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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他第一次见诸葛行云生气。那夜他不敢回诸葛家,次日午时都准备好道歉了,得到的便是诸葛行云已离开的消息。
    他想他该当面道歉,但道完歉后呢?他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这段友情早就因他肮脏的本性变质,难道他还要玷污诸葛行云无暇的人生吗?
    他接受了诸葛雅雅给的选项,只是永不相见比他所想更煎熬。
    当思念成倍增长,寂寞如影随形。
    他想家了,他原来比他想象中得更恋家。
    他回家了,别院仍是他离开时的模样,他以为父兄会把他痛骂一顿,但父亲和兄长对他并无责备,他们明明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却像明白他离开的心情一般,不忍责怪;他以为两年不见的小弟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但小家伙却是哭着把他紧紧抓住,惹得他险些也哭了鼻子。
    那女人已不在花府,花千树不好奇她到哪儿去了。
    他向兄长打听诸葛行云的近况,花千墨告诉他诸葛行云做了大理寺正,这惊掉人大牙的结果让花千树更觉得自己不该打扰诸葛行云的新生活。他对自己说,他并不想再见诸葛行云,但行在京城街道时,他仍然会忍不住希望被发现,盼望有人叫他的名字。
    没有巧遇。
    他真奇怪,明明特意在官衙退衙前出行,避开了诸葛行云可能出现在街上的时间,却还想着偶遇。
    他厌恶自己的牵肠挂肚,痛恨没有结果的思恋,于是在经历几夜的辗转难眠后,他以经商为由再度离京。
    临行前,他把诸葛行云为他做的那把折扇装进木盒,藏进抽屉。离京后又忍不住画出那样式,让人照着做了一把。
    他的记性好,但也能很差,只是掩埋那段记忆需要耗费的时光比他以为的多得多。他花了许多年才能忘了他的脸,忘了他的名字……但在近十年后,当诸葛行云站在他面前做着自我介绍时,他还是认出了他。
    花千树有些失态,于是他匆忙离开,选择避而不见。但当花千宇告诉他,诸葛行云想见他时,他由衷地感到高兴,还有……怕。他无由来地感到害怕,所以他以被禁足作由,为自己推迟了再见的时机。
    过去太久远,他忘了,所以他平静面对。
    他没忘,只是不去想了,所以他以为自己很冷静,却总是做出与理性相反的举动。
    ……
    “盒里装了什么?”花千宇踏过门槛,问。
    “没什么……古董罢了,”花千树把木盒推至一旁,“有事?”
    花千宇坐在他身旁的鼓凳上,把手中信放到了桌上:“如今信无法送入宫,能劳树哥帮小弟一把吗?”
    花千树吃惊:“我是你亲哥吗?”这样的疑惑他提过不少次。
    花千宇无情回话:“亲哥还有,爱人只有一个。”
    闻此,花千树叹了口气,故作正经地问:“你真舍得让二哥送死?”
    “嗯?送个信能让你死?”
    “让我溜入宫中送信和送死有何分别?我身手还没快到躲过禁军捕杀的地步。”当然,这只是玩笑,花千树想自家小弟还没傻到为送一封信让他做那夜行刺客。
    花千树装傻,花千宇也就把他当傻子,好声好气解释:“没让你飞檐走壁亲自送信,只是希望你把信交给诸葛行云,托他在早朝后转交。”
    “这和让我去死有分别吗?”让诸葛行云把信转交这点,他还真没想到。
    “你当真不喜欢他?”
    花千树起身,居高临下,答:“不喜欢。”
    “那你留着这把扇子作甚?”花千宇看向桌上木盒。
    “你——”
    花千宇无辜道:“不怪我,东西是我当初‘吊唁’你时翻出来的。后来看你手上还有一把差不多一样的,本来没在意,早时听你说你的折扇皆仿自诸葛行云手笔,稍加推测便知道藏在扇盒不曾见你使用的这把是原物。”
    “这是多年来我第一次把它从藏处取出,”花千树离了桌旁,缓缓背过身,“我只是忽然想起有这样东西。”
    “罢了,”花千树有自己的做法,花千宇也不强加干涉,“信你拿着就是,我已同明熙约好,隔几日明熙便会托人到花满楼去取信,往后亦然,还劳树哥帮我把给明熙的信和家书区分,再把信转交明熙。也劳树哥把明熙写给我的信盖上花府的印章,再转寄于我。”花千宇拿起桌上的信,给花千树递去。
    花千树接过,问:“为何不现在送去,又或者明日?他不为你送行?”
    花千宇摇头:“我与他约好了,不做告别。”
    “我离京后呢?”花千树又问。
    “托树哥信任之人处理即可。”
    “这般相信我的眼光?”
    花千宇点头,又道:“若真无合适人选,只能拜托墨哥了。”
    “好。”花千树收起信。
    花千宇准备转身出这房间,重新给回花千树一人静思的空间,但想到什么,他停住了动作,道:“要不是我拦着,墨哥定会冲出去把诸葛行云教训一顿……”
    花千宇低声呢喃一句“我在说什么呢”,随后再对花千树道:“其实不管发生什么,他总是你商量事的最佳人选。无论如何,他总会站在你这边——我亦然。”
    花千树勾起嘴角,回了声“好”。
    花千树知道花千墨并非无所谓弟弟是否断袖,过往花千墨那般表态是知道他在说谎,而如今装作不在意也只是顾虑到他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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