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神医裴颂神龙不见尾倒不是空穴来风,他虽被世人称为神医,却并不因名誉有半点轻狂无礼。
对于好奇来寻的客人,他反而以推脱为上,谢绝观赏。除非所遇为疑难杂症,裴颂或许才肯认认真真地接待来访者,否则,便直接伸出食指,点向门口,示意对方去隔壁的店铺抓药治病。
身侧有微风徐徐,撩起裴颂的颊边细发,他仍不慌不忙,把花浇壶嘴对准下方月季,一股脑将壶中水倒完,植被彻底浇尽,他方才慢悠悠地接住身后来势汹汹的拳头。
百般无奈地摇头,捏着宣染的拳头慢悠悠地放下:“你这小孩,怎地不知疲倦,你之前有修为都打不过我,如今重伤,难道还想靠蛮力硬抗?”
见宣染又要开口,裴颂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连从未有过的偏头痛都开始发作,他近乎威胁道。
“我都已答应你,等你痊愈便即刻启程。再有今日之事,我就不跟你去了。”
话虽如此,其实多日以来,裴颂对宣染的小打小闹一再放任,最多不过嘴上责骂两句,然后不了了之。
但宣染迟钝,根本感受不到裴颂故意释放的信号,他当真认为自己的行动惹恼神医,一听对方说不去,立马急了眼。
“不行。前辈您答应了我的,怎么能言而无信。再者,我的伤真的全好了,不信您看。”说着,他在原地蹦跳一番,在仿若蝴蝶似的,伸出双手用力扑棱几下,然后成功扭到重伤刚愈的胳膊。
见小少年动作一顿,随即用手捂住单臂,额上汗珠霎时滴落几颗。哪怕飞快地吞下了嘴中呻.吟,也无法掩盖痛苦神色,凄惨得很。
裴颂甚感无语,走上前去,助其脱臼的胳膊复位,恨铁不成钢般吐槽:“你说你这是何必,身体是自己的,骗我又有什么意义?”
宣染扁扁嘴,忍住骨骼归位的剧痛。随即开始大口呼吸空气,恰在此时,他突然注意到脚边的月季,眸中的神情陡然变化。
似乎是一个极为复杂的眼神。
“前辈,那个……你的花好像快死了。”他有些不忍直视,移开眼来。
裴颂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不其然,晨时还开得娇艳的月季,已然被他那一番胡乱地浇水,彻底淹没在汪洋中,尚且还艰难地苟活着。
裴颂:“……”
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谁能想到,名满天下的神医,私下里竟然是个手残呢?
第六十一章
眼看再不开口,可能会实锤自己四体不勤,裴颂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装作满不在乎似的,指尖点向下方月季:“救活它,我就跟你走。”
宣染闻言,眸中迸发亮光,差点闪瞎裴颂的眼。他最看不得这些,又觉得自己不过随口一提,是否要照做却又另说,裴颂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只想顾好身下这一方土地。
因此,立即半推半赶着,让小少年回屋休憩。
为了尽早让裴颂兑现承诺,宣染通常偷偷在夜里寻个时间,想方设法地挽救月季,虽然经常被裴颂揪住尾巴,然后揪着小辫子赶回房间,一天的时间就被耗费。但那原本濒临死亡的娇花,竟然真的开始恢复生机。
某日,宣染扯住裴颂的衣袖,将其领到庭院中,手指着再度怒放的月季,满脸欢喜:“前辈您看,说好的,我救了活它,我们现在就出发去五洲吧!”
看着娇艳欲滴的月季,裴颂确实无法装瞎,但他又对此行程很是抵触,如若不然,宣染这般讨好,裴颂不可能不软下心肠,直接答应对方。
“那你先说说,慎楼那小子找我作甚?该不会是他的旧疾又发作了吧,我提前说好,那是他自作自受,我可治不了,不如不去。”
宣染惊讶地瞪大眼,连忙凑上前去,追着裴颂打探隐情:“旧疾?尊主有什么旧疾?前辈妙手回春,为何不能施以援手?”
裴颂的手臂被少年拽着摇了摇,他悄然瞥过宣染囊括纯真的眼眸,心知对方可能当真不知内情。又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下慎楼的狠心,竟要一个小孩来替自己卖命。
“就这么喜欢你尊主,连死都不怕?”他迅速转移话题,戏谑般开口。
宣染陡然一听“喜欢”,差点被裴颂逗红脸。迄今为止,只要一涉及到慎楼,他便会将原本的张扬舞爪都收敛起来,目光躲闪,不敢直视说话人。
或许是少年心性,羞赧过后又带着义无反顾的蛮横,大言不惭,直接承认:“我是崇拜尊主,但那不是重点。所以神医,现在您能跟我走了吗?”
裴颂挑眉,觉得这小孩着实好玩,他眼睛骨碌转了一圈,食指屈起,在自己的脸颊敲上一敲,突然露出几分近似调皮的神情。
“本君现在反悔了,又不想与你去五洲了。”他勾唇浅笑,带着满满的恶意和调笑,“小孩,你还是得彻底痊愈后,我才能同意去五洲。”
宣染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瞬间炸了,双目赤红满是怨怼,好像随时准备坠下泪来。于是哪怕嘴中所言狠绝,却又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情绪:“你一天变一个条件,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裴颂没想到,自己不过只是想逗人玩儿,结果逗过了火,小孩差点被气哭。他手忙脚乱地凑近,却不肯退步,只是语气缓和了些:“好啦好啦,我发誓,这次绝对说话算数,只要你把身体养好,我一定跟你去五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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