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男子面上的怒意陡的更甚了——
“你慌慌张张的在做什么?!没看到公子在——”
“总管您冤枉小的了,小的是——”
被宽叔撞到的小厮委屈的揉着自个儿被撞疼的位置,一面摆出扭曲的神色,一面道,可话还未完,他身后却忽然传出声音“馆主,请您一定要帮我!”
宽叔一愣——看着自家公子面上本就是燃着的怒意猛然之间窜得老高之时,他本就有些疑惑了,堪堪转头,看到的便是那人忽然之间福身拜下去的模样——那人,是今日才被公子放出来的,前王君——贞离公子谭叹满面的怒意,极想抽身离开——可偏那人就跪在自己面前“你若是想说让我放你走,我——”
“不!不,不是!馆主,贞离,贞离不走,哪里也不去,无论尊夫人还有何折磨要来,贞离也忍得,我只求,求公子,求公子让我见上夫人一面,求您!”
不过数日的时间,那曾经的翩翩佳公子,便已经被折磨的形销骨立,可让人气闷的却是,即便是这般的形销骨立——他竟也比旁人美上三分!
谭叹眼睛里是那样多的恼意,可偏又不得发作——他,明明他自己都见不到的人,你让他如何去引荐?!这不是拿着人心尖上那根的刺,狠狠的扎么?
可他哪里知道,此刻的贞离,已经是再无那多的想念,只一心一意的想要见到那人,见到那人——求她!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是可以的!
自己一直被关在那□室里,他不知道是被喂食了什么样的东西,竟那般不知耻的自己…让自己快活了好一段时间,才像是忽然清醒过来一般的,望着自己的浑浊,恶心——悲从中来——
文都说的话,人要为自己所作的事情付出代价,没有时效性——他或许可以忍了,可是,可是他的女儿,他的女儿却是无辜的啊!
直到今晨,被人从那屋子里放了出来,他这才晓得天下都已经乱了,而他们南承,哪里还有国?——脑海里个闪现的,谁也不是,不是他自己,不是她,他只剩下一个念头——他的女儿!
他的悠悠,在哪里?!
望着自己脚下的男人,谭叹一口闷气一时间差点儿没喘过来,闷声的咳嗽了几声,一下开了口,哇的一声,死死摁住腹部,趴在那花丛中呕了出来!
“公子!”
一旁的宽叔,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三两个大步便赶了过去,一把抚在谭叹背上,一面却焦急得不晓得如何是好的问着“公子,公子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快给公子请大夫去?!”
不一会儿却忍不住心焦的对着那傻呆呆的立在那里的小厮吼出声“啊?是,是的,小的马上去!”
吓傻了的小厮像受惊的小马一般蹬起蹄子撒腿就跑剩了贞离跪在地上,纹丝不动谭叹的模样,竟在他心头散开了些闷气种子——这位宽叔,这样长的年纪,却还是未婚的打扮,或许便忽略了这人的症状,可,他是记得的,那日自己与那人…的时候,他也是这般呕着跑了离去的心头思绪扭转,不一会儿,便抬了头,站起身走过去“总管大人,您去拿杯温水过来,给馆主漱漱口,再拿个杯子盛可以喝的,水温略高一些,”
一面对着焦急的宽叔说着,一面却也弯下身子柔柔顺着谭叹的腰腹处,在宽叔怔愣的一瞬间,却忽然又道出了更让他,也让谭叹本人惊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话“馆主,怕是有喜了!”
通共不够七个字,却只在一个刹那让谭叹惊得猛的仰起头,几乎是颤抖了“你说什么?!”
宽叔却在怔过一霎那回过神来“我,有过孩子,孕期的症状多少晓得一二,馆主,若是进来胃口不好又时不时想吐的话…多半便是有喜了!”
谭叹的怔愣,在半晌后终于的回过神来,宽袍下颤抖的手指,哆嗦得轻轻摁上自己小腹的位置,脑袋里转过的,却是——
那样的羞辱我,也还是会留下孩子的吗?孩…孩子吗?
不一会儿,被那像小马一般奔跑了的小厮寻来的大夫,应正了贞离的说法,谭叹躺在床上,有些恍惚的盯着床顶上那排整齐的花纹,有些出神宽叔送那位大夫出了门,说是要商讨些安胎的法子,于是这屋里除了那小厮以外,便只剩了一直留下的贞离“馆主,贞离知道此刻的时间或许极不好,可是,您,您有了孩子,请您体谅一位做父亲的心情,我的女儿,悠悠才四岁,身为南承的皇族,那样小的孩子,我,我到现在还不晓得,不晓得她…”
说不出不吉利的话,贞离再也顾不得那样多的什么尊严尊贵的东西——这一刻,所有一切,哪怕是束游的憎恶,他也不要再去多想,若是折磨自己,让他痛苦她便能欢喜,便能愿意为他救出女儿——什么都好的!
“够了!你,待会儿宽叔回来,你让他带你去尤馆,那女人在那里,你有什么要说的,要求的,找她去!我只告诉你,不要做多指望,她身边有人!”
本欲静一静,可耳边却传来人不依不饶一般的声音,惹得他心头越发的烦躁,于是干脆坐起身,冷冷的望着立在边上的男人“…多谢!”
没一会儿,宽叔回来,虽然对于自家主子的话不甚理解,却也还是带了贞离去尤馆。
却说谭叹,在二人离去以后茫然的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不大敢置信那里头竟然有了——一个孩子——而且,是那该死的女人和自己的!
冷下来的眼睛,望着自己抚摸肚子的动作,忽然便定住了不再动作——他,他不想要这个孩子!
谭叹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猛的松开手——他竟然,竟然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他疯了吗?!
脑海里,一个声音这样说着,可是另一个,却固执而倔强的,抿唇不语——恍若自己记忆深处,那个极骄傲的少年,面对了父母的死讯,竟固执得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就此沦为他人笑柄他不愿,不是真不想要,可是——一个对自己无意,一个那般让自己难过,一个——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女人,自己能够要她的孩子吗?
会不会是万劫不复的开始?
谭叹挣扎着,却不知道其实自己的挣扎不过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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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叔带着贞离去了尤馆,可却被人告知夫人出去了,屋里只有那个被夫人带回来的少年——虽然明晓得不应该,可是他却忍不住为自家公子想了想——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夫人便是真的带了个新人回来,至少也得先哄哄公子的吧——心头却对那‘新宠’,有了些试探的心思便与尤馆管事的那人说了说,自己到了馆子后头那处夫人偶尔会留宿的别院因为身子的缘故,韶哀精神不是很好,束游在的时候也只是乖乖窝在她身上权充抱枕,而她不在,便常常是睡得昏天暗地的——他不晓得其实是束游每次离去前都点了他昏穴,还以为是自己太贪睡了而宽叔踏进别院里那处屋子,贞离却跟在他后头,二人进去,望见的便是个极漂亮的小娃娃睡在床上,乖乖的样子,但面上却有些青紫——与宽叔心头想的那些个狐狸精,半点也不相似!
来探探风声,看是不是要先给个下马威的想法,忽然之间便消无踪影,反倒是这乖巧的小娃娃,生了副讨喜的模样,不过是睡着,竟让人有了些怜意跟在他身后的贞离,却忽然之间停下脚步,没了心思床上的那个孩子,他自然是不认得的,可是,那种小心翼翼的折好被角,在床头搁上一壶温水,一碟点心的暖意温情——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五年来魂牵梦绕,五年来心心念念,的。
他以为,此刻跟在她身边的会是那个叫做文都的男子,可竟,是这样一个少年——与宽叔不同,他看到少年青紫的面孔,便猜测得到这看来乖乖的小家伙,或许也是费了番心思,才能够得了那人此刻柔情的面上黯了黯韶哀没有醒,自然也不晓得有人来过,复又离去直到夜里被大人弄醒过来,他也都是懵懵懂懂的“今天有谁来过?”
“没有啊?唔…”
坐起身子靠在被厚厚垫起来的被褥上,少年又是那一副钝钝的模样,却勾人束游看了好笑,却深深的挖了一口手中的吃食,塞进他堪堪张开的嘴巴里,赛得韶哀‘唔’一声,禁了音,不得不专心的吃起东西,却委屈的露出一双小狗的眼,失了那勾人模样因为身上疼,所以这些日子便都是束游喂着他,他竟也习惯这人像是喂食小动物一般的待自己,半丝窘迫与羞涩也不曾有韶哀很高兴,那天以后自己再没有看到大人那样的神情——他不是很明白,可是,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极不愿意看到大人那样的样子的,他会难过,跟大人一起难过——
乖乖的吃着东西,却吃着吃着被某个新奇的,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吸引了全副的目光,嘴巴里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韶哀好奇的望着“不吃东西,在看什么?”
见状,束游搁下手头的东西,明知故问——也是她大意了,才做完事情,便忘了遮掩“大人,你掌心的那个是什么?”
可这好奇的小家伙,却又哪里是那样好打发的?
闻言,不得已,束游摊开掌心而在那左手掌心处,竟奇异的有个血红色的十字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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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有人自南承城门而入,惊见城门上头高悬的吊尸——竟是一袭凤首皇袍!
第三十二章 十字由来
“大人,你掌心的那个是什么?”
望着好奇宝宝的眼睛,束游不免好笑,摊开掌心,将自己手掌递给少年。
虽然身上到处都是伤,腿也不能动弹,可韶哀却还是伸出双手去将那摊开的女子左手,双手握起——大人的手有些漂亮,但是却还是比不上文都哥哥的手漂亮,想到这里,韶哀忽然猛的想起来这样一段时间竟然都一直没有看到他——奇怪!
“大人,文都哥哥呢?”
韶哀直觉的问起,却猛然之间感觉到自己握住的手,一僵!
“他有自己的事情,离开了!韶儿不想晓得我掌心这个是什么吗?”
僵硬的开口,仿若那种什么样的谎言都能面不改色说出来的女子再也不见一般——束游却克制不住这样的感情,于是片刻,便扬起笑意,故意一般,换了话题,引得这从来都只能一心一用的小家伙一股脑的又把思绪转到了她的掌心。
“嗯,对哦,这是什么?”
“这是束家女儿出生时便带有的胎记,之前没有,是因为我用东西掩了去,韶儿还不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吧,南承国,已经不存在了。”
“啊?”
韶哀一愣,有些不明白的眨巴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忽然回过神来——
“那,那韶儿是不是再也不是那个什么灵君了?可以一直,一直跟在大人身边对不对?!”
说着话,猛然便兴奋起来——虽然这几日也没敢说,然后那天跳下来的时候也没有多想,可是,过了那个不计较后果去做事情以后,这几日比较闲,他才意识到自己给她出了多大的一个麻烦,带走封了号的皇君——于是心里头也有些忐忑,不过因为总在睡觉,醒的时候大人有在身边,于是他便忘记了。
这时忽然说起,脑袋里个念头便是他再也不是灵君——那,那就真的可以在一起,在一起了对不对?
兴奋的像只极欲取悦主人的狗狗,让束游看了,竟恍惚觉着这小家伙身子后头那条看不见的尾巴,欢快的摆着。
有些好笑。
“嗯,”
轻声应着,却忽然之间想到什么一般,“不想知道为什么南承没了?”
“嗯?”
韶哀一愣“大人,这里,这只是胎记吗?”
束游看他真的是一丁点儿对南承的事情也没在乎,便越发的好笑起来,“其实这十字的由来我听娘说起过,不过具体是不是如此,我也不太清楚,只说我们家先祖曾为某个懂得巫术的男子所爱,那人求而不得,便以性命求得在此人身上留下一些痕迹,且永不退去,继承了女子血统的女孩儿,也都不得幸免,不过这是不是真的,便真是没有人知道了。”
韶哀听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