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温婉笑笑,将摘净的桂花倒了一些在瓷盅里。
细细铺满一层金黄的桂花,又细细撒上一层绵密的白糖,再洒上一层桂花,如此反复十数次,才将那只瓷盅盛满。
她细细密封好瓷盅,又抽出帕子拭净盅口的散碎白糖,这才满意地搁在了一旁。
她也没什么谢他的,便亲手做一盅桂花儿糖予他罢。
但愿往后他再忆起她时,能够记得一丝丝甜。
“小竹。”
第60章 任她寻 不必客气拘谨
一声轻唤令夏竹悦抬起头来,只见李牧白身着朝服远远从碎金般的桂花树下走了过来。
见惯了他着长衫的样子,如此庄重穿着朱红袍墨冠的模样儿,倒着实是头一次看见。
他肤色冷白,教墨色与朱红一衬,更显得似玉色一般,人们常说的面如冠玉,大抵如此罢。
见他温柔朝自己笑着缓步而来,竟使得她忽地恍神了一瞬,仿佛自己已然陪伴了他许多年,是与他朝夕相处了多年,在廊下盼着夫君归来的小娘子一般。
她起身欲迎,却忽地自袖兜间滚落出一样物什,在阳光的照耀下灼灼闪着光华跌落在廊下的青方砖上。
金玉之声清脆一响,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一只宝光流转的彩色蝴蝶逶迤在地,颤动着轻灵的翅膀,令人怜惜。
夏竹悦似被灼了一下眼睛,咬住唇瓣儿,俯下身子去拾。
李牧白快她一步,率先躬身去为她拾了起来。
修长指尖捏着赤金钗柄,视线落在焊接过的痕迹和修补过的断翅上,他微微蹙眉。
夏竹悦伸手抽出蝴蝶,复又拢回袖兜中,有些歉然,
“多谢。”
李牧白不动声色,望了她片刻,
“似乎摔坏了,我赔你支新的罢。”
“不必了。”
夏竹悦抿出一丝笑容,“原本就是坏的,不是方才摔的,不必挂怀。”
李牧白再怎么云淡风轻,唇畔的温柔笑意也僵了一瞬。
掐丝珐琅的胡蝶钗,他母亲也有一支,似乎是……江汉上贡来的?
小竹没有品阶,难以接触到贡品,所以这支钗……
是他赠的么。
如此珍视么。
即便损毁了,也要贴身带着么。
李牧白心绪翻涌,面上却未露半分,依旧柔声细语,
“碎了还留着做什么,待会给你送些好的来戴。”
“真的不用啦。”
夏竹悦连连摆手,“你已经帮我许多了,岂能再受那些。”
我赠的,便不肯要么。
李牧白垂眸,抿了抿唇,没有接她的话。
气氛忽地凉了些许,夏竹悦暗暗有些自责,今儿换的这身便装没有暗袋,袖兜又浅,竟平白闹出这许多尴尬来。
李牧白肯救助她一宿已然很好了,哪里还能又吃又拿的,成何体统。
但如此急急拒了他的好意相赠,似乎又有些伤人,实在是尴尬。
她看了看天色,转身去捧起那盅桂花儿糖来,小意捧至他跟前儿,漾出些许笑意来哄他,
“你不是问我拿什么谢你嘛?我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方才摘了你这院儿里桂花腌了桂花儿糖,权当借花儿献佛了罢。”
“……”
他想要的,远不止什么桂花儿糖呵。
李牧白伸手接了过来,揭开盅盖,却只看见绵密的雪花儿白糖。
“这个……”
夏竹悦有些赧然,连忙解释着:“还需得腌渍几日呢,过几日便得了,你别着急。”
“嗯.”
李牧白望着她窘迫地模样儿,胸有成竹似的笑了笑,“我不急。”
“那就好。”
夏竹悦搓搓手,仿佛有些难以启齿,犹豫片刻终是开了口,
“那.那我就先告辞啦,之前,多谢你罢。”
说着对他恭谨福了福身,转身欲去找乳母抱孩子。
“你走不了。”
还未走几步,李牧白的声音幽幽自身后传来,惹得夏竹悦不禁回过身去,“什么?”
李牧白望着手中的瓷盅,有些出神似地,只轻轻重复了一遍,
“你走不了。”
“为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抬眸,琥珀色的眸子里流淌着复杂的情绪,夏竹悦一时解读不出来他的意思,只是疑惑问着:
“为什么走不了?”
李牧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近她,他很高,如此贴近来,压迫感极强,使得夏竹悦微微有些紧张了起来,“到底.怎么了?”
他望了她一会儿,才轻声告诉她:
“昨日街市上闹得动静很大,被捕的那个女子是岐人,她招供有同党,已然惊动了圣上,眼下外边正在搜城。”
夏竹悦如遭雷击,骇然了片刻之后追问他:“真的吗?”
她隐隐有些不信那些妇孺会出卖同胞。
岐人心齐,从前挨了那么多严刑拷打都未曾屈服过,怎的一夜之间便招供了。
李牧白没有回答她,夏竹悦更加着急了,急急捉住他的衣袖,
“你快说呀,真的招了吗?”
李牧白叹息一声,
“总之你暂且在这里躲避才是最安全的,待风声过去了,再做打算罢。”
“……”
夏竹悦一时间失了主意,很是犹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