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免叹道,“甭管外头的人怎么碎嘴,我自己的侄女我自己还不知道么?我私心想着若阿宝真就这样顺水推舟地嫁过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南二太太笑笑,赶紧拱着她道:“若不是当年那件事,咱们阿宝在咱们京城那定是炙手可热,我家旻哥儿就是再重新投三回胎,都不定能遇上。我说婆母、大嫂嫂,反正眼下黎王府和太后那边也还眼巴巴盯着呢,不如咱们干脆些,便把人闺女先迎进门得了。”
“老二媳妇,这样的话就算要说,哪兴当着人家女孩儿的面说,也不怕臊着咱们阿宝。”
南老太君不动声色地护着清黛道,回头又试探着对她轻声细语地说,“不过你这位伯娘也说得对,我虽暂时说住了太后娘娘和老黎王妃,可他们终究还是没曾立即放了你舅舅和弟弟,多半是还将信将疑着,是以不管走到哪一步,你一定要沉住气,万事交给长辈们应对便好。”
清黛乖乖应了,“有劳老太君费心周旋。”
她其实看得出来,南家却也如孟槐所言存有私心,是真想让她嫁进府中一起生活。
虽说她们并不似黎王府那样对她有所图谋,但清黛知道,今时的自己已经做不到像从前那般将婚姻也视为可以权衡利弊的常事了。
她现在所想,便是尽量用这场假聘虚媒拖延时间,争取拖到沈猎归来,肃清黎王府的那一天。
但凡黎王府一倒,她还有莫况莫坤都会成为可有可无的弃子,得以从太后和宋祈的这盘棋里逃离。
她也记得分外清楚,明年新年大朝会,就是沈猎火场救驾、升官发迹之日。
正月过后,他便就着一笔看似无关痛痒的印子钱,撕开了黎王党羽裂口,三个月之内,便让小黎王以及他和他父亲养的那些走狗们的血,从诏狱刑场一直流进天龙河里。
一想到那一天马上就要到来,清黛居然莫名有些变态的兴奋起来。
一屋子老少妯娌姑嫂正说着话,忽而南二太太院里跑来一个报信的小丫鬟,道是那位恭如县主来了,正等着要见南二太太。
谁想小丫鬟刚一说完,这院里的南家女眷便都齐刷刷地变了脸色,南二太太更是尴尬得如坐针毡,僵硬地笑了两声,“这我……”
最终还是南太夫人用力闭了闭眼,眼角细细密密的尾纹也跟着紧紧一扯,“罢了,她说到底也是皇亲国戚,干撂着不见也不是个事儿,你快些去吧。”
在座但凡长眼睛了的,都看得出来老太太这是心烦了的意思,待南二太太脚底抹油以后,便谁也不再主动去提。
清黛纵使好奇,也生忍着等到用过晚饭和素容一起启程回了孟侯府,在路上才敢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两句。
“你是问柯家二房的事么?”
素容舒适地靠着一只天蚕丝大迎枕,不以为然地笑了,“本来跟咱们哪家都不相干,是那柯二老爷自己不争气,坐着布政司督粮道那样的位子还偏偏要犯糊涂,竟敢为了图省事,令下属官员在空白文书上加盖官印,借机舞弊贪脏,前不久人就被押进了北镇抚司诏狱。
“恭如县主救夫心切,这两日一直都在四处奔走求告,但你也知道,她这人自负虚荣又口无遮拦、极好面子,平日里就得罪了不少官眷,算来算去也就我娘家二婶与她跟她有些来往,便把我二婶当成救命稻草了。”
清黛微微瞠目:“在我朝,预盖官印轻则杖责流放,重则砍头抄家,柯二叔怎么敢?……不对,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着?他是怎么被查出来的?”
素容道:“这要从咱们远山关秋涝说起,水患刚起时,本来朝廷已及时拨了赈灾的粮草和银子,按说入冬后当地灾情应该得到缓解,但前阵子那沈家四郎办差途径此地,却仍见到饿殍遍地,屋舍荒废,多出积水都结了冰也无人清理。
“他也不知怎的,说什么也要停下查问清楚,一路往上,竟真被他一点一点地查出来,是督粮道的人利用预盖官印的空白文书,在朝廷下发的赈灾物资数额上做了手脚,一层一层剥削下去,导致抵达当地的物资根本不够,这才有了沈四郎当时看到的景象。
“当即就上报给了京都锦衣卫北镇抚司,先将罪魁祸首柯二老爷捉拿候审。锦衣卫行事向来雷厉风行,你前几日又在为你舅舅弟弟的事发愁,这事儿本也与咱们家无关,便没说给你听。”
清黛想想也是。
不过,远山关距京城足有一个多月的脚程,也不知沈猎怎的就会跑到那里去了,新年大朝会又能不能赶回?
作者有话说:
此时,沈猎还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第141章
柯二老爷柯绍兴的案子牵涉不广, 但谁叫他姓柯,宋祈好不容易揪住一回他们的小辫子,理所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短短几日, 便有十几个京官受其牵连, 被传入北镇抚司问话。
若是前两年便罢,然自宋祈对锦衣卫上下进行了一番大换血之后,太后黎王一党就再难插手, 原本依附于他们的锦衣卫指挥使周业乾也被宋祈温水煮青蛙,逐渐架空。
那些进了北镇抚司的人,大多数便都是有来无回, 安危不明。
原先与柯绍兴交好或有所来往的人冷眼看着,也都纷纷尽可能地撇清干系, 生怕下一个被拖进诏狱审问的会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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