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屋舍虽没有镇子上高门大户红墙绿瓦来的体面, 在整个落水村,却是数一数二的丹楹刻桷。
祝百盛随着祝宏往回走,一路上询问来访客人身份。
祝宏从小在落水村长大,往年去过最大的地方便是松花镇,见过的人大多是乡下人。
说起今日上门的贵人公子, 一时竟形容不上来。
那位公子给他整个人的感觉太过尊贵, 举手投足间皆是仪态。即使他如沐春风的对他笑着, 他也无端生出几分自惭形秽, 低人一等来。
得了母亲的询问,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心中的感觉。祝宏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重点。
想到崂山上住着的祝眀奕,这才找到话头,憨声憨气的回道:“那位公子, 看上去尊贵非凡,身边带着一男一女两个侍卫。他言谈举止,俱是有礼,但是整个人给儿子的感觉,就像.....崂山谢家女君家的夫郎那般,宏儿......宏儿也不知该如何形容。”
祝百盛听了这话,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眼睛微眯,脸上露出凝重的神情。
一男一女两位侍卫?
宏哥儿没见过世面,祝百盛早些年却是去过很多地方。
在女人本就少的大凤朝,很少有女君去小哥儿身边当侍卫,一来主仆之间容易日久生情,一个不小心就得入赘主人家。二来,很多女君与她想法一致,与其给哥儿当下人,还不如自个儿在家种田,娶上三夫四侍来的快活,何必受主人家下作。
不过,祝百盛也见过女侍卫,能请得动女君当小哥儿侍卫的人家,地位极其最贵。
她生平仅见过一次。那是五年前九江郡中秋灯会上,郡守家的小公子身边跟着的一位中年女侍卫。
想及此,祝百盛手心布满了汗水,她犹疑的回头,再一次看了眼二哥儿:“宏儿,你确定在咱家等着娘回去的外客,他身边跟着个女侍卫?”
祝宏在她娘严肃的视线下点点头,神色也跟着认真起来:“娘,这儿子如何能看错?爹亲把那位公子引入咱家正厅,上了茶水。那女侍卫却对爹亲挥了挥手,自己从包袱里取了茶叶,茶具,找爹亲要来热水,亲手为那公子炮制了一杯。”
听了这话,祝百盛脸上凝重的神色愈发深,找上门来的那位公子怕是个与郡守大人家公子一般的贵人。
可不能让大人物久等,若是怠慢了贵人她……。
祝百盛加快回程的步子,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一下,整理了下身上有些尘土、褶皱的外衫,这才跨过门槛进入正厅。
正厅内,坐着位温文尔雅的公子。他左右两边分别立着两位带刀侍卫,侍卫一男一女,俱是黑衣劲装,脸上恭敬有加。
祝百盛过了这么多年,见过的小哥儿无数,这一位却是他见过的唯二见之心生敬意的公子。第一位是前些时日被他赶上崂山的奕哥儿。
想当年,她第一次见流民祝眀奕,当时内心震撼也如今日一般大。
只可惜,当年他看走了眼。鸿鹄再如何高贵,也是落败的鸿鹄,原是个家道中落的失忆小哥儿,再如何能干,还不是任由她拿捏。
可是眼前的小哥儿却不同,通身的气度挡也挡不住,衣着举止、侍卫排场俱是不凡。
放眼打量,堂上坐着的公子,弱冠之年,身量极高,他身着上好的冰蓝丝绸长衫,袖口上绣着白花纹路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羊脂白玉发簪相得益彰。
他此刻嘴角挂着笑,见她进来,并没有起身迎接,只是笑容挂在嘴角,勾的更深了些。
祝百盛在这样的笑容中腿不由有些发软,若不是强撑着,许是会跪地行个大礼。
她声色一凛,回过神儿,向前有了几步,在正堂正中央站定,低头躬身而立。
眼前公子通身的气度与满眼的华贵,让她不敢生出丝毫不敬之意。
“您便是落水村的村长?”堂上的公子深邃的黑眸看过来,温声问。
祝百盛顺从的点头,在个陌生小哥儿面前,她竟无端产生一种觉得低人一等的错觉。
她垂着手,声音多了分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谨小慎微:“见过贵人,敢问贵人找老妇人来,有何吩咐?”
风楚生嘴角上翘,眸里却不见一丝笑意,他温声招呼祝百盛坐在下首,见她紧张的手脚忙乱的模样。
打量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自然的移开,开口安抚道:“村长不必紧张,本公子今日上门叨扰,只是想向您打听几件事情,不知您能否告知一二?”
祝百盛抬手擦了下额头的虚汗,生怕怠慢了贵人,忙不叠的点头:“您有什么想知道,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凤楚生看着她识趣儿老实的模样,满意的点点头。
温声问:“村长想来在落水村住了很多年,有事儿问您此是知道。本公子想知道三年前,村里有没有外来小哥儿落户落水村?”
“有。”祝百盛想也没想,立马答道。见堂上公子扭头看他,双眸甚是专注,她笑着为他解释道:“三年前,咱村来了个位外来小哥儿,为人甚是能干,原是个大户人家出生,后来家道中落,跟着灾民流荒到我们村里。如今,与他妻主一并住在崂山。”
“成亲了?”
祝百盛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贵人方才如沐春风的笑容收敛的一干二净专注的眼神瞬间又变回了淡淡的疏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