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人是因为激动还是不慎,这种想法冒出,顾钧便无法忽略。
大雨迷眼,渐渐,他恍然看见沈星迟的身影从身畔跑过,毫无犹豫地跃进可怖深黑的海水中。
“沈星迟!”顾钧大叫起来,开始往海里跑。
两旁保镖万分震惊,吓得三魂七魄全丢,嚷着顾先生,追上去扯住他。
顾钧两只脚皆已入海,身后阻力太多,动弹不得,仅能生生看着沈星迟游远,如那次他跳海救人。无法挽回的无助感死死压迫在神经上。
“顾先生!顾先生!”
没想到平常坐书房的人疯起来力气这么大,两个保镖一个箍手臂一个箍腰,才勉强阻止。
“顾先生,冷静下来。”保镖道,“沈先生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到海里去的,这里太危险,我们先回去吧!”
“对。”另一个保镖连忙附和,“其他队还没有传来消息,说不定他们已经找到了。再说,与其是大海,沈先生更可能去对面山林,他以前还在里面选了个驻扎地,搬了堆物资进去,虽然后来……”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保镖随口之言让茫然的顾钧找到丝缕方向。他宛若垂死病人偶然间寻觅到救命药,猛地挣开,反身双手抓住那个保镖的臂膀:“什么山林?哪座山林?你再说明白点!”
保镖被顾钧的反应弄得目瞪口呆,支吾半天,才恢复过来,指向别墅后那大片茂密的森林,讪讪道:“就是那座。”
*
后半夜,雨慢慢止息。
虫鸣声重新占领高地,越发声势浩大起来。
透湿的雨衣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但已经没有任何时间去换。之前几个小队聚合,未发现沈星迟。于是顾钧改变方向,把人数重新划拨,大部分进森林搜查,小部分仍以别墅为中心四面寻找,而梅姨等几个女佣则留在家里,防止中途沈星迟跑回来。
经过雨水冲刷,进入森林的路变得更难走,闷热感与蝇虫肆意围绕,每个人都是脏兮兮的,鞋底积了厚厚一层泥渍,裤脚溅满泥点。
顾钧走在最前面,长时间的搜找和叫喊令他疲惫不堪,一颗心脏总是悬在半空,时不时被粗粝大手捏紧,让人格外难受。顾钧抹掉额上热汗,仰起头,暗夜下的森林,树枝高耸入云,相互围绕,仿佛一个永远走不出去的迷宫,头晕目眩。
顾钧不敢想象,假如沈星迟真的在这里,现在会陷入怎样一种境地。
他先去保镖提的那个驻扎地,一路上有多期待,到那时就有多绝望。那块地方被雨打的凌乱不堪,野草东倒西歪,树叶飘零一地。顾钧站定,咬牙切齿,小腿不免发颤。勉强环视一圈,灯光照射范围有限,只觉到处全是植物乱枝,不见沈星迟的身影。
保镖和佣人拿着灯站在顾钧身后,怯弱地问道:“顾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办?”
消耗的体力太大,每个人恨不得一屁股坐下。
顾钧斥道:“找!给我继续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沈星迟给我找出来!”
人们应了声,迈着劳倦的步伐继续向上。
顾钧瞟了眼驻扎地旁黑成一团的草树丛林,跟着大部队往前。
其实男人心里也无法彻底判定沈星迟是否在这,可只要没找完,还存一点希望,吊着他向前。
当第一缕晨曦降临,顾钧心中仅剩下绝望。
他焦急地看着逐步投入光明的森林,喉管内隐隐泛出铁锈味。
森林被快速翻查了遍,未有丁点收获。顾钧环绕森林的视线越来越急,绿绿茫茫的树木疾速划过瞳孔,留下模糊虚影。他不适地闭了下眼,睁眼时觉得这茂盛的哪是树林,分明是一把把锐利尖刀,恶狠地刺向他的胸口,引得五脏六腑在烈烈嘶痛。
一口气喘不上来,顾钧跄踉地后退几步。
“先生!”几个保镖看见,顾及他的身体,中途滑了几步才来到身边,“先生没事吧?要不要先休息下?”
顾钧急喘几口,声音沙哑道:“有没有沈星迟的消息?”
保镖面露难色:“这个……沈先生可能不在这里。”
顿时,顾钧的脑袋好似钟敲过嗡嗡作响,浑身血液像被冰块冻住凝固,冷得手指止不住颤动。没有什么比期盼破灭更让人难接受的。
顾钧觉得嗓子疼得更加厉害,活如被人塞进一拳沙子。
他默了两秒,突然道:“打电话通知沈老爷,报警,再从A市调些人手过来。”
保镖讶然,瞥过男人看似冷静的脸,心想他真是疯了。“这样……不太好吧。”旁人同样劝导,“人是在这里丢的,沈老爷知道,就算找到依旧会怪罪先生。不仅您前途受损,还影响两家交往。报警无疑会将事情闹大,还令人知道沈先生被藏在这里,要让娱乐记者嗅到消息,流传开来,免不了成为圈内笑谈,沈老爷同样不高兴。不如我们在四处找找,实在不行,再从A市调人手过来。”
“哪来这么多废话!”顾钧暴怒地吼道,双眼里浸满血丝,“照我说的做,不然全给我滚蛋!”
健壮的保镖遭雇主兜头怒吼,懵得找不到北,直想脚底抹油离开这块是非之地,才不管按照命令做会不会真有所说的糟糕后果。
几个人连应几声,跑下山去。
愤怒之后微妙的茫然徐徐涌上心头,顾钧难耐地咳了两声,嗓子不见好。他烦躁地把身上的脏雨衣扯下丢到一旁,随着保镖的步子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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