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隔绝。
…………
……
唐明旭在马路对面听到了曹安期的尖叫声,他看到人群不顾一切地冲上十字路口,仿佛火山爆发后悍然阻断河流的岩浆。
刹车声、撞车声、更多人的尖叫声……他就像是唯一逆流而上的勇者,推开面前遇到的每个人,穿越车与车的狭窄间隙,挥舞巨剑披荆斩棘,想要从喷火巨龙爪下拯救他的公主。
他望见了曹安期和王安生,不远处是奔向他们的吴兆,他小小的身体几次被人群撞倒,险遭踩踏,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翻身跃起。
又一颗子弹射向他,火光把金属外壳照得锃亮,唐明旭奇迹般认清了那道弧线,他飞快扭头看过去。
子弹射在吴兆脚边,弹壳跳起来砸中他的小腿,孩童趔趄了一下,背后被人重重地踢了一脚,连滚带爬地继续往前奔。
唐明旭感觉到一股灼烫的热流从他脊椎骨的底端往上攀升,那是纯然的怒火或保护欲、怒火加保护欲,他个性温和,生平头一次愤怒到燃烧了理智。
那是他的朋友,他喜欢的女孩儿,没人能在他面前伤害他们!
谁敢!
子弹弧线另一端在十字路口的街灯下,开枪的人很巧妙地把上半身隐藏在灯柱的阴影里,灯下黑,唐明旭看不清他的脸,他也不需要看清。
他从后方掩过去,不发一声地拔腿狂奔,跑动中扯脱了肩后的书包,双手攥紧带子,就着冲刺的速度用尽全身力气抡起来。
白色翅膀在火光中平平展开,气流托举翅底,唐明旭纵身跳了起来,情绪激动的他没有发觉,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无需外力就在空中滞留,只装了几件小东西的书包重量改变,随着他的心意倍增。
“轰!”
他就像是砸下了一把轰天的神锤,或是二郎显圣真君劈山救母的巨刃,眼前飞溅开红色的血肉、白色的浆液、炽烈燃烧的火。
没有人能温和地走进这个良夜。
☆、第四十章 —新的旅程
黑色翅膀滑开,曹安期第一眼看到了马路对面的唐明旭,他在跑动中高高跃起,纯白羽翼平平展开,帮助他滑翔出一小段距离。
他居高临下地挥舞书包,将路灯后的某个人砸倒在地,她清清楚楚地看见血飚射出来,那个人的脑袋从头顶心凹陷进去,仿佛一个瓜瓤鲜红汁水四溢的西瓜。
她惊呆了,不知什么时候停止尖叫,浑身紧绷的肌肉也松弛下来,王天生趁机将她拖开,躲到他姥爷的病床后。
王天生的翅膀仍然保护性地覆盖着老人的身体,从头到脚,不留一丝缝隙,巨大翅膀的下半截耷拉到床边,半遮住后方的两人。
曹安期的视线被迫从唐明旭身上转开,她立刻又看到那双黑色翅膀,它的本体却不是她记忆里那位少年,而是一个年龄更小的孩童。
那孩子穿着一条过于宽大裤腿却嫌短的背带裤,脚下仅剩一只鞋,光着嫩生生的脚丫,被人群推来搡去,翅膀扑腾着反击,却只让他走得更不稳,好几次险些跌倒,又顽强地爬起来,小手蹭破了皮,黑色的污渍和红色的血沾满他的伤口。
“孩子!”身后传来医护人员的惊呼声,“为什么会有个孩子?”
一位大胆的年轻医生试图去救人,他用左手拽紧病床的支架,右手伸出去捞那孩子藕节样粉嘟嘟的小手,却捞了个空,一丝气流漏过他合拢的五指。
只有曹安期看到了那双黑色翅膀的拒绝,它不屑地扇开医生的手,左右支愣着帮助那个被撞倒的孩子再度恢复平衡,相对于他小小的身体,它们实在是过于巨大,以致于让她产生一种错觉——那孩子是因为拖着沉重的翅膀才会跌跌撞撞。
但他当然不是,翅膀对于本体是没有重量的,如果吴博士的话属实,它们根本就不是真实的存在……曹安期咽了口口水,发觉自己脱离了歇斯底里的状态,又能恢复思考。
她思考着那个有些眼熟的孩子,他比看起来强大,拒绝救助,独自一个人坚持不懈地向这方移动,人群在他周围溃不成军,身后是火光映亮的天空,消防水阀把亮晶晶的水柱浇进火场,蒸腾出漫无边际的白茫茫水雾。
这画面既美丽又残酷,仿如战争,恍若世界末日。
“枪声停了,”王天生的声音打破了她短暂的迷思,“没有第三枪。”
枪手离开,或是有人解决了他……曹安期沙哑地道:“我看到唐明旭杀了一个人……”
紧挨着她的王天生的身体僵了僵,他并没有犹豫太久,低声问:“在哪里?”
两人挤在病床支架狭□□仄的空间里,曹安期奋力转过身,小心避开其他人的耳目,指向街对面。
王天生目力不如她,眯起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勉强分辨出人行道上有个黑乎乎的人影,头前脚后仆倒,头旁边还有一摊深色液体。
“唐明旭呢?”他顿了顿,轻不可闻地又问,“你确定人死了?”
“相信我。”
于是王天生相信了她。
“你待在这儿,”他毅然决定,“我去找他。”
“必须比警察先找到唐明旭。”
…………
……
不等王天生行动,吴兆先找到了他们。
曹安期两次从病床后面探出头张望,吴兆正找人找得不耐烦,一眼瞥见,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拔地而起。
他把身旁的一个病人当作大树,一步一个脚印地在人家身上攀升,左脚蹬出去踩到大腿,右脚顺势踏正胸膛,借着纵跃之势身体在空中旋转半圈,双膝分开跪上那人的肩膀。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慌乱失措的人群要么来不及注意,要么以为自己眼花,没人相信那个孩子真的用双手扣住一个成人的脑门,从他头顶倒翻了下来!
当曹安期第三次探出头,上方罩下来一片阴影,她不由自主地仰首,看到一对夜色般浓郁阴暗的巨大翅膀,无声无息地滑翔而至。
那个孩子挂在翅膀底下,一头撞进了她怀里。
“我是吴兆。”他软绵绵的小身体偎着她,头依在她颈侧,过于亲密的距离,却因为体形差距被在场所有人都忽略了。“敢笑就揍你。”
她在燃烧、焦臭、血腥之外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那是淡淡的*味。
乳臭未干啊,她想。
她真的没预料自己还能笑出来。
……………
……
警车堵在了两条街外,数十名制服齐整的交警跑步过来,疏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