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来到那个所谓的驻扎地时,顾钧不由停下脚步。
至从被提起,他便不受控制地关注,总觉这里隐隐不寻常。顾钧往旁边走,再把驻扎地及周围一圈杂草堆细细检查一遍。仍然无所收获,顾钧很是泄气,打算下山,监督他们把电话打好。
刚要抬脚,余光忽地瞥见在驻扎地旁边,更远处,杂草环绕的地界,模糊有座小山轮廓。顾钧心情震荡,快步往那边走。
拨开横生的树枝藤蔓,小山的轮廓深刻明显。他慌忙把杂物拽掉,一个幽深的山洞呈现在眼前。顾钧咕咚吞咽口唾沫,先拿照明灯虚晃照了下。洞口太深,光线不及里。男人不死心,进去两步,开始叫:“沈星迟!沈星迟!”
声音荡在洞穴内,回声不断。
顾钧坚持。
终于,最后飘过去的声音卷回了应答。
顾钧心跳如雷,走近了听。
那飘渺又虚弱的音是——
“……顾……顾钧?”
*
那一刻的感受顾钧无法描述。
好似翻越沙漠口渴难耐的旅人在中途偶然发现一弯清泉,心里又怕又喜。
顾钧忽略狂跳不止的心脏,害怕自己仅是出现幻听,不确定地多问了两声:“沈星迟?是沈星迟吗?”边说边快速往里走。
“是……”
沈星迟的声音并不比他好到哪里,顾钧一阵心疼,恨不得一步跨到底。
他跑进深处,灯光晃动间,终于捕捉到在洞穴尽头一个三角的角落内,蜷缩在那的沈星迟身影。沈星迟以一种别扭的坐姿坐在枯草堆上,见到光,首先不适地抬起手挡。
顾钧赶忙把灯光调暗。
“沈星迟?沈星迟?”他蹲下来,有些不敢相信,震惊的什么话都讲不出,颠来倒去全是对方的名字。
“嗯……”沈星迟没力气地吭声。
他脸色惨白,头发黏腻地堆在额头,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丝毫没有平日的明媚张扬,意气风发。活生生一只惨不拉几的落汤鸡。
“沈星迟。”
顾钧喃喃念出,情不自禁地拥抱住他。
力道强势,像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沈星迟被箍得唔了声,凉得没知觉的手好不容易从顾钧身上获取点热度。意识慢慢回笼,沈星迟才反应过来,他被人找到了。
得到这个认知,小少爷睁大眼睛,昨夜可怖的记忆攀上脑海。他一时头热冲进森林,漫天大雨和滑腻泥路很快狠狠地教训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沈星迟立刻后悔,无光的森林譬如鬼魅迷宫,自尊心在这里根本不值一提。可当他想原道返回,却发现自己迷路了。
到处都是树和草,大颗雨珠砸得眼睛也睁不开。沈星迟艰难寻觅到这个山洞,躲进去时只期盼雨快点停或者别墅里的人能快点找到他。
暖意透过亲密的动作源源不断传来,温着体内那颗惶惶不安的心。沈星迟眨了下眼,勉强才没让眼泪掉下来,不然这样太丢脸。
“顾钧。”沈星迟小小叫唤一声,犹豫地伸出手,回抱住他。
两个人在幽深静谧的山洞内互相拥抱,犹如劫后重生,借此汲取无声的安慰。
顾钧听见沈星迟叫他的名字,声音像极张牙舞爪的小猫在外受尽欺负。心间仿佛被什么挠了一爪,酸酸涨涨的情绪控制不住全溢出来。
“是我,我来了。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昨天不该向你发火。”
沈星迟闷闷摇头,不好意思道:“那件事我也有错。”为了防止顾钧再道歉回来,他忙说:“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去吧。”
家这个字成功触动到顾钧,他点点头,克制住想吻对方头顶的冲动,松开他,拉住手臂,想把人拽起来。
沈星迟扯着他手借力,咬住下唇忍隐地站起来。
可还是低估伤口的威力,才走一步,一股剧痛从脚腕处直蹿上来,沈星迟连叫都来不及,直接倒在地上。
顾钧猝不及防,幸好手疾眼快,拿身体挡住。但半边身体支撑不起成年男人的重量,抱着他一起倒下去。
“沈星迟,怎么了?”
顾钧急切找来灯照亮,沈星迟痛苦地坐在原地,脸比方才还白,他蜷着一条腿,手指正捂在那条腿上。靠近了,还能看见小少爷睫毛上细细密密全是汗水。
“怎么回事?”
沈星迟摇头,只催促他快点带他离开。
如此反常顾钧怎么放心,争得来夺他那只做贼心虚的手。
“别……别……”
沈星迟觉得出丑,非常不想让他看见。然而在争夺间手指不经意擦过,疼得整个人蜷缩起来。顾钧趁着空挡,拨开他的手。
在灯光照射下,顾钧清楚看到沈星迟的脚腕上有个骇人的十字伤口。
血似乎停了,伤口上混杂许多泥渍,伤口下的脚腕血迹斑斑。
他受伤了。
这个想法一炸开,顾钧整个人愣在原地。
“没什么事。”沈星迟羞愧地将伤口挡起来,故作轻松道,“我进来躲雨的时候没发现这草堆里有条蛇,被它咬了,就用画十字的方法让毒血流出来。幸好我随身带了瑞士军刀和打火机,刀用火烤过消了毒。当时被蛇咬到吓坏了,还以为自己会死呢。”
顾钧不知不觉握紧拳,手面青筋直爆。
尽管沈星迟轻描淡写几句,但顾钧能想象到当时的情景,天那么黑,电闪雷鸣又大雨滂沱,他躲在这么个不见底的山洞内,还要亲自动手割伤口。随便两项组合起来放在意志孱弱的人身上,都是极容易崩溃的。假如,假如那条蛇有毒,顾钧简直不敢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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