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窝里冷飕飕的,想是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白藏不知为何,心底突然一个激灵,站起身就要大步往外走。
不料,葛老栓正躲在门外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往里面瞧呢,两下里冷不丁就撞到一起了。
这下子,葛老栓也不犹豫了,开门见山道:“娃子啊,找你哥呢?哎呀,别找了,他已经走了!”
走出去老远的白藏闻言,一阵风似的刮回来,死死盯着葛老栓,张嘴吼了几下,表情悲愤又委屈。
白藏想说,白檀不会欺骗他的,他昨天晚上亲口承诺,绝对不会抛下他一个人独自离开,绝对不会的!
但悲哀的是,笨嘴拙舌的白藏完全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听着葛老栓一字一句,用刀子戳他的心。
“真的,娃啊,俺可没蒙你,你哥是大学生,那可是有大学问的人,上面特意下发了文件,说是有正经事等着办呢,你哥和文教授饭都顾不得吃一口就走了,再说了,他们不走,难道还待俺们这穷山沟一辈子?”
“哎哟哟,别生气,别生气,你哥也是不得已,据他身边的那位文教授说,好像是有什么紧急事情,等着处理呢。”
“哦,对了,你哥说了,这几天让俺们好好照顾你,还要让你上学,这可要费不少苦心,你可不能不懂事地跟他置气,他说了这一次的事很重要,多的话也不方便透露,但是只要一忙完,立马就来……哎哎哎,你干嘛去?!”
葛老栓将白檀交代的话,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只求将这个暴躁男孩劝解住,哪知道对方根本没有留心听他说,一脚踹开院门,四处逡巡了一圈,鼻翼快速耸动,嗅着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浅极淡的气息,二话不说就往西边追去。
无奈,白檀同文教授等人已走出去老远,到镇上后又换乘了公共汽车。车站里闹哄哄的,推着小车做生意的,翻着报纸抽烟的,蹲在角落里吃饭的,小孩儿哇哇大哭,年轻妇人板着脸唬人……
鱼龙混杂,车来人往,溅起得尘土能有三丈高,白檀身上的味道,早就被冲散了。
白藏站在人群中央,任由一张张陌生面孔映入眼帘,满脸都是茫然,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兽,连独自舔舐伤口的能力都没有。
“长没长眼睛啊?好狗不挡道,懂不懂?”有人嫌白藏碍事,忍不住啐了一口,粗鲁地将他推开。
白藏摔倒在地上,望着行色匆匆,南来北往的路人,心底都是困惑和不解。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将手伸进兜里,捏着那一粒圆滚滚的夜明珠,仿似要从上面汲取力量,一动不动地想了许久。
第254章 寻宝(九)
白藏跌跌撞撞, 懵懵懂懂地走在路上, 不知自己从何而来, 也不知将要去往何方。他捡拾别人的剩菜剩饭,学着从垃圾桶里翻找东西。浑浑噩噩之间, 过了一天又一天,走过一座又一座陌生的城市。
白藏原本被打理得干净整洁的衣服,再次回归褴褛, 头发越长越长, 像是一丛蓬松杂乱的荒草,将出色俊朗的五官完全淹没。
以前,白藏是一只兽,穿梭在崇山峻岭;现在, 他成了一抹游魂,孤零零地飘荡在天地间。
看得多了,听得多了, 白藏渐渐了解了人类社会的规则,在火车站、马路边、饭馆茶馆等地方,他冷眼旁观,见证了一幕幕尘世悲喜剧, 直观感受着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有时候, 白藏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挨打, 挡了别人的道, 碰倒某些人的行李, 诸如此类。这些也就罢了,更多的是一群流氓混子,穷极无聊之下的廉价消遣。
白藏慢慢形成了一种模糊而坚定的认知,却原来,这看似热闹繁华,文明高雅的人类世界里,也并不缺少尔虞我诈,嗜血争斗,在这一点上,他们甚至做得比丛林里野兽们还要残忍,真正是兵不血刃。
若是单打独斗的话,白藏当然毫不畏惧,以往茹毛饮血的生活,早就给了他极其丰富的经验。然而,人性之可鄙可憎,其实比野兽还要恐怖,他们懂得借助一切工具,知道联合众人以多欺少,还会趁白藏不备之时使阴招。
刚开始的时候,白藏就像一个空有体格,但智力与见识远远不及格的智障儿,被小痞子们联手欺压得很惨,没过多久就遍体鳞伤,在他们的驱赶下,白藏狼狈如同丧家之犬。
后来,白藏学会了借力打力,学会使用榔头、斧头一类的铁器,凭借着一股不怕死的精神,打得前来挑衅之人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白藏踏上流浪路程的第一个星期后,白檀乘着军用汽车,在两位战士的护送下,来到了葛坝村,他握着行李带子,眼睛时不时瞟向窗外,满脸急切惶恐之情。
前几天有正事要做,白檀等人忙得团团转,饭都顾不上吃,也没有时间胡思乱想。现下,上级交代的任务告一段落,白檀就有些坐立难安了。
一旁开车的小战士还笑着劝他:“哎呦,你别急嘛,你弟弟那么大一个小伙子,谁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白檀双眼直视前方,默默计算着车程,一心两用地回答道:“不一样,我弟弟他……情况有些特殊,离不开我。”
另一个古铜色皮肤,高大帅气的男人道:“白同志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这次任务能够顺利完成,多亏了你们这批高材生帮忙,仔细跟你弟弟说说,他一定会谅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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