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韫玉闻言心底难免生了些沉闷。
现在西北地界的模样,和四年前她到西北时所见,真是天差地别。
从前卫韫玉曾听过些关于的西北传言,据传西北子民,常常私底下称九皇子为西北王,那时朝中太子党便以此为由攻击祁陨,说这是祁陨意图谋反的佐证,可卫韫玉却觉得,或许这只是西北臣民,对护佑这片土地的将军,由衷的爱戴。
她始终记得,那一年,十四岁的祁陨曾一身战场血衣,在金銮殿上告崔氏克扣西北粮饷,以至疆场杀敌竟饿殍遍野。
祁陨自请前往西北时,这地界正苦于北边突厥侵扰。边城劫掠屡见不鲜,长安的权贵门阀却只顾家族利益,连西北的军饷粮草都要克扣,如此种种,让将士拿什么上阵杀敌。
是祁陨让西北这片苦难之地,有了变化。
他自十四岁来到西北,几历战事生死,目睹西北生民之苦。
清楚那些将士不是死于敌人的刀剑,而是死于朝堂重臣的贪欲。
历任西北主事,无一人敢入京状告崔氏,唯独祁陨,那年他不过十四岁,并未主政西北军,西北一派,还在崔氏手中。他单枪匹马来西北,亲眼目睹一场边境饿殍遍野,只凭一腔孤勇返京,在御殿之上叩的额头渗血,要皇帝还西北子民一个公道。
当朝皇子血染御殿,惊动长安朝野,也给了先帝一个拿下西北一派的机会。
崔氏树大根深,却多行不义,西北之地的军民早已是怨气漫天,只不过苦于踞长安千里之遥,诉求无法上达天听。
借着克扣粮饷一事,先帝趁机拿下西北一派,而祁陨,则因深受西北臣民爱戴,接掌兵权。
后来他们唤他西北王,想来也是盼着他们的英雄,如同神明一般在西北的王座上,永远守护这片土地。
西北数载,祁陨做的很好,其中既有他本人的功劳,也离不开先帝派来的数位将士。放走祁陨的那两人便是先帝数年前派到祁陨身边的五位将领中的两位,除却这两外外,其余三位,一位调回京城,如今任禁军统领,一位接掌东南,另一位,葬身沙场。
……
“给,面好了。”摊主端出来盛好的面,同卫韫玉道。
卫韫玉回过神来,笑了笑,接过面碗,回话道:“我也不是要在这长居,只是近日来腿脚不适,想要在此处好生歇上十来天,又想着住客栈不是长事,便打算在这租个宅院。”
摊主听罢,笑道:“这城里多的是荒废的宅院,你收拾收拾就能落脚。”说着伸手指了指南面的胡同,接着道:“顺着这胡同往里走,最外面那家是我家,我家里头那三家都是荒废的宅院。”
卫韫玉顺着摊主指的方向瞧了眼,应道:“好嘞,多谢。”
“不谢,您吃好。”话落,便接着去忙活了。
卫韫玉吃完面后,便按着摊主指的路往胡同里走去。
她选了最里面的一处宅院。
这院子瞧着是有些荒破,但安静隐蔽。卫韫玉推门进去,往里屋走去,只见屋里的床铺都落满了尘灰,压在上头的床褥也发了霉。她呛的连咳几声。忙抱了被褥去外头拍打晾晒,又好生收拾了一番里屋。
这一通忙活下来,天色都已到了日暮时分。
卫韫玉将晾晒了半日的被子抱进屋内,草草铺好床铺,趁着天还没黑,往城外走去。
她还要将那匹从军营带来的马带进城里来。
卫韫玉从城内往城外安置马匹的地界徒步走去,到地方时,天色已经全黑。
她呼了口气,绕过几颗树往拴马的隐蔽角落走去,却在瞧见马匹时,发现还有另一匹马。
卫韫玉下意识以为是追兵,准备先撤。这马不要也罢,还是性命要紧。
她刚一转身,那两只马匹后头,突然响起了声音。
“殿下呢?”
估计真是追兵,开口就问祁陨。卫韫玉心道。
“您说什么?什么殿下啊。”她边说着边环视左右,想看看到底来了多少追兵,反正眼下没有祁陨那个重伤的累赘,若是十个以内,说不定,她还能逃脱。若是人数多应付不了,那也无碍,反正祁陨不在身边,咬死不认就是。
这般想着,卫韫玉也没有慌神,只暗暗查看周围。
咦,居然只有这一个人。
卫韫玉意识到只有眼前这一个追兵后,当即转了主意,她速度极快到了马匹旁,一把掐住那人脖颈命脉。
“对不住了。”卫韫玉闭上眼睛,准备杀了这人。
她本不想杀人,可这人若是祁湮派来的追兵,留他性命,就是送自己下地狱。
“姑娘,手下留情。我没有恶意。”那人握着卫韫玉手腕,死命往外拉着。
卫韫玉眼下的身体力道不够,眼前这人毕竟又是个男子,天生的体力悬殊之下,卫韫玉虽扣住他命脉,却一时要不了他性命。
她女扮男装从未有人识破过,眼前这个倒是厉害,卫韫玉有些纳闷他是怎么看出的。
“你怎么看出来我是女子的?”这声褪去了口技伪装。
“我是郎中,握着你手腕一探脉便知晓了。”
原来如此。卫韫玉得了答案,扣着他命脉的指节跟着用力。
其实两人都知道,卫韫玉眼下扣着他脖颈,即便一时杀不了他,最终也能取他性命,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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