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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枝便站起身来,不动声色地抬手将那一缕碎发重新绾起,以珠钗牢牢固住。这才福身对谢钰轻声道:“天色已晚,折枝便先回沉香院里去了。改日再来与哥哥习字。”
    谢钰以手支颐,漫不经心道:“善。”
    待槅扇合拢的声音轻轻落下,上房内也迅速静谧下来。
    谢钰将身子倚在宽大的圈椅上,于袖袋中取出那枚玛瑙耳坠。
    暮色里,花蕊大小的红玛瑙鲜艳玲珑,似小姑娘羞赧时,绯红如莓果的耳珠。
    谢钰凤眼微眯,随意将这枚玛瑙含入口中。
    *
    暮色深浓,一轮新月攀上高天,连虫鸣声都似停歇。
    万籁俱静时节,映山水榭的槅扇被人叩响。
    门上传来泠崖的嗓音:“大人,顺王府来信了。”
    谢钰皱眉,取出那枚玛瑙耳坠,沉进供着玉兰的清水里。
    “进。”
    槅扇再度开启,泠崖带着一男子踏入房中。
    灯辉下,此人一身纯黑色夜行衣裹住周身,唯一赤露在外的脸上,戴着一张死气沉沉的铜制面具,只留两个小孔用来视物。
    语声从面具中传来,也沉闷不似人声:“本王今日传信,只问谢大人三句话。”
    顺王素来谨慎,暗地里行事时,从不会留下往来的书信作为把柄。
    顺王府的‘信’,也只由心腹之人口耳相传,不留痕迹。
    谢钰信手搁下朱笔:“王爷请问。”
    黑衣人沉声开口:“皇城司陈元忠乃本王一手扶植,为何仅因‘闹事纵马’此等小事将其严刑拷打致死?”
    谢钰淡声:“陈元忠野心日大,勾连朋党,留不得。其背主谋逆的证据,不日便会送到王爷案前。”
    眼前之人只是一封‘书信’,自不会对谢钰所言做出任何评价,只是紧接着又问道:“小皇帝已对你言听计从,为何还不见立本王为摄政王之事提上议程?”
    谢钰答道:“今上虽年幼,却自有主见。此事我已私下提过数次,却皆被陛下驳斥。若是一意孤行,令龙颜大怒,反倒适得其反。还请王爷再耐心等待一段时日。”
    黑衣人随之落下最后一问:“谢大人可还记得自己的来处?”
    上房内静谧了稍顷。
    冰凉月色自长窗间涌入,笼在谢钰的眉眼间,如结霜雪。
    那双窄长凤眼中有冰凌如刃层层而起,电光朝露般一闪则逝。
    再抬眼时,却又淡漠如初。
    “不敢忘。”
    -完-
    第17章
    ◎“我想回荆县里去。”  ◎
    折枝回去后,陆续将那两行诗临了个七八成相似,这才以炭笔描了底子,穿插着绣于竹枝间。
    待这一切完工时,已是数日过去。
    折枝唯恐谢钰等急了迁怒于她,方将帕子绣完,见已是晌午,也顾不得稍作歇息,便步履匆匆地出了月洞门。
    可行至映山水榭的时候,却发觉上房内空无一人,甚至连那终日燃烧不息的白玉傅山炉亦归于寂静。
    室内的迦南香淡了许多,青烟似的笼着一层,似是随时便要弥散。
    折枝往坐楣上坐下,略等了一等。
    初夏将至,拂面而来的风已有了些热度,落在单薄的春衫上,隐隐有些发热。
    折枝没带团扇,只好抬起袖子轻轻挡着。
    可午后的日光极有穿透力,只一盏茶的功夫,便晒得面上发烫。
    折枝坐不住,迟疑着站起身来,方行至游廊外,却又似骤然想起了什么,回转过身来,试探着开口:“泠崖侍卫?”
    四面静谧了一瞬。
    稍顷,一名男子从暗处现身,对折枝略一比手:“表姑娘有何吩咐?”
    正是泠崖。
    折枝微松了口气,轻声问他:“哥哥可是上值去了?大抵要几日才会回来?”
    泠崖只是沉默。
    折枝也不好为难他,便只有双手捧了那方绣好的锦帕递过去:“这是哥哥的帕子。若是他这几日不回桑府,那便劳烦泠崖侍卫代为转交。”
    泠崖并未抬手,只是答道:“大人在京郊有座别业。表姑娘若要寻他,属下可为您引路。”
    折枝倒是第一回 听说谢钰在桑府之外还有其他居所,一时倒是愣了一愣。
    但转念一想,倒也明白过来。他这些年离散在外,总不能一直借居在客栈之中,也当有个自己的住处。
    可平日里在桑府中来往,至少也是光天化日,同一个屋檐下。
    如今孤身去谢钰府上,还是多有不妥。
    于是折枝轻轻弯眉道:“哥哥难得回别业居住,想必自有要事。折枝便不叨扰了。等哥哥回来,劳烦泠崖侍卫遣人来沉香院里知会我一声便好。”
    说罢折枝又轻轻与他道了声谢,便将锦帕叠好,收回了袖袋里。
    缓缓步下游廊,往沉香院的方向行去。
    而待她行过了月洞门,一直沉默着立在原处的泠崖却没隐回暗处,反倒是飞身往府门的方向掠去。
    *
    一晃又是几日过去。
    谢钰仍未回府,反倒是采买的日子如期而至。
    如半夏所言,这次的采买份外隆重些。
    除了库房里当差的下人外,各院里都遣了丫鬟嬷嬷们一同出去,也好拿自个的体己,购置些公中不给置办的物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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