妫芷握着针的手微不可查的一顿,而后又继续绣她的奇怪花纹。
提到白夜楼,十三忍不住兴奋,“奴婢之前还随倨一同前往,那时白夜楼便已经建好,是照着您的图,建在府中一个陡峭的半山腰上,里面连同用具和药房都已经准备妥了,还有一个观星台,上面风景甚好。”
白苏满意的点点头,妫芷不喜欢与人相交,她便特意设计这样一个独立的建筑,颇有些隐士高人的味道,事实上,妫芷也确实是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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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妫芷,我们日后去白夜楼的观星台上喝酒。我还命人在姜国的府中埋了好多梅花酒,待我们去了,定然最是醇厚。”白苏想想便觉得那种逍遥日子定然十分惬意。
妫芷埋头继续绣花,冷冷道,“你若不怕被揍,我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
白苏一腔豪情顿时萎靡,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奈何人家根本连头都不抬一下。
十三恍若未见的继续禀报道,“举善堂的杀手数量数已增至四百余人,我们的剑客如今也有四百余人,原本主传信要过来一半剑客,半路接到小姐的命令,又将主院和举善堂的剑客各退回去一百人,可以随时听主差遣,主说,您可能打算近日之nei去姜国?您身子向来弱......”
白苏抚着腹部沉吟片刻,摇摇头道,“不,眼看还有四个月就要生了,我打算好好养身子,石城有陆将军照拂也安全。”
“正是如此。”十三总算放下心来,又道,“纳兰府的开支现在都是由客栈和建造府邸赚取,依照您的意思,花境现在也接一些建造府邸活,不过眼下看来,宁国生意好做些,上个月您送去的五张图纸,均是用在了宁国。现在战火纷飞,逃难之人甚多,奴婢做主在好几个城池都开了分店,所幸收益不错。”
白苏不由得对十三刮目相看,自己这几个月完全不曾过问这些事情,只是偶尔收到一些禀报的书信,她回信也都只送过去一些图纸,其它的让他们自己看着办,没想到十三竟是个做生意的材料。
“你做的不错,但这客栈生意不仅可以在雍国开,但凡官道扼要,各大城池,均可设店,若是有余钱,你便放手去做吧。”白苏道。
“是。”十三应道。
白苏缝的甚是仔细,到傍晚的时候才堪堪将两块碎片缝起来,而妫芷将那块布已经绣了一半,一条条的金色花纹,布满红绸,规整,又仿佛杂乱无章,看的人头脑发晕,但远远看去霞光异彩,甚是美丽。
三日的时间过的很快,白苏缝完披风,又在香蓉的帮助下给披风加了个里衬,然后白苏又寻了一条上好的貉子毛,缝成毛领,然后让匠者枋做了几粒木扣子,将毛领弄成活领,冷可加,热可脱。
“小姐,没有雄鹰,陆将军会不会生气?”香蓉担忧道,“那个可脱卸毛领子虽是很好,可奴婢听说陆将军最重信义,若是知晓您骗了他......”
白苏散漫的躺在榻上,连话都不想说,心道,骗他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也不差个把回。这估计是她两辈子加起来最累的一回了,缝缝补补真是遭罪绣花更不是人干的活
尤其是看着妫芷第二天的时候就将一整片布绣满浅金色的花纹,然后卸下绣架,淡然的卷起来装入怀中时,白苏更觉得绣花果然不是人干的活。
“小姐,是不是该把披风送过去了?”香蓉小声提醒道。
白苏动了动,“准备马车。”
自打十三她们来了之后,白苏终于又恢复了地主婆似的生活,基本连手指头都不用动,每日躺着,只要哼一声便有人过来伺候,但也因着太闲了,所以心里越发的空落。
陆离驻扎的军营距离顾府也不甚远,白苏觉得自己需要出去转转,哪怕被去被陆离气一气,许是会好一些。
上了马车,靠在马车上,摸着被香蓉叠成豆腐块的披风,心中也有些忐忑,毕竟......没有她口口声声所说的雄鹰。
“停车。”车外一声呵斥,马车陡然停了下来。
香蓉探出头去,问道,“何故喝停?”
还未等车夫答话,一名着铠甲的兵头儿上前,扬声问道,“车nei何人?”
香蓉一扫眼,发现竟是军营到了,忙答道,“车nei是顾府的夫人,来拜见陆将军,劳烦军爷通报一下。”
那人叉手道,“不敢当,陆将军有交代,若是顾夫人来了,便直接放行,请入吧”说罢,转身向身后阻住去路兵卒,高声道,“放行”
马车直入营nei,每走百步便会碰上盘查之人,直到第五次盘查过了之后,才有兵卒请白苏下车,领她们到主帐去。
四周的布局看起来与上次很是不同,白苏心中暗暗咋舌,陆离的铁血将军威名,果然不是只靠厮杀便能搏来的。
“夫人,主帐到了,将军此刻正在。”兵卒退到一侧,恭请白苏入nei。
这大帐仍旧是停过李婞棺木的大帐,白苏顿了两息,举步走了进去,香蓉捧着整齐的披风随后而入。
帐nei甚是空旷,主座上一袭黑袍墨发披散的男人正埋头在一堆书简之间,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的道,“先坐。”
那磁性犹如胸腔共振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魅人心魄,但他不自觉流露出的杀伐之气,还是将香蓉吓了一跳。
第二卷 强强相遇 第241章所谓雄鹰
第241章所谓雄鹰
大帐中静悄悄的,只有陆离翻书简的声音,香蓉更是大气也不敢喘的捧着披风立于白苏身后,裙裾下的腿脚已然开始发抖。
约莫过了一刻,陆离才将手中的书简放下,狭长深邃的眼眸凝着白苏,“缝好了?”
“嗯。”白苏心虚的点点头。
陆离起身一步步向香蓉走去,即便是穿着飘逸的大袍,也有着一股子过于硬朗的味道,广袖飞扬,正是士族所不懈追求的潇洒不羁,只是那通身的杀气与狂放,实在令人心惊胆战。
陆离一把将披风抖开,暗降色的披风在空中扬起,宛如一面旌旗,暗降色的披风配上狸色的貉子毛,显得沉稳而华丽,乍一看上去却也看不出缝补的痕迹。
“雄鹰呢?”陆离抓着披风,反面正面都看一遍,哪里有什么雄鹰的影子,当下脸色微沉,“你匡我?”
白苏心想,匡你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干嘛还这么一副新鲜的表情但面上还得做出一副恭顺的表情,怯怯的拽起披风一角,摆在陆离面前。
陆离低头,只见披风里衬边角的地方有一只蓝线绣成的尾指甲大的小东西,隐隐约约能看出是长了翅膀的,若不仔细看,还道是弄脏了一点。
“这就是你谓的雄鹰?”陆离声音中压抑着怒气,仿佛随时都可能喷发的火山,“我以为这个更像苍蝇”
白苏却也没多辩解,缓缓道,“我已经尽力了,你看,这个毛领是可以脱卸的,这个针脚是很细密的,真的没有找秀娘。”
白苏知道如果让别人帮忙,陆离若想查,定然能查出真相,另一方面是出于对别人父亲遗物的尊重,不便胡乱造次,只认认真真,一针一线的做到最好。
“手伸出来。”陆离冷声道。
白苏依言将拢在袖子中的手伸了出来,细嫩白皙的手指上微微有些红肿,还有几根指头上被针刺破。
陆离沉默半晌,把披风往白苏怀中一塞,“我要试试。”
“啊?”白苏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披风,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陆离是让自己伺候他披上。
有求于人,伺候就伺候吧,这对于白苏来说,最多不过是个拥抱似的动作,也没什么好忌讳的。
白苏理着披风,香蓉几步走上前来,接过披风道,“夫人怎可动手伺候别的男子,这于理不合,这等活,还是奴婢来吧。”
“你说伺候本将军更衣是哪等活?”陆离声音中杀气弥漫,一双幽深的眼睛宛如鹰隼一般紧紧掳住香蓉,令人遍体发寒。
纵然两股战战,香蓉却还是依旧坚持,谁的夫人伺候谁,哪怕你是皇帝,也不能逼迫旁人的夫人伺候
白苏看着陆离的眼神,心知他是真的动了杀意,连忙对香蓉道,“你看你,怎么口无遮拦的,惹的将军不快,去大帐门口候着吧,不过是系个披风,无妨的。”
香蓉本也不是个胆大包天之人,亦知晓自己方才的话已经得罪了陆离,小姐这是为她解围,她并不迂腐,还是小命重要,遂欠了欠身走到大帐门口,垂首恭立。
只是香蓉方才句句都很得体,她实在想不明白哪里得罪陆离。
白苏看着八尺有余的稳如泰山的陆离,有些犯愁了,她这小身板,平时伺候顾连州穿衣时,顾连州都会迁就着她,帮忙提一提衣领之类,而并非木桩一样站在那里。
“将军,您弯个腰,我够不着您的脖子。”白苏讪讪道。
陆离一声不吭的瞥了她一眼,幸好还是配合的把腰弯下了一点。即便如此,对于白苏来说却也是高了点,她踮起脚尖,将披风用力抖起,倒也是挂在了他的背上。
陆离低着头,能闻见白苏身上清幽的体香,强有力的心跳不可遏止的杂乱起来,正当他心猿意马时,白苏一只手抓住这边的系带,而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脖子去捞另一边的带子,这个姿势就仿佛抱住了他的颈。
“白......白素。”陆离转头,便看见她白皙如雪的脸侧,和小巧可爱的耳垂,可能因为踮着脚尖吃力,耳垂和脸颊都有些涨红,宛如三月的桃花,明艳动人。
“陆将军,你别动。”白苏马上就要勾着另一边的带子,连忙出言阻止陆离乱动。
但她急促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侧,却令陆离浑身紧绷起来,他伸出手,放在白苏腰间,在将触为触时,犹豫着要不要放上去。
香蓉就站在大帐门口,只需余光便能瞧见帐nei的情形,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陆离停在白苏腰侧的手,终于明白他为何坚持要白苏给他系披风,原来,这个铁血将军竟然是心慕她家小姐的,然而听多了陆离享用过女人之后便弃如敝履的事,香蓉对陆离这个举动甚是鄙夷,甚至想出言提醒白苏。
正在她思虑怎样出声时,只闻白苏大松了一口气,“总算抓住了。”
香蓉再瞧过去时,陆离已经直起身子,白苏正在给他系披风的带子。看着白苏挺着大肚子,吃力的踮着脚尖伺候那位大爷,香蓉心中一阵黯然,就连她家小姐这样洒脱淡然的人啊,在权势面前也得低头。
然而当香蓉的目光偷偷看向陆离时,却诧异的在那张冷硬的俊颜上看见一丝温柔的笑意,他低着头,薄唇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一双狭长而幽深的眼眸中溢出些许类似宠爱的神情。
香蓉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每一个享用过的女人都有如此温柔宠溺的眼神,但无疑,这样的陆离可以令任何一个女子怦然心动。
“好了。”白苏犹如大赦一般,向后退了几步,打量陆离几眼,赞道,“将军真是英武非凡”
陆离面上依旧是如初的冷冽,他方才说是试一试,如今披上了,却也不照镜子看看,立刻伸手扯掉披风,丢到几上,淡淡道,“你回去吧,你所求之事,我必然会帮你达成,说罢,要留住那些人多久,一个月,两个月?”
“尽量长久吧,留到留不住为止。”白苏朝陆离敛衽为礼,“多谢陆将军。”
“还有什么事?有的话,一并说了吧”陆离道。
“无了,多谢将军。”白苏再次欠了欠身。
陆离坐回几前,不耐烦的道,“没事就赶紧走本将军看着你心烦。”
白苏脸皮那不是一般的厚,一旦达成目的,心情自然是好,也不管陆离言语刺耳,笑眯眯的道,“既是如此,素便告辞了。”
陆离冷冷哼了一声,在白苏转身向外走后,却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那个纤瘦的背影,心中酸的有点疼:她明知他的心意,却为了利用他而答应他无礼的要求;她明明心里恨的咬牙切齿,却佯装赞美于他然这一切,终究都只是为了让顾连州的生命多一些保障。
这样,怎能令陆离能平心意。
陆离抓过面前的披风,紧紧握在手中,心中着实堵得慌,陆离深以为,这个白素就是老天弄来专门给他添堵的,以前不喜欢她时,恨不能拆其骨食其肉,可偏偏她又如一条滑溜溜的蛇,一次次从他手中逃跑。如今喜欢她了,她却已成他人妇,求不得之苦,更是令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安寝。
“我陆离此生除了做了一回降臣之外,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父母,为何要遭此天谴”陆离喃喃道,目光落在披风一角的“雄鹰”之上,心中不由得好笑,而这笑绽开在唇角时,却带着化不开的苦涩。
他遗憾,没有在相识之初便喜欢上她。
如果,如果那时便看上她,应该是唾手可得吧可是世间最无可挽回的就是错过。
只是陆离很好奇,为何刚开始最憎恨的人,如何会不知不觉的转变成极端相反的感情呢?又是在何时何地,他不再憎恶她?
夜宴马车里头一回看见女装的她,那时被惊艳了?
还是在她言辞凿凿的教训陆扬时?
抑或,凉州驿站,那个站在尘土飞扬之中的绝艳身影......
陆离抓起披风放在鼻端,上面传来白苏身上特有的淡淡馨香,他翻看着披风——破裂的地方被缝的很紧密,若是不仔细看,真的看不出曾经破过,加上一层新的里衬后,比以前更加结实了。
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边角那个所谓的“雄鹰”,不可否认,的确栩栩如生,而非他先前违心评价的“像苍蝇”,若非说像,大概只有大小像了。他翻着翻着,手触到一片硬硬之物,摸了摸,原来这披风侧面有个暗袋。
从里面拿出的是一封信,白色的信封上几个清俊的字迹:陆将军,敬启。
陆离并未看过白苏的字迹,一眼便觉得这是出自她手,当下欢喜的打开来,但在他展开信前,端正了自己的心态:陆离,你不能太高兴,里面nei容说不定又会把你气的半死。
稳住自己之后,陆离才打开信纸,上面只有寥寥几字,大概意思是说,这个披风是你父亲的遗物,我手工生疏,怕给你毁了,所以不敢造次,请求原谅。
陆离咧嘴一笑,看了一遍又一遍,自语道,“总算还是能干出点人事儿的”
若是白苏听见这句话,恐怕又要记恨了,然事实上,在陆离的概念中,这是一句如假包换的夸奖,就比如他第一回见到白苏着女装,说了一句“你还勉强当的上这个云字”,其实他已经被彻底的惊艳了。
第二卷 强强相遇 第242章故人来访
第242章故人来访
白苏自从帮陆离缝完披风之后,便觉得浑身一轻,成日里便是处理生意上的一些事,事实上,也多半都是十三拿的主意,白苏手中一旦有了可用的人才,便懒得再费脑子了。
十三兢兢业业,也不管白苏是听还是不听,每日下午酉时开始向她汇报。
匠者枋的摇椅早已经完工,所以这个时候,白苏多半是躺在院中的摇椅上,吃着十二做的补品,享受香蓉的按摩,有时即便睡着了,十三本着不说完誓不罢休的姿态,直到事情汇报完毕。
随着白苏腹中孩子的月份越来越大,十三又须得时常忙着生意,十二每日还要去厨房,白苏身边伺候的人手也显得有些紧张,所以便提了两个上来,一个是小七,一个是十一。
白苏对十一这个名字尤其不满,将她改名椿。虽是如此,但多少都有点厌屋及乌的心态,白苏待椿明显没有小七来的亲近。
而椿与十一也有一点明显不同,便是很有自知之明,她明白是自己先前的无礼得罪了白苏,也不求白苏待她多亲近,做事倒也尽心尽力。
只是椿不知道,白苏记仇的程度远远超出常人,放在往日有这种事,肯定是有多远就将那人扔多远,但是未免整日的想念顾连州,便将椿弄到身边来,看看能不能整出什么幺蛾子,让她忙活忙活。
这样一边用着一边防着,甚累,倒让白苏佩服起那些热衷或被迫热衷于宅斗的女子,许多经典宅斗中都有这样的桥段,自己屋里的丫鬟是别个院中的人,动不得。
都说媳妇熬成婆不容易,眼下看来,果然十分不容易,媳妇们需要冲破一个个关卡,一路斩妖除魔,一步行差踏错便有可能亡在别的媳妇手中,然后被取而代之,所以最终熬到男人死了,儿子掌家,成功的从媳妇升级为圣斗士的婆婆,真真是一个跌宕又惊险的过程。
或许悲剧的是,刚熬成没两天,因为积劳成疾一命呜呼了。
“唉真亏得我夫君不种马”白苏叹道。
妫芷正面无表情的跪坐在榻前给她把脉,就听见她忽然冒出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感慨。
“小姐,何谓种马?”十二从来都勤学好问。
小七性格活泼,没几日就与众人混熟了,她见十二好奇的样子,便道,“种马就是配种的马啊,马场里面一般都是养许多母马,只养几匹良种的公马,待到发*季节,便放过来与母马一一配种,那公马必须要良种,且须得壮实,一来为了配出的种优良,二来要是不壮实,那么多母马根本都配不完......”
听到这儿,白苏猛然被自己的呼吸呛住,咳嗽到面红耳赤。
香蓉连忙上帮白苏顺气,一院子的人脸色都渐渐涨红,羞得连原来白苏说的什么都忘记了,满脑子都是“发*季节”、“配种”之类的词。
“夫人,奴婢说的对不对?”小七一通长篇大论完毕,转头一派天真的问白苏。
白苏点了点头,认真道,“对,但是小七为何深谙此道?”
“奴婢父亲从前是马场的管事。”小七恭敬又自豪的答道。
以前白苏只道小七是个恭顺的姑娘,的确,她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能很好的管住自己,原来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懂的多,至少在男女之事上是一片纯白。
白苏瞟了一圈,这院里面不改色的就只有妫芷,二丫和小七差不多的年龄,却因在人贩手中倒卖,常常看见他们玩弄女奴,也隐约有些明白。
“大神医,整个院子就你和小七最纯洁了。”白苏说这话不是调笑,而是真心实意的......挖苦。
因为妫芷曾经讽刺白苏思想龌龊,白苏说,在这世上最纯洁的就是白痴,而到了一定年纪之后,十分正常又十分纯洁的,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假纯洁。
“在巫的眼中,男女之事也是配种,没什么纯洁不纯洁的。而小七十三岁时还是天真无邪,某些人十三岁时就写禁书了。”白苏敛目,收回手拢在了宽大的巫袍之中。
白苏张了张嘴,她十三岁时身体里可是个二十六岁的灵魂,但回忆回忆前世,当同龄人穿着开裆裤玩泥巴时,她便已经知道亲嘴并不能生出娃娃来了,所以妫芷这么说她,也不冤枉,没什么好辩驳的。
“和你辩道理,心里就没一回爽快过”白苏哼哼道。
“那是因为你没道理。”妫芷起身,瞬间隐入院中的梧桐树上,冷冽的声音随着一片落叶飘落,“你有客人。”
白苏随着摇椅轻轻晃着,那片略带枯黄的树叶落恰巧在她头上。
她伸手取了下来,转眼望向四周,发现周围的花草都已经显现出枯黄的颜色了,而因为她整日呆在这梧桐树下,看着头顶一片绿,竟是忽略了时间,她怔怔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小姐糊涂了,今日是八月初九,还有几日便到八月十五了呢”香蓉一边给白苏揉腿,一边仰头看着梧桐叶道,“这树也是奇怪,旁的树都枯了,它还是绿的,怨不得小姐不记得时日。”
白苏很少有犯糊涂的时候,但自打顾连州离开以后,她似乎就弄不清时日了,总觉得时间特别漫长,仿佛躺在这儿看着头顶这片绿,已经有三五年之久,但那叶子明明一直都是绿的。
“八月,八月。”白苏眼睛一亮,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已经怀孕七个月了,再有两三个月,顾连州就能回来。
“医女说有客人,也不知道是谁。”十二踮着脚向拱门处瞅着,等着过来通传之人。
等了半晌,却是等来的十三。
十二远远的便瞧见十三满面笑意的穿过拱门,心下纳罕,十三可是好久没笑的这么欢畅了,不由迎了上去,“十三姐春风满面的,可有喜事?”
“也算不得什么喜事。”十三拉着她走向白苏,恭立在她身侧道,“小姐,有故人来访了。”
第二卷 强强相遇 第243章白苏发飙了
第243章白苏发飙了
白苏从端详枯叶中回过神来,依旧躺在在摇椅上,摇摇晃晃的视线看向十三,“故人?”
“是婆氏侑姬,您的老师。”十三笑道。
侑,是婆主事的名讳,她如今已经不是白府的主事,是以十三不再叫她婆主事,而是唤名讳,因为婆主事一生未嫁,但又是年近四十,自不再娇娇,所以识得她的人,都唤她侑姬。
“别愣着呀,快扶我出去迎接。”白苏连忙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小七拿着梳子迅速的给她梳了个简洁大方的发型,香蓉也从屋nei取出一件浅青色暗花儒裙,不消片刻,便将白苏从懒散模样收拾的干净得体。
装扮好之后,香蓉和十三扶着白苏,往外去,其他人则是紧随其后。
“你们看我这装扮可还妥当?”白苏问道。
香蓉也曾听说过侑姬的大名,况且当初她在白府任主事时,香蓉也曾经见过几回,侑姬极重视礼节,一举一动无不优雅有礼,但白苏现在怀着孕呢,应当不会太过苛刻,遂道,“得体着呢,况且小姐您有孕在身,想来侑姬应当体谅才是。”
“你是不知道老师的为人,她认为优雅有礼的举止刻进骨子里,才算得真正的高贵从容,若是刻意装着,却是落了下乘。”白苏对她的教导印象深刻,每次上她的课,即便只是听故事,半个时辰下来也累的要死。
十三道,“侑姬一向欣赏您,小姐这个形容,她也不会见怪的。”
“就是,可没旁人比我们小姐更从容优雅了。”香蓉笑道。
白苏心知道,从容或许勉强算的上,但优雅......怕是与她没有太大关系,顶多煮茶之时有那么几分自在。
几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已经走到了正门。
门口台阶下停了一辆马车,简洁质朴,没有什么反复的装饰,但用料都是最上乘,低调庄重,却永远不失贵气,便如侑姬此人。
十三迈着规规矩矩的小碎步小跑到马车窗子旁边,低声细语了几句,然后从那车上便跳下一名婢女,接着便由那婢女扶着,下来一袭深绛色深衣曲裾的妇人,那妇人约么三四十岁,深绛色的曲裾领口和袖口都纹着黑色藤蔓花纹,高髻盘起,脸盘瘦长,颧骨很高,面上敷了白白的妆粉,嘴唇小而殷红。
在她背后,是一片枯黄的白桦林,若非如此,白苏真要以为,她们就在桃林里站了许久,这种种,不过是一场白日梦。
白苏迎了上去,却未曾说话。
她望着白苏,微微一笑,显得端庄而又温柔,声音亦是如往昔般令人舒适,“阿素别来无恙?”
“一向安好,老师可好?”白苏握着她的手,两人相携着往院nei走去。
“尚安。”婆主事目光移到白苏隆起的肚子上,笑容愈发温和,“阿素竟已是为人母亲了,几个月大了?”
“再有几日便满七个月了。”白苏道。
走下楼梯时,侑姬搀着白苏,那神情郑重的甚至更胜于白苏,直到下了阶梯才又问道,“这孩子可还闹腾?”
“他平素倒是挺安静的,只是小小年纪便能分辨美丑了,他父亲靠近的时候,便折腾的厉害。”平时也没有人和白苏这样闲话家常,她以为自己不喜欢向别人讲述自己的事情,眼下感觉倒也甚好,尤其是说到“孩子的父亲”时,那是由心底深处渗出的甜蜜。
“这点倒是与你颇为相类。”侑姬轻轻笑道。
白苏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打趣了,只是她没想到老师还是挺了解她,诧异道,“老师,我一直以为自己好色这事儿挺婉约的,您竟看出来了?”
“天下皆知,你前面爱的一个如仙临尘,后头这一个湛然若神,这不是爱美色吗?”侑姬语速永远是那样不急不缓。
白苏笑了笑,知道她从来不会说没有意义的话,尤其是像这样提起别人过往之言,想必是有深意,于是问道,“老师是如何知道素在石城呢?”
“我从平地往尚京去,恰巧路过此地,听闻你在此,便顺道过来看望一番,明日便启程。”她道。
两人说着便到了主厅,没有分什么主次座位,白苏坚持拉着侑姬一同坐到主位上去,旋即道,“现如今尚京正乱着呢,您为何择此时去那里?若是无要事,不如在石城多住些时日。”
侑姬端着茶水的手一顿,未曾饮用便又放回几上,“无碍,现如今他们都急需拉拢家族势力,我去尚京不会有危险。”
白苏心道,这问了也是白问,答的也是白答。白苏本想探问一下她是否知道尚京的秘密消息,却也明知道侑姬也不会轻易泄露,但没想到连一点提示也没给,每个要争权之人都会拉拢家族势力,这是明摆着的,所以侑姬这话,答了跟没答是一个样。
“阿素,往者已矣,若是曾断了的情,就莫要再有丝毫瓜葛,我在本家虽大门不出,却也听说了你几桩事。”侑姬手抚上白苏的肚子,神情宁静祥和,“你在尚京城西被宁温所掳之事,我已悉知,他似是对你尚有余情,但此人性情反复,不可捉摸,你切莫再重蹈覆辙。顾少师也是这天下无双的大丈夫。”
“素明白。”白苏心中苦笑,她一个未曾爱过他的人,却莫名其妙的背负着别人的情伤,且这个情伤根本就不受她控制,只不过,如今因着她心里都是顾连州,所以再见宁温时,似乎能够控制住情绪了。
但是,白苏眼下想的是,宁温掳她之事十分隐秘,只有孝闵公主曾知道,如此说来,婆氏竟是与孝闵公主有关联?抑或者,婆氏早已经投向孝闵公主?
白苏只能从侑姬每句话中找蛛丝马迹,因为方才试探过她,这么隐秘之事,她是不会告知自己实情的,但有一点白苏敢肯定,尚京暂时的平静即将过去,可能很快就会爆发战争。
顾连州是秘密回尚京,在他没有表明自己的立场之前,暂且不会有什么危险,一旦别的势力得知他依旧是站在太子一党的,必然会想尽办法刺杀他,他们不可能容忍敌人有一个诸葛般的军师存在,到那时,恐怕就连顾风华也会痛下杀手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侑姬回绝了白苏留饭,便就离去。白苏觉得她言不尽实,她虽从始至终都是一派从容平和,白苏却知道那不过是长久附着在身上的假象,她如此匆匆离去,恐怕不是明早出发,而是连夜出发。
白苏也不怪她,今非昔比,她们已经不是单纯的师徒关系,侑姬是婆氏的人,而白苏是顾连州的妇人,立场不同,自然不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世间都是毫无隐瞒欺骗,倒也和谐了。
“香蓉,唤倨前来。”白苏道。
香蓉应了一声,出去片刻,便同倨一起返回。
“主公”倨叉手道。
白苏挥手令屋nei所有人都退下,问倨道,“尚京近来情形如何,事无巨细,统统都与我讲一遍,不得遗漏。”
倨迟疑一下,叉手道,“是”
白苏看他的形容,便知道有些不妙,心中所有的浮躁渐渐的平静下去,敛目静听。
“尚京一派平静,至于各股势力暗中的动作,举善堂的斥候也挖到一些,婆氏已选择效命于孝闵公主,向姬氏、齐氏这样的家族大多都被七王笼络,稍后属下会将举善堂的信件取来给您,目下看来,只有李氏是支持太子殿下的,就连刘氏皇族中也分成好几派,而北方各个藩王均已归顺风华公子,没有归顺的,也被他铁骑踏平。”倨将雍国大体的情形汇报一下。
顾风华是不动则以,一动起来便是雷厉风行,又快又准又狠,不过他虽然睛心布局多年,一下子吃下这么藩王诸侯,恐怕也得花上一段时日消化,如果盲目的发起战争,保不准就会院里起火。而孝闵公主也是同样,她飞快的扳下汉中王,那里沃野千里,地杰人灵,能人辈出,怕是也够她整顿一段时日了。
只不过,倨禀报的这些事,多半都是白苏曾听过的,她拢着袖子,淡淡看着他。
屋nei静的呼吸可闻,两人这么僵持了许久,白苏依旧神情淡淡,而倨明显已经扛不住了,遂道,“少师回府时,孝节公主以正妻自居,早已经在少师府中生活了四五个月,少师谢绝所有人的宴请,而孝节公主却以少师夫人的身份应宴......”
说到这里,倨微微抬眸,看了白苏一眼,见她微微蹙眉,忙继续道,“少师每日只呆在府中,饮茶赏花,却如从前那般,不近女色,而且举善堂的斥候也不曾发觉他有什么动静。”
举善堂的斥候是雍国,乃至所有斥候中顶尖者,若是连都查不出的话,恐怕便无人能查出了。
白苏淡淡笑道,“若是这么被斥候察觉,他也就不是顾连州了。”
顾连州便是如此,每一个漫不经心的动作都有可能是在布局,然而却令人毫无察觉,直到最后鱼儿被兜进网中抬出水面,所有人恍然看见的绳子连成的网。
然而,纵容顾连州有一些利用孝节公主的嫌疑,但他不将驱赶孝闵公主的这种默认行为,无疑令白苏很是恼火。
“去查查怎么回事。”白苏道。
倨正想问什么怎么回事,白苏补充道,“关于孝节公主,若是没发顾连州有什么用处,就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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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各位,今晚只有一更了,袖子家里停电(坑爹的,什么年代还停电),袖子颠颠的坐公交跑到市区网吧,回头还得颠颠的坐车跑回去,在网吧各种不适应,各种糟心,这个网吧真是脏啊,我在这里一坐下,没有三分钟,浑身痒痒,起疙瘩,坑爹啊唉,明儿要是来电,就补上,要是不来电,估计以后都没有更新了,因为某袖子今晚就会被热死。
啊啊,不说鸟,偶回去挠痒痒去,大伙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儿上,包涵包涵。昂~~~~~~
第二卷 强强相遇 第244章 那种无望的爱恋
第244章 那种无望的爱恋
倨诧异的看了白苏一眼,心知她真的是生气了,都连名带姓的唤顾少师,所以也应了之后,连忙退了出去。
他倒不是怕白苏迁怒,相反,白苏向来很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仅不会有迁怒的事情发生,而且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她心有怒气,只不过,气氛稍微诡异了点,令人浑身发毛。
自从得知皇巫抛弃了刘氏皇族之后,倨也无心情为区区一个妇人求情,他原本尊敬的就是“公主”这个位份,而非孝节公主此人。
白苏抚摸着肚子,喃喃道,“你父亲,当真令人恼火。”
顾连州不出言与孝节公主撇清关系,岂不是认同她的身份?不过这倒也像是他的性格,只要他不放在眼中的人,一律漠视。
只是,这个孝节公主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尽毁?不知道她已经被顾连州退婚?若是知道还往上贴,不是脸皮够厚,就是顾连州的魅力太大。
依着白苏想来,恐怕两者皆有。
但孝节公主也不是个厚脸皮,甚至还有些薄面皮,她能如此做来,约莫也是形势所逼,刘氏皇族四分五裂,那些公主们的处境恐怕不太妙。孝节公主如此美艳,多半会被七王当做礼物送给需要拉拢氏族,她巴着顾连州不放,是瞧着这棵大树好乘凉吧
若是如此,孝节公主与孝闵公主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现如今,一个是势力直逼七王、顾风华的霸主,一个是只能如藤蔓依附男人而存在,这孰高孰低不想而知。
“唉母猪生一窝还有白有花呢。”白苏感叹道。
妫芷方才推开门,便听见白苏这粗俗的比喻,冷哼了一声,却出乎意料的并未挖苦她。
白苏笑道,“神医,你如何开始走正门了?”
妫芷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来都是冷不丁的在周围丢下冷言冷语,忽然见她如常人一般从正门而入,实在奇怪的很。
“手。”妫芷也不理她,径自在几侧跪坐下来。
白苏怔了一下,心道下午不是才把过脉吗?怎么又把脉?她乖乖把手伸了出去,问道,“可是有问题?”
妫芷不做声,只静静的把脉,白苏见她满脸不爽的表情,也不再多问。
“最近可有感觉到心脏刺痛?”妫芷收回手,她知道那种刺痛断然不会是轻微的,至少也得像蜜蜂蛰。
心脏疼痛?白苏患心脏病时常伴有心绞痛和呼吸停滞,所以一般不算太重的疼痛,也都习以为常了,“近来是偶尔会疼,不过,疼的时间不是很长,大多只刺痛一下而已,这样......不正常吗?”
“正常。”妫芷面无表情的道,“因为我中的相思缠有一半转移到你身上去了。”
白苏翻了个白眼,妫芷说正常的时候她还松了口气,接着又是一个炸弹,她无力道,“我说大神医,你说话别大喘气可好?何谓相思缠,你又是何时中的相思缠?”
妫芷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而这怒火显然不是针对白苏的,她向来冷冽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嘶哑,“上次在梧桐坡。我原以为那只是普通的相思缠,却没想到他竟然下了巫咒,那相思缠刻进我的巫命中,随着我的巫命有一半流到你的身上。”
顿了一下,妫芷才道,“相思缠,相思缠心一百年,见君人身照人影,青鬓墨发白如丝。顾名思义,越是相思越是毒。”
相思缠本身并不是剧毒,中了也不会致死,然而一旦中了此毒之人落入了相思之苦,心脏便会日日受相思缠的侵蚀,严重时会日日梦见思念之人,最后出现幻觉,青丝变白发,直到寿命尽头。
相传,这是一名宁国大巫动了红尘之心,恋上一名世家贵女,但因受巫命之限,只能偷偷守护在那女子身旁,看着她嫁人,生子,然后慢慢老死,想象着陪在她身边的男人是自己。
巫的生命很长,于是在女子死后,那名大巫在深陷相思之时配出相思缠,给自己服用后,便会梦到那个女子,然后,他便沉浸在前半生自己制造的梦中,真假不辨,直至死亡。
所以相思缠,也代表这无望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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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苏听着妫芷的讲述,觉得这“相思缠”应该是和**药类似的毒,只是那大巫实在令人嗟叹,前半生饱受求不得之苦,后半生靠虚假的幸福而活,纵然后来他心中觉得幸福,但假的毕竟是假的,也许那个女子从来不知道有个人,爱她如斯。
“为何须风会给你下此毒?”白苏知道此毒并不至死,只要顾连州陪在她身边,她不陷相思,毒便不会发作,可那个鸩者须风会选择这样一种毒,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妫芷知道白苏向来敏锐,她这么问,是心中有了怀疑,便也不再隐瞒,直言道,“须风就是烛武。”
白苏轻轻叹了一声,她最恨之入骨的人就是这个残了十二的须风,她感激的又是救了十二的烛武,这种被人玩弄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