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今日伤口发炎,实在难捱,贺听风或许永远都不会察觉此事。
他震怒之后,忽而冷静下来。先是喂慎楼服下丹药,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被褥掩好,这才动作不急不慢地走出房门,寻到段清云的住处。
见到贺听风到来,段清云的脸上刚扬起笑脸,肩侧却突然被钉入一柄匕首。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血染肩头,连疼痛都察觉不到什么,只是缓慢地抬头看贺听风,似乎在无声地问对方:为什么?
“替我徒弟,还你。”
贺听风的语气中没有半分感情,陌生得好像他们并非多年好友,而是有血海深仇的对手。
段清云这才陡然反应过来,沉默片刻,竟直接伸出手去,拔.出肩上匕首。鲜血迅速喷涌而出,但在整个过程中,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意料之中似的:“他向你告的密?难怪。”
贺听风一副不可置否的模样,实则心中疑窦颇深,紧接着,便听段清云继续道。
“我与那小子约定好的,只要我能带他晋升,他便什么苦头都能吃。切,我还以为他有多能忍,还不是向听风你告状了。”段清云摊开手来,全然不顾身上多出来的伤口,像是没事人一般,嗤笑着,全然都是对慎楼的嘲讽。
贺听风微不可见地轻蹙眉,并没有向段清云开口解释,其实慎楼什么也没说,而是他自己发现的异常。但他显然对段清云的说辞信了三分,毕竟慎楼有多想晋升,贺听风多日有目共睹。
可也不知是教授方法有误,还是其他特殊原因,慎楼长期困于炼气层,根本突破不得。
闻言,贺听风依旧冷声呵斥,但话语已然缓和半分:“若当真如你所言,那并非全是你的过错,但阿楼如今不过才十四,你的方法太激进,并不适合他。”
段清云扁扁嘴,一副我能奈他何的模样。十分轻易便将自己的嫌疑洗清,转而让贺听风将视线移至慎楼身上,以为他只是个稍显冒失的指导者。
“从今往后,他若是再来寻你,切忌以此特训,我自有方法帮助他,便不用你再操心。”贺听风皱皱眉头,把话撂下便直接转身想走。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听见最后半句话时,段清云的嘴角猛然一僵。似乎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种话竟然出自他常年淡漠的好友口中。
段清云没能忍住,急促地开口问询,像是在逼迫对方给予自己一个完美的答复:“听风,你这话何意?我们多年交情,难道还比不过这个你刚捡回来的z……小孩吗?”
他努力地将“脏”小孩的首字咽入腹中,语气颇有些急不可耐。
但贺听风并不太想搭理他,慎楼尚且发着高烧,他此行只不过是想警告警告段清云,于是没有多留,只余下一句:“他是我的徒弟。”
转眼就消失在原地。
徒留肩上残留血洞的段清云,眼中懵了片刻,飞快地闪过一抹阴鸷。
不过好在,自从那天以后,贺听风也再不愿随意将慎楼丢给段清云看护。只能随时随地将徒弟拎住,走哪儿都带着。
他年岁虽长慎楼太多,但容貌昳丽,骨相极美,很少有人能猜出贺听风的真实年龄,以至于两人走在街上时,也会被人误以为是兄弟。
但那时的贺听风还有些小古板,哪怕只是摊贩的小小玩笑,他都会格外认真地解释,慎楼是他的徒弟,不是弟弟。
他修为颇深,行事有道,于是久而久之,五洲内的人大多都只晓了这位高人有一徒,名慎楼。
只不过很可笑的是,贺听风身居大乘期高位,其徒弟却只是个最末等的炼气层。据说多年来都无法突破,根本查不出原因。
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流言,一传十,十传百。直到最后,众人竟然都信了,说什么贺听风误人子弟,对待徒弟都不肯倾囊授之。
对此,慎楼倒是有些生气,甚至想上街找寻谣言源头,与人理论一番。但贺听风及时拦住了对方,因为他觉得,其实这些人所言并非毫无道理。
也许慎楼多年不能突破,很大程度上的确是因为他有一个没有能力的师尊。
有些时候,流言蜚语往往最能重伤他人,哪怕说话人最初的想法并非是要指责,不过只是为了调侃。
但只要传得远,传得离谱,便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能出现。
贺听风虽自诩不为世俗烦忧,唯独在涉及到慎楼的事情上,总是会失去分寸。偶尔也会产生自我怀疑,莫非当真是自己害了徒弟。
慎楼不想看到师尊心焦,便只能夜以继日拼命修炼。但修炼一事最忌讳急于求成,操之过急终遭反噬。
直到某一日,慎楼当着他的面吐血昏迷。贺听风才后知后觉,自己无形之中给徒弟施加了多大的压力。
于是从此之后,他再不强求其他,只想看着对方平安到老,护其一生。
为了让徒弟不再受世人嘲笑,贺听风只能加紧自我修炼。在他看来,也许只有成为五洲最强者,才会将那些轻蔑都狠狠压制下去。
机缘巧合间,他找寻到了飞升机遇,历时一年成功飞升成圣,当上了五洲晋升速度最快的圣者,被天下人尊称为仙君。
好在过程虽然艰难,贺听风成功飞升之后,连无上晴的地位都有所提升。而作为仙君唯一的徒弟,往日里那些嘲笑慎楼的修炼者,都只好将怨气憋在心里,至少明面上那些冷嘲热讽慎楼很少有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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