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像具雕像,僵硬着身子定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像是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该做什么,破裂的神色一点点恢复,最后复原成满面刺骨的冷然。
青年没再留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背影颀长,拉出一道孤寂的长影。
三分钟后,早已离去的医生又走回了病房。
他面色温和,说话的声音,却是冷得要命。
“我帮了你,也麻烦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被宣判死亡的“尸体”一把拉开盖着自己的白布,冲他咧嘴一笑:“放心,我过段时间就离开B市了,以后也绝对不会再去A市,我保证离之之远远的。”
裴温言:“记住你现在说的话,不然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哪一天不小心跟家属说漏了嘴。”
苏沐辞还想说什么,余光瞥见门外头的身影,动作灵活地跳下手术台:“后会无期,谢啦!”
看见门口停着的摩托,苏沐辞嫌弃地撇撇嘴:“我现在是割过腕的重症病人,你就不能开辆四个轮的来接我?”
齐霈白他一眼:“骗骗苏裴沉那傻逼还行,不需要在我面前装可怜。快点,上不上来,不上来你自己滚吧。”
苏沐辞有求于人,不敢再说什么。
车子开出一段后,齐霈和他聊。
他很好奇:“你是怎么算出他一定会在你‘割腕’没多久醒的?”
苏沐辞打了个哈欠:“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算得出来。”
“那?”
他满不在意地解释:“等血流干了,我就再割啊,没记错的话,我都割三回了,这家伙才醒过来。你不知道,我他妈在阳台坐得屁股都痛死了。”
“……”齐霈庆幸自己没对这家伙抱有什么同情心,“他如果仔细查看呢?”
“不可能。”他可记得几年前自己发烧的事,这回比那次情况还严重,苏裴沉肯定没有心思去检查一番。
事实证明,他还是足够了解这家伙的。
“最后,你就不怕他原路返回,或者在医院的时候出点什么意外?还有,你的‘尸体’谁帮你收?”
“完全不担心,谁让我医院有人。”
果然,弟控这种生物,还是比较好对付的。
……
苏裴沉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有关苏沐辞的东西全都理了出来,然后亲手,将它们一件件烧成了灰。
做完这些,他洗了个彻彻底底的澡。
沾着泡沫的水流往地下淌去,无形中,另一个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似乎也被抹去了。
屋里的灯被人按灭,青年什么也没带,迎着月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从今往后,他只是苏裴沉。
——和苏沐辞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苏裴沉。
……
数天未住过人的屋子,门被人从外头打开。
青年的神情隐在一室的漆黑之中,看不清。
他没有换鞋,直接进屋。
似乎落了灰的地面,因他沉缓的脚步,印下一个个未成形的脚印。
他停在卧室的门外,房门是敞着的,里头空空荡荡,另一个人曾经使用过的痕迹,也早被人刻意抹去。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灰尘的味道。
他盯着那处原本放着一张床的位置看了许久,直到眼睛承受不住酸意,生理性地眨了一下,才恍然回神,抬脚进去。
青年去了阳台,当时流过血的地方,血色早已化成硬斑,刻在了瓷砖地板上。
他模仿着男人当时的姿势,缓缓坐到了地上。
然后,闭上了眼。
——这是苏沐辞离开正好一个月的日子。
——亦是苏裴沉失眠正好一个月的日子。
有微风从耳侧拂过,静谧之间,被一只不知名的手挖走一块的心脏,突然平静下来。
思绪在这一刻逐渐飘远,等他察觉到时,已经毫无预兆地入了梦。
这是他从未梦到过的画面。
又一次受到折磨的小孩,被人狠狠踹倒在地上。
头皮上刚结了痂的伤处,再一次破裂开,血液沿着发尾往下落,颗颗滴在地上,砸出一小朵一小朵糜/烂的红花。
他费力地睁着眼,苍白的薄唇颤抖着,念叨着无人听见的话。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最后一个无声字吐出的瞬间,体力不支的小孩,眼前一黑,再一次昏迷了过去。
少年拿脚尖抬了抬小孩的下巴,发现他是真的没了神智后,恶意一笑,满不在意地回了房。
几乎是在房门关上的同一刻,小孩身上冒出了无人看见的一束细微的光,微光变为一小颗光点,缓缓升至空中,突地便消失不见了。
紧随着画面一转,梦的主人公变为了一个戴着眼镜面容清秀的青年。
他结束了一天的繁忙,终于能够有娱乐的时间,躺在家里那张小床上,舒缓一下这天的压力。
青年挑好了一本在排行榜上排名第一的无CP男性向爽文,还没点开,就先放下手机走出了房门。
那颗相同的光点就是在这时出现的,它钻进了手机,晕开一层光圈,最后消失不见。
青年端着温开水走回来,他轻抿一口,重新按亮手机,便饶有兴趣地点进了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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