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江予沐瞳孔骤缩,半跪起身体抱住了萧凌的腰不停摇头:“他只是个朝廷的工部主事,根本没有资格出征,又能知道什么?你若留他一命,日后便是登基称帝,所谓一朝新帝一朝臣,他......”
跟在萧凌身边这么些日子,她看到了太多他对待战俘的残忍手段,所以她也太明白季北庭落到他手中的下场会是什么样。
攥紧萧凌衣摆的手背暴起淡色青筋,他的沉默令江予沐心颤抖地愈发厉害。
突然想到什么,她抖着指尖开始扯自己的腰带:“......我做,我做,我可以......求你放过他......”
“够了!”看着她这般为了旁的男人卑微乞求,萧凌刚刚压下的怒气再起燃起。
“萧世子。”季北庭好像没有看到她如何,只是嘴角噙笑,那匕首又往内推了一分,“若我没记错,你们现在已经没有洧水了吧?”
洧水二字既出,萧凌骤然愣住,又联系起前后因果,突然一切都解释地通顺。
他眯起眼:“是你们!”
军火布防泄露虽大,却远比失了来源要小,如今镇北军四面环绕,他们的后方供给链断裂,弹尽粮绝才是真正的危机。
季北庭弯唇轻哼了声,不可置否,可状似无意地扫视到那哭得不能自已的女子身上时,手掌却不自主地攥紧。
他来都来了,还哭,真是个傻姑娘。
权衡了利弊,萧凌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将夫人带回房休息。”
“不要......”江予沐还想挣扎,却一把被人架住往回拖,泪眼婆娑间,越行越远,她逐渐看不清那身着黑红长袍男子的面容。
他为什么要回来,他是文臣啊,为什么要回来送死——
送走了江予沐,萧凌方才的失控骤然撤离,他抬起眼眸,黝黑的瞳底极尽冷冽:“押下去,本帅亲自审问。”
......
分明是夏末暑热,江予沐却感觉入坠寒冬。
从最初的拼命挣扎到现在的心如死灰,她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到底有了多久。
萧凌没来见过她,也不准任何人和她接触,每天一睁眼便是那开了小口的窗台之上摆放的餐食,可她却半分都吃不下。
浑浑噩噩着度过一日又一日,最初的那股求死心切如同再次蔓延起来的水面,一寸寸淹没身体。
就在此时,冥冥之中似乎又有股力量牵扯着她将她带离深海溺亡的深地。
梦中男子的眉眼张扬又温柔,他说「好多人还在等着你呢。」。
“呼......”
江予沐蓦地睁开双眼,眼前依旧一片灰暗,只剩窗边一角隐隐有光亮透入。
缓缓从床榻上坐直身子,她蜷缩起腿将自己环成一团。
指甲陷入小臂又掐出血痕,江予沐觉得无比地无力。
季北庭如何了?
他还活着吗?
萧凌究竟对他......做了什么呢?
她感觉心悸得厉害,眼前又开始朦胧成虚影。
突然,余光扫视到一侧的茶盏。
如果……
她自戕被发现,萧凌一定会来见她吧。
思及此,江予沐将茶盏打碎在地,果不其然听到外面看守之人惊醒的动静。
她不再犹疑,俯身捡起地上最锋利的一块瓷片,咬紧银牙,往腕部猛地划过。
......
地牢。
昏黄的壁上火烛窜动成斑驳光影,血腥弥漫的黑暗甬道像是通往地狱的黄泉,一望无尽,毫无生机。
沉重的吱呀声缓缓响起,在静谧幽森中回荡着索命般的轰鸣。
黑靴踏着微弱的光由远及近,萧凌抿唇前行,修长的身姿挺拔如松,一步一步朝内迈进,最终站定至最深处的水牢之外。
他瞳仁移动,视线射向静若死水的牢狱之地,那被四周链条锁吊着的身影。
萧凌唇角弯起诡谲的弧度,又抬起两根手指朝后示意。
得到他指令的侍从立马走到一侧,粗长的铁链在转轴的转动下带起阵阵锒铛之音。
随着一阵哗啦水声,半身浸泡于阴暗水牢中的季北庭被慢慢吊起。
他侧垂着头,鬓角的发丝凌乱地搭在侧脸,沾染褐色血迹的嘴唇是不自然的白,原本上扬的眉眼敛了意气。
“副帅,他还是什么也不肯说。”
狱卒看着那半吊在空中生死不明的人,十分为难地道了一句。
先前听几个兄弟说这人不过是朝廷的一介小小文臣,他们还想着是个轻松差事,却不曾想要比俘虏过的许多武将还要骨头硬,这牢狱中的十八般刑具都使了个遍,硬是一个字都没问出来。
萧凌扯了扯唇角,转身朝刑室走去:“带过来。”
“是。”
.......
哗啦——
一桶盐水自上而下浇灌,浑身斑驳的伤口在此刻同时沁入盐水,痛感从四肢百骇汇聚于顶,几乎是一瞬间,原本思绪混沌的季北庭便恢复了清明。
浸湿的眼睫颤动微开,牙龈被紧咬到渗血,他胸口剧烈起伏,却未出声分毫。
萧凌坐在前方,狭长的眼尾上挑,单手抵着下颚,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啪——
狱卒甩动布满倒刺的皮鞭,一下下划过半空,掠成残影。
刺骨的鞭笞如同雨点落到他身上,旧痕新伤纵横交错,鲜红的血落在地上汇聚成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