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就这么轻飘飘地走了,我该怎么跟你娘交代呀。”
“咳咳。”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男子的低咳,在这个悲情的时间内,显得尤其突兀。只是瞬间,就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尤其是邹意,眼中带着未曾褪去的敌意。
被人如此看待,裴颂也不恼,他轻飘飘瞥了眼沉睡的董宜修,微摇头,不带感情道:“嚯,这可救不活,赶紧埋了吧。”
他这句话说出口,自然轻易就激起了邹意二人的反感。董拙尚有理智存在,而忍耐许久的邹意,已然对他拔剑相向。
面对看似来势汹汹,实则行尸走肉的少年,裴颂挑了挑眉,撇撇嘴,并不觉得自己刚才所言有什么不对,顶多就是不近人情了些。
他活得太久,人间的生离死别也经历过无数遍,早已将生死看淡,自然不可能共情。
噌的一声,邹意的刀剑砍到了裴颂的护腕上。一击未中,他也不曾放弃,再度奔袭,势必要将这个口出狂言的家伙好生收拾收拾。
但他不过金丹期修为,如何能敌裴颂,不过几个来回,额上就已弥补肉眼可见的汗水,甚至顺延着脸颊、脖颈,滑落进衣领。
可是,他并没有停下来进行短暂休息,而是一鼓作气,将长剑向后,贴近手臂,试图直接划破裴颂的胸膛。
他脚步走得着实精妙,不过每一步都被裴颂提前预知,从而轻松躲过。不仅如此,还优哉游哉地给了对方一手肘。
邹意被这击打猛然摔落在地,长剑脱手,闷哼一声,等他再想伸手去拿时,耳侧却传来了慎楼久违的嗓音。
“停,别打了。”
慎楼怀抱着昏迷的仙君,不急不慢地走了过来。
早在他帮忙揪出躲藏的周嬴后,慎楼便不再关心其他。重新回头后这才发现,手下原本被他抽取灵力的段清云早已不见踪影,连丝毫风吹草动都不曾听见,不过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这人的段数自然是要比周嬴要高明许多,逃跑的路径肯定不止一条,再想追赶也极为艰难。
慎楼并不太担心,因为他已经废了段清云的武功,简单来说,对方现在不过就是个无法使用灵力的废人,比从前修为停滞炼气的自己还不足为惧。
若是段清云愿意顶着段凌波的称号,一辈子东躲西藏,也许永远不会有人抓住他。
不过若是往后相遇,慎楼绝对不会放过对方。但是现如今,当然还是师尊的伤势更为要紧。
由于正魔冲突的缘故,慎楼并不敢贸然为其疗伤,只是简单地喂贺听风服下续命丹,那是他曾经从裴颂处搜刮而来的丹药,比无上晴的库存都要好上太多。
慎楼并不吝啬,准确来说,他当初取走丹药,虽不曾想过未来师尊会重伤至此,但也是一直替对方准备着。一旦贺听风需要,他便绝对不会藏私。
“裴颂,快帮我师尊看看,他的伤势可有大碍?”
第六十七章
贺听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对外界所有感觉都不甚清晰。这应当是记忆中的百年前,至于为何会凭空多出一段记忆,沉睡的仙君尚未成功分辨。
那时的贺听风,还没有飞升成圣,不过只是个初至大乘期的修炼者。五洲能人比比皆是,虽甚少有人能与之一战,但在当时的五洲,并非贺听风一人说了算。
一次历练途中,贺听风捡回了被父母遗弃的慎楼,随即长久带在身边,教导抚养。
对此,段清云曾开玩笑说:你这哪里是捡了个徒弟,明明就是捡了个儿子。
贺听风不可置否,慎楼也很听话。似乎是担心自己被人再次丢下,从小便跟着贺听风辛勤练功,身上伤口密布,却从不喊疼。
段清云是个爱逗小孩的,但他所谓的逗通常比较过火,尝尝借由教导机会,给慎楼暗中使绊子,不为何,大概就是不爽对方占据了贺听风过多的注意力。
他对贺听风的感情很复杂,却唯独没有爱恋。一如仙君对段清云那样,向来都是作为金兰之交,高山流水觅知音。
早些时候,贺听风还不曾发现,直到后来不小心撞见慎楼偷偷换药,才出声问询。慎楼也不敢隐瞒,只好断断续续地交代出实情。
起初的他,十分不以为意,仗着对段清云的信任,也觉得对方不过只是为了指点徒弟,在无形中纵容段清云的胡作非为。
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慎楼都在段清云暗地的针对中度过。
贺听风是何时发现不对劲的,要数慎楼十四岁那年生辰。一碗长寿面端上桌,这是他第一次下厨,在热气腾腾中,忐忑地等待慎楼的评价。
却发现,慎楼勉强打起精神吃了两口,就开始昏昏欲睡,发起高烧。
平日里小孩有多拼命,贺听风是知道的,但时至今日,他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对方做出来的虚影。
慎楼一直在逞强,这一忍,就忍耐了好多年。
看到徒弟身上深深浅浅、新旧交叠的伤口,贺听风大怒,电光火石间就明白了这些伤到底出自何人。
多年以来,他一直将慎楼保护得很好,哪怕偶尔外出也是悉心看顾,不敢有丝毫松懈。如果认真算起来,也只有把人交给段清云照看的时间,会产生异样。
贺听风这才明白,为何每每将其送到段清云手上,徒弟的表情都算不上好看。但每一次慎楼都忍下来,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藏好了身上的伤口,不给他任何窥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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