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的,连忙转身向外走,一只手拉住门把,又迟滞了片刻。
放开门把手,吴兆倒转回来,低下头凝视老人安祥的睡容。
“对不起。”他喃喃道,犹犹豫豫地伸出一只手,想要拍拍病人的肩膀,最后挪到边上,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枕头。
这一番折腾下来,吴兆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他能看清的细节渐渐多起来,比如那个闪烁的红色光点,他本以为是呼吸机或者床头的呼叫器,仔细端详才发觉都不是,光源竟来自枕头下方。
吴兆微微一怔,他的身体比他的大脑先反应过来,不假思索地掀起半边枕头。
一个眼熟的小仪器躺在枕头下方,不同的是,这回它没有散发出幽蓝的光芒,而是支着一根怪模怪样的天线,顶端红色的光源一闪一闪,如同对着他眨亮的眼睛。
吴兆倏地抛下仪器,两步已经跨越整个房间到达门后,一手拉门,另一只手端着床头柜上的半杯水。
谁会在一位昏迷的病人床头放半杯水?除非她预感他会醒来,她有办法让他醒来,她留下一件东西肯定能让他醒过来!
房门打开,吴兆一阵风似地疾掠而出,重症监护区内没有摄像头,他也用不着躲闪,脚步声惊醒了所有的声控灯,在他身前身后慌张地亮成一片。
吴敏来过这里,吴兆捏紧那半杯晃晃荡荡的温水,隔着杯壁仍能感应到适中的热度,她一定没有走远!
他旋风般适过半条走廊,转过拐角,终于听到前方传来脚步声。
声控灯次第亮起来,前方的黑暗一节节被光明普照,吴兆听到熟悉的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响,他抬起头,看到一位蓝衣护士的背影。
是她,哪怕只看到一片衣角一缕发丝,他也能认出来,那是吴敏。
吴兆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他该叫她什么?小时候他想叫她妈妈,她怎么拒绝的,他已经不记得了,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跟所有陌生人同样管她叫吴博士,私心里偷偷叫她疯女人。
到了今时今日,任何一个称呼他都觉得不对,都不能囊括他们之间亲近又辽远的关系,不能将他复杂的情感表达出哪怕一星半点。
所以他傻傻地张大嘴巴,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脚步不疾不徐,至少这一次她没有在他出现的同时消失,她肯现身,意味着她愿意解答他的疑惑?
“你!”最后吴兆只喊出这一个字。
“站住!”
清脆的脚步声静止,前方的女人停住,顿了顿,平静地向他转回来。
第98章 番外三枯荣(下)
历经了三个月苦苦地追寻,积存满肚子的疑问,满心的焦虑、愤怒、担忧、困惑,吴敏终于再一次站在他面前。
吴兆不由自主地刹住前进的脚步,在他和她之间留下一段足够长的空白,他不前进,她也不后退,隔着这一段人为的距离,彼此遥遥相望。
她看起来还是老样子,熟悉的眉眼,冷淡戏谑的神情,从她的眼睛里永远看不出她的真心,她太聪明了,而且深知自己的聪明,这让她在世间孤立难行。
以前他怎么会觉得曹安期像她?她们完全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人。
吴兆怔怔地瞧了她良久,吴敏在护士的米分蓝色短裙外套了件医生的白大褂,这身不伦不类的装束倒有点像她以往实验室里的标准打扮,她似乎因此感觉更自在一些,双手揣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微微扬起下巴,闪亮的灯光如水波一般映在她的眼瞳表面。
无声无息间,声控灯熄灭。
黑暗中,他们谁都没有移动,保持着相互对峙的姿态,吴兆深深地、长长地吸入一口气,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不远处她仿佛响应一般稳定轻缓的呼吸声,在他们身外,世界万籁俱寂。
“为什么?”他喃喃地问,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就像害怕会惊动什么,却连声控都没能唤醒。
“我以为,如果你真心想问,应该把问题再细化一些。”她回答,女性略高频的音波在空气里震荡开来,头顶的声控灯逐次亮眼,一盏盏眨着眼,向下俯瞰两人。
“究竟是什么‘为什么’?”
吴兆在亮起来的灯光中眯起眼,又看清了她的脸,她穿着至少十厘米的高跟鞋,身高与他持平,气势强劲,目光挑衅。
他不敢迎视这样的目光,身不由己地撇开了头,心里翻江倒海一般波涌着无数问题——为什么这三个月你要躲着我?为什么你把我们从天狼号上支走?为什么你设计阴谋?为什么你今天晚上会出现在医院?为什么……这样对我?
“……是你故意的吗?”他望着走廊右侧的密封式玻璃窗,那上面清晰地映出她的侧影,微微地偏过头,仿佛好奇,又像充满期待。“故意把王天生他们三个异人的讯息通过老头儿提供给异人俱乐部,然后让我去保护他们?”
吴敏没有马上回答,吴兆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蓦地回转头盯住她,目光灼灼,言辞锋利。
“曹安期牵涉进来也是你故意安排的吗?甚至,那三个人出现在她身边,也不是偶然,对不对?”
他紧吸住吴敏的眼睛,徒劳地想要通过心灵之窗看透她的真实想法,哪怕只是一丁点思维的碎片……可他仍旧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看不懂,只见到一抹冷冷的灯照,一片虚幻的浮光掠影。
“第一句话提的问题不清不楚,第二句话一口气提出四个问题,小孩儿,我不记得你是这样缺乏逻辑性啊。”
她叫他“小孩儿”,吴兆感觉到一波剧烈的抽搐从心脏向外蔓延到指尖,他身不由己地开始颤栗,皮肤发冷,内里滚烫。
他几乎已经快忘了,以前她很少叫他的名字,他叫她“吴博士”,她则别树一帜地唤他“小孩儿”,正如她一贯对待他的方式,这是个既亲密又冷淡的称呼,居高临下的,带着一种对地位不相等的宠物才有的怜悯。
今天以前他不认为自己会怀念这个,此时此刻,他却因为她低柔嗓音吐出的昵称浑身战抖。
“别,”他不禁脱口而出,“请别这样叫我!”
说出口他才发现声音大得出奇,在封闭的走廊两端回荡,震出嗡嗡回响,声控灯受惊在两人头顶一般眨了眨眼。
光线倏灭倏明,两个人都闭了闭眼,又同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