋暴起的右手握着刀一紧,朝黎秩砍过去。
黎秩翻滚到一侧避开,半跪起来。
萧涵错愕地看着这一幕。
而就在这时,清脆的咔哒声响又在萧涵头上传来。
黎秩闻声急急看来,那一截树干果然完全崩断,绳索失去支点,顺着山崖下的萧涵的方向快速滑落,同时,一道急促的冲力从黎秩身上绑着的绳索传来,猛拉着他往山崖下拽!
慌乱中,黎秩找到了山崖边唯一可以遮挡的东西——
那棵山崖边的枯树。
他借着被拖拽的趋势,忍住身上不断被沙石摩擦的痛朝那边滚了过去。他的计算没有出错,在即将被拖下悬崖前,他死死抱住了枯树的主干!
但因为另一头急速坠落的趋势,他纵然已经做好了准备,胸腹猛地撞到树干上时还是让他整个大脑放空了一瞬,剧烈的痛楚骤然袭来。
悬崖下的萧涵也并不好过,坠落的瞬间,山风在耳边呼啸擦过,快得让他想不到任何东西,在突然停下坠落时,他被晃荡不止的绳索吊着,被山崖下的飓风狠狠拍到了怪石嶙峋的山壁上,整个右肩被撞得麻木,被绑住的一双手腕更是勒得满是血痕。
萧涵疼的倒吸一口冷气,急急往上看去,他看不清黎秩在哪里,只借着几缕月光,看到绳索从枯树那里垂落下来,猜测黎秩就在那里。
“枝枝,你怎么样?”萧涵喊道。
黎秩听他声音还挺有活力,便心下也暗松口气,可不等他找机会把萧涵拉上来,一个黑影就靠近了他身后,回头望去,正是一身怒气的元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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