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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心底暗叹了一声,心道要是明日贺将军还不醒,恐怕京城那边就要发现皇帝罢朝三日,并不是因为什么偶感风寒,而是人压根都已经不在京城了……
    虽说临走前也和议政阁诸位老大人们交过底安排好了,可万一叫朝臣们发现皇帝做得这些事为的是谁,前些日子还未平息的波澜,搞不好就又要掀起来了。
    斋儿正有些忧心忡忡着,却忽然听那头的裴昭珩道:“你前些日子问朕选秀的事,按这个去办。”
    他一愣,抬头却见皇帝正目色淡淡的遥遥看着他,手里拿着一张对折过的书笺。
    斋儿回过神来,连忙挪着小碎步上前跪着接过了那书笺,心中有些讶异这关头上皇帝竟然还有心思关心选秀的事——
    然而他抖开那信笺定睛一看,目光只扫了不过两行,便愣愣的呆住了。
    “皇上,这……这……这不妥吧……”
    他咽了口唾沫,想要抬眼看皇帝却又不敢,最后只把目光小心翼翼的在床榻上还躺着紧闭双目的贺将军脸上一扫,又烫着了一般飞速挪了回去。
    裴昭珩道:“无甚不妥,明日随朕返京后,你且着手去办就是了,天塌下来有朕替你顶着,倒霉不到你的身上。”
    斋儿闻言吓了一跳,皇帝这样说他可如何受得?
    他赶忙干笑了一声,道:“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怎敢让陛下替奴婢顶缸,只是……只是……贺将军……他……他还……”
    裴昭珩却只淡淡道:“你下去吧。”
    斋儿还没说完的话顿时噎在了嗓子眼里,再说不出来一个字了,只得灰溜溜夹着尾巴兀自退出了帅帐。
    出了帅帐,他走了老远才在一处无人的草地上顿住脚步,又低头仔细看了一边手里那张信笺的内容,半晌,才长出了一口气,抬头望着漫天星辰,有些恍惚的喃喃道:“娘嘞……也罢……也罢,左不过气死的也是他裴家的列祖列宗……”
    他念叨完了,似乎才又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无意识间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顿时原地打了个激灵,左右环顾看了一圈确认四下无人,这才松了口气,脚步飞快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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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失去意识,和此前、乃至前世贺顾多次重伤昏迷的经历,似乎并不太相同。
    他睡了很久,本来昏昏沉沉,虽然耳里听得见似乎身边有动静,可是却恍恍惚惚,甚至脑海里压根没反应过来那是有人再说话,更不必说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了。
    可是后来,他却感觉到被人强行喂着吃了什么下去,那东西甫一进入他的身体,顿时像是点亮漆黑世界的一盏灯——
    贺顾清楚的看见亮如白昼的光晕一点点驱散了他所处在的这个空间之中、弥漫着的暗紫色黑雾,那光晕里似乎包含着一股淡淡的金光,不甚清晰,可只是露出来的一点点,却也灿若朝霞、昭昭如日。
    空间一点点变得明亮干净,最后再无一点阴霾,贺顾站在这个浩瀚无垠的世界正中央,感觉有些茫然,一时脑海一片空白,想不起来自己从何处来,又要到何处去,更想不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正茫然着,却忽然听见耳畔传来一个既熟悉又有些猥琐的声音。
    “你醒了!”
    贺顾有些茫然,道:“你是谁?”
    他刚问完,脑海里却不知怎么的忽然灵光一闪,问道:“你……你难道是那个道士?你究竟是谁?”
    那声音哈哈一笑,道:“你别管我是谁,总之从今以后,我与你,与紫微,因果已消,再不欠你们什么了。”
    贺顾听得茫然,道:“与我……与紫微?紫微是谁?”
    那声音却并不回答他,只是语意里带了几分促狭和玩味,道:“正所谓受人恩惠,承人因果,剑灵,当初你受他点化,少了多少年的苦修蒙昧?连我都要羡煞了你,可天下也没有白吃的好饭,如今却竟这样还上了,谁又能想得到?都说人界好偿因果,你就好好偿情助他化劫吧,不过能偿紫微的情,旁人可是求也求不来啊,哈哈,真是有趣,有趣……”
    那声音越来越远,贺顾听得一头雾水,可身体的感知却也随着那声音的远去一点点回笼了。
    贺顾眼皮重逾千斤,他费力徒劳无功的挣扎了许久,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只有耳畔清楚的听得见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既缓淡,又规律。
    这人的呼吸,贺顾已听了千遍百遍,可这次却不知怎么听出了更加深远的、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就好像……
    就好像他也曾是这人千万次吐息之中的一部分。
    两日两夜,贺顾睁不开眼,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苏醒过来,可意识却无比清明,他就这样清清楚楚的听着裴昭珩在他身边行走坐卧,听他一下一下动作极轻翻动纸张书页的声音,听他倚在床榻边浅眠养神的声音。
    整个世界安静的好像只有贺顾和他身边的这个人,贺顾有些讶异的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和之前相比,发生了些什么微妙的变化,只要靠近这个人,他便好像本能的被他吸引,感觉到安全和愉悦——
    他恍然惊觉,其实这些感受,好像并不是自己第一次在接近他时察觉到,只是过于浅淡,浅淡到几乎无法让他发觉,还以为自己只是喜欢裴昭珩身上的那股淡淡檀香气,可是此刻,他却才发现原来并非如此,他只是单纯的渴求着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得陇望蜀,不知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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