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撑着下颚,忽的笑了声。
以骁这媳妇儿,真是个会来事儿的。
看向陈正翰,皇上沉声道:“拟旨吧,爱卿带人走一趟,你办事,朕放心。”
陈正翰忙应下,与回衙门接案子的毕之安一块退出了御书房。
待送他们出来的吴公公回去了,陈正翰不由叹息:“毕大人,这是瞌睡了就被人递了枕头。”
毕之安也叹,有些好笑,也有些感叹。
四公子夫人一递,还是人手一枕头。
查实陷害忠良,皇上自是无法再“宽恕”沈家。
四公子夫妇翻案的决心如此坚决,连带着他们这几个想当佞臣的,身上担子都轻了很多。
当年案子悬在了脑袋上,逼得各个都得“速战速决”,赶紧都歇了互咬的心思,免得火烧后院,不止得当心同僚,还得担心得罪了四公子,整个衙门都会查个底朝天。
闵郝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兵部亦是前车之鉴。
诚然,如此一来,从案子的流程上,还是颠三倒四。
就跟行车一样,本该有一条好路,才能稳步前行。
温宴此举,是路还不妥,车轱辘先被她推出去了。
谁都不想翻车摔个车毁人亡,那就只能一块使劲儿,把路上的石子踢开、坑洼添上,一日三千里。
第555章 苦主
顺天府外,温宴的手中拿着鼓槌。
守门的小吏认得她,自不会阻拦她,甚至还好奇地问了声:“夫人这一回想告什么?”
“不是告,”温宴见小吏面露疑惑,解释道,“是要翻案。”
小吏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衙门里的大案子,他们没法掌握全部内情,但是,天天守着顺天府的门,消息总比旁人多一些。
官老爷们整天念叨着沈家、私运、尤侍郎,温同知不久前在衙门外头的悲痛哭泣的模样更是让人记忆犹新,定安侯府想翻的,就是那桩案子了。
温宴没有再和小吏说什么,抬起胳膊,用鼓槌重重敲打鼓面。
这辈子,温宴几次上衙门告状。
回回走章程,敲个鼓再告。
可却是头一次,没有让黄嬷嬷或者岁娘代劳,而是她亲手敲打。
翻案,在温宴的心中,与先前的那几次都是不同的。
咚!咚!咚!
鼓声其实没有那么响,哪怕是站在鼓前,也不至于震得耳朵发痛。
反倒是,鼓面的弹性让每一下敲击都有了反馈,力度回应下,虎口发麻,胸口亦沉沉。
就像是,每一下都敲打在了心尖上。
温宴又用力敲了一下。
今生,她走了一条与前世不一样的路,她期盼着能多些圆满,更少些遗憾,最后殊途同归。
她知道,前一次的经验会帮她走得顺一些、快一些,同时,也要面对由改变带来的不确定与各种意外,兴许会有措手不及,但是,比起按部就班地再去接受一次“遗憾”,她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她的收获比预想的来得多,也比预计的来得快。
本以为,便是早早进了京城,要扳倒庞然大物沈家,怎么说也要耗费六七年、甚至更久。
毕竟,前世,从平西侯府出事到最后翻案,整整十三年。
而现在,三年,仅三年。
不,若是从她睁开眼睛时算起,不过是一年半而已……
得益于经验、得益于运气,她和霍以骁一起,把上辈子她不曾察觉到的秘密从阴影里拽了出来,曝于日光之下。
鼓声,亦如她的心跳声。
深吸了一口气,温宴把鼓槌放下,迈进了顺天府。
还未至大堂,温子甫就提着衣摆、快步赶了过来。
他在里头做事,听见些许鼓声,知道外头有人报官,便出来看看。
没想到,有人说,报官的是他家宴姐儿,急得他抬腿就跑。
“怎么回事?”不及站定,温子甫就赶忙问,“家里出什么状况了?还是宴姐儿你受什么委屈了?”
温宴抬头看着温子甫,弯了弯眼,道:“尤侍郎的死有些说法,我过来,是想请衙门重审平西侯府通敌案。”
温子甫微微一怔。
他下意识地想问温宴如何得知尤岑死因存疑,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宴姐儿向来聪慧、有主意,还在闺中时,府里有什么大事儿,长辈们就从不瞒她,即便是出阁之后,燕子胡同里遇着事儿,桂老夫人和曹氏也是极喜欢和她商量。
尤岑的事情,她定是听四公子说的。
也是,夫妻之间本就该有商有量、齐心协力。
更何况,大丰街那儿,小夫妻两人独门独户,更该多交流、多沟通,要不然,朝中烦心事、家常细碎事,还能跟谁说去?
温子甫想,他应当为宴姐儿夫妇之间的和睦与亲近感到高兴。
可眼下的情况,兹事体大。
昨晚上,他和四公子一块吃片儿川时,对方都没有提过一句。
“宴姐儿,”温子甫看了眼不远处打量他们的官吏,道,“毕大人还未下朝回来,先去后面坐会儿,慢慢说。”
温宴应下。
书房里,胡同知见了他们叔侄,摸着胡子,道:“你们先说,我使人去催一催毕大人,看时辰,也该下朝了,可能是在广场上和相熟的老大人们说话,给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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