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早朝朝会,贺顾听得众臣争来争去,竞相举荐,可最后却也没选出一个适合的,北地的战事却已经迫在眉睫,一刻也拖不得,贺顾懒得墨迹,直接自裴昭珩身边躬身行下玉阶,跪地叩首道:“臣少时随家父戍守承河,于承河风土地貌、鞑子情况,也很了解,若蒙陛下不弃,臣愿往北地、驱除寇掳,替陛下分忧。”
他此言一出,顿时满殿寂然。
换做平时,大约驳斥他的人不在少数,只是今日他们也都没有更好的办法,自然便只得不吭声了。
裴昭珩道:“你有此想,朕心甚慰,只是你年纪尚……”
裴昭珩正要继续说,却忽然见底下跪着的贺顾在人群中抬起了头,他就那样直勾勾的瞧着他,那眼神坚定中带着几分安抚意味,还夹杂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浅淡笑意——
只要一眼,裴昭珩便立刻看明白了子环的意思。
……是了,如今在旁人眼中,子环的确年纪尚轻,或许凭借天时地利人和,有过那么一次两次的光辉战绩,或许有说服力,可却也不太够。
可是除却旁人,裴昭珩却清楚的知道贺顾的过往,知道他曾经火里来雪里去,驰骋疆场,戎马半生的前世,知道他为战而生,是天生的用兵之才,更是如今这个世上,他最信得过的人。
这世上,也再没有人能比他们二人更加信任彼此了。
他回望进贺顾乌黑的瞳仁里,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无言了短短一瞬,很快便开口沉声道:
“好,既如此,就由卿去,承河大营,北地数十万百姓生计,朕今日,便悉数托付与卿之手了!”
贺顾朗然一笑,终于低下了头,额头贴着手背叩首恭声道:“臣贺顾领旨,不敢辱命!”
第129章
贺顾记忆中前世这场战事,来的并没有这样快,此生却不知怎么的提前了,大约他和珩哥这两只蝴蝶的翅膀,还是悄悄扇动着改变了这个世界原本的走向和脉络——
只是前世北地战事爆发时,太子正忙着扫除障碍异己和裴昭临内斗,正是最紧要的关头,北地的战事便没有得到第一时间的妥善处置,而是一拖再拖,等到二王争储终于结束,武灵府边境七城已然不知成了什么生灵涂炭的样子,七城沦陷有二,彼时再想要夺回失地重振国威,已然是为时已晚,难上加难。
昔日太平边域沦落至此,那时的贺顾自然也心知肚明,这是北戎人知晓大越朝中老皇帝病弱,两个皇子则正忙于内斗、针锋相对,一时半会顾不上他们,才敢这样放肆、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乃至到最后的无所顾忌,贺顾身为帮着太子内斗的罪魁祸首,心中对北地的百姓自然不是没有愧意的,只是后来他主动请缨北上,裴昭元却都一一按下不允。
前尘旧事虽已如过往云烟,但今生既有机会让贺顾重补上心中这份缺憾和愧疚,他自然不想错过,这才会在朝会上按捺不住,毛遂自荐。
自上回救驾受了一回伤后,虽然裴昭珩不说,但贺顾还是有意无意能隐隐感觉到,裴昭珩变得极紧张,轻易不肯再让他涉险,这三年来,他这十二卫统领看着虽威风凛凛,南来北往的替新帝处置这个、清理那个,其实只有贺顾心里清楚,裴昭珩愿意交到他手上的这些差事,都是那头他先叫人一一打点过确认妥善危险不大的。
裴昭珩愿意这样待他好,贺顾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然知道他为何如此,所以从来只默默受着这份好,没说过半个字的不是——
既然心知肚明珩哥待他的好,贺顾自然也猜得到他多半并不愿让自己去淌北戎战乱这一淌浑水,但却还是放不下心中执念——
不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珩哥却竟然允了。
意外的人不止贺顾一个,朝会甫一散了,从英鸾殿出宫的汉白玉石阶上便有三三两两远远瞧着他低声议论的朝臣,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贺顾见了也只是微微一扬唇角,并没怎么放在心上,由他们去了。
倒是贺诚一出了英鸾殿,便憋红了一张脸远远瞪着他,只等行了半柱香功夫,路上渐渐稀疏人少,才拱到贺顾身边,拧着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闷闷道:“大哥,你怎么……”
贺顾道:“我怎么了?”
贺诚吭哧吭哧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始竹筒倒豆子一般道:“大哥未免也太过草率了,今日这八百里加急才到,北地战事情况尚且未明,况且,连闻伯爷那样的老将都,你,你……”
说着顿住长长叹了口气,压低三分声音道:“唉!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和我商量商量?外祖父外祖母,他们也不知道,不对……连皇上……大哥也没提前知会吧?你今日当着百官的面请缨,叫皇上骑虎难下、不得不答允,这岂不是逼迫皇上?就算大哥和皇上……”
贺顾宽慰道:“好了好了,我心中自有主意的,皇上那边我会去说,诚弟不必替我担心。”
贺诚抬眸看他两眼,腮帮子鼓了两鼓,始终还是没说出话来,也不知心中在琢磨什么。
贺顾有心安抚他,笑得阳光灿烂:“我的事,我自省得,诚弟不必替我忧心,倒是如今弟妹临盆在即,你还不上心着些?当爹可没那样容易的。”
又道:“我算着日子也近了,可叫大夫替弟妹看过?胎像可还稳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