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个了,”雁升表情看着挺轻松,他指了指桌面,“收起来,一会儿飘地上让人踩了。”
贺中鹤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雁升小时候几乎没得过奖状了。
同样的没有小奖状的童年,一个是被家长惯着玩儿得不干一点儿正事,一个是没有争奖状的必要,家里没人盼他好。
再优秀也得不到父母的肯定,从小到大,家庭给他的只有如影随形的阴影和压力。
其实雁升是个正常人是件挺奇迹的事儿,很难想象一个小孩儿,孤苦无援的,在家人无尽的争吵和暴力中一点点冷了心,把自己抽离了出去,慢慢飞远。
上课铃响了,这节英语讲题,半面卷子都讲完了,贺中鹤还撑头看着他。
然后从桌洞里翻出文件夹抽了张B5纸,开始埋头划拉。
雁升听了会儿课,余光看见他没抬头也没跟着翻页,用笔头敲了敲他桌面:“听课。”
贺中鹤没理,笼着胳膊低头不知道在那捣鼓什么。
一直到下课英语老师走出教室,他才直起身子把纸往雁升桌上一拍。
“荧光笔就六个色,将就看,下回再用彩铅。”
雁升愣了愣。
纸上红橙黄绿荧光笔涂的歪歪扭扭的一坨,非常乍地乍一看,能看出来是涂了个奖状。
还有字儿呢。“这写的什么……雁升同学被评为最棒小月……朋友,特发此状,以资鼓励。”雁升跟老花眼似的把纸拿近拿远,非常艰难地分辨他这丑得吓人的字儿。
贺中鹤扬着眉毛,看着他。
雁升念完后又看了一会儿这张背面被荧光笔墨渗透了的奖状,然后默不作声从书立里抽了打孔器,咔咔打上俩孔,收进了活页本里,还是扉页。
把本子放进桌洞后他弹了一下贺中鹤脑门儿:“你今年小班还是中班啊?”
“大班了。”贺中鹤捂了捂额头,“改天老郑收那本子的时候别忘了拿出来。”
“就不,”雁升摊手,“我就是最棒小朋友,凭什么不能给他看啊。”
“操。”这动作配上这话弱智似的,贺中鹤笑得肚子疼,“你小班中班?”
“我也大班。”雁升说,“大班的能跟小班中班的同桌吗,你老师怎么教你的。”
“哎哎别立flag,”贺中鹤笑着拍了他一下,“别一会儿你郑老师来了给咱俩一个留大班一个调小班去。”
“这么稀罕你同桌?”雁升“啧”了一声。
“毕竟是最棒小朋友。”贺中鹤说。
教室斜对面的办公室里,小太阳和加湿器都开着。
“小班又筛了一批人,还是李老师精啊。”老郑眯着眼喝了口茶,他那套糊满茶渍的破茶具无论搬哪儿都带着。
秦老师坐在他对面的电脑跟前,也从班主任群里看到了消息,她笑笑:“下学期又免不了从咱实验班里强制往里拨。”
“我班那个我是不想放走,”老郑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尖头的都去李老师手里了,学校根本不给咱机会带啊。”
“肯定还是小班节奏适合他们。”秦老师不怎么在意这个,“就看他自己想不想去了。”
“够呛,这两天我才发现这孩子挺有性格。”老郑挺忧愁地端着砂壶站起来溜达,“想不想去的李老师都得要人,免不了。”
第45章 什么狗屁成绩、什么狗屁……
运动会的余韵没出两天就彻底消弭了, 一轮复习总体接近尾声,语文和英语都已经开始了二轮预热。
导学案、练习册、各种资料,这个名校的试卷那个名校的试卷天南海北的试卷……
复习夹杂大量练习, 一下课广播就在通知各班课代表去某某办公室领新资料, 节奏越来越快, 压得人有点儿喘不过来气。
一班人都明里暗里较着劲争名次,谁也看不得谁多考一分, 尤其学习刻苦那一拨的, 个个都神神叨叨, 跑操前每次站队都能看见班长跟人撸袖子吵架的画面。
然而老郑还嫌不够紧张, 每天早读都给他们放某中学百日誓师大会的视频, 然后慷慨激昂灌鸡汤,触控笔已经被他摔坏两支了。
好在紧绷的生活还是有点儿调剂的。贺中鹤早上跟雁升挤挤挨挨地一起上学,晚上俩人不知道傻乐什么地一起在路灯下晃悠回家, 饭空一人一只耳机听听力真题,自习上课各忙各的。
高三这年的冬天格外冷, 而且每天清晨都有霾,顶着风走在外头, 空气中一股北方供暖时特有的淡淡烟味儿。
这几天俩人为了背文综都起得早,但也没再见着师母的早餐铺, 可能是天儿太冷早上太黑。
贺中鹤一边哈着气儿看雾气瞬间消失在空中,一边贱嗖嗖地走一步往雁升身上撞一下。
他俩都穿着冬季校服, 灰扑扑两坨撞来撞去。漆黑清晨的路灯下,校园里有很多坨高三的灰扑扑, 但多数形单影只。
“困劲儿都让你给撞没了。”雁升打了个哈欠。
“我还是困。”贺中鹤被传染得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蹦着走了几步,“而且冷。”
雁升偏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伸手揪了一下他裤子。
这下他困劲儿瞬间消散:“我操,干什么?”
“你干脆把裤腿也挽上头去露脚脖子去当精神小伙吧,”雁升皱着眉,很无奈,“光不穿秋裤多不带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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