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点并不新奇地打量他们,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怀里的花不被人流挤到。
可怜又可爱,郁子升走在半步之后看了他一会儿,拉过小朋友的手臂,把他和花都护到了身边。
心跳加速已是常态,不稀奇了,于点抿住嘴巴,眨巴着大眼睛和他一起走在铺了消音地毯的走廊上。
身边人影憧憧皆被虚化,他们像行走在唯一颜色鲜艳的慢镜头里,让于点恍恍惚惚,感觉他们仿佛走在某个孩子的生日派对,或者年轻夫妇婚礼上互相丢蛋糕的喧闹环节之中,时间被相对论拉长缠丝,最后成为他此刻与身边少年的毫发无损。
他们在走向一个不知姓名的未来。
好文艺啊。
舞台剧后劲患者于点不合时宜地想,等会儿记下来回去发表到他的装逼小号首页,分分钟将获得另外几十位装逼爱好者的沉默点赞。
“各位到这里就止步吧,”导演和工作人员守在通道的中端,温和微笑,“我们已经接受了一家媒体的专访,下次巡演有机会的话希望再和各位合作。”
还要巡演呀。于点眨了眨眼没动弹,但眼尖的编剧却一眼就看见了他,笑着招手:“点点来看你妈妈呀!快过来,阿姨带你过去。”
于点点了点头,礼貌地笑着打招呼,顺便拉起郁子升的手,在身后的闪光灯与噼里啪啦的快门声中逃跑。
“别怕,我爸爸不会让他们发的。”
于点侧过头小声告诉郁子升,经验老道,仿佛在安慰一个初来乍到的孩童。
郁子升在心里笑了笑,面上却端得一碗好水,微微垂下眼皮,把握住他的手指攥在掌心握得更紧了些。
他倾着身子凑到于点身边,和小朋友说:“嗯,我不怕。”
……哎呀。
于点鼓着嘴巴挪开视线,甩开他跑去和编剧阿姨搭话了。
象牙塔的寓意,日记的寓意,预言的寓意……直到他开始问到剧目开场前灯光的寓意时,阿姨终于受不了地笑了出来,站在门边,帮他敲了两下门,挤着眼睛道:“去问你站在灯下的妈妈吧。”
丁鸢的“请进”之后,大门被从里面拉开。
女人尚未脱下演出的长裙与妆容,沙发对面坐着一名记者与另一名摄影师,当丁鸢抬头对他笑的时候,女记者也转过头来,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哪位才是您的儿子呢?”
“个子小的。”丁鸢回答。
本该礼貌地和大人们打招呼的。
本该将手里的向日葵第一时间送给丁鸢的。
本该把郁子升拉到自己身边,告诉妈妈,他是谁的。
但视线落在刚刚为他们开门的男生身上,对上他子夜般漆黑的目光时,于点的笑容却无比僵硬地定格在脸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房间的气氛忽然有些古怪。
郁子升仔细端详着男孩骤然煞白的脸色,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轻声唤他:“雨点?”
“于点。”
站在门边的男生与他异口同声,微笑着勾起唇角:“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好久不见。
郁子升抬起头,眸色寂然地对上了男生也漫不经心投向自己的目光。
姜翟还在路上,他没有编剧阿姨带路,真的要姗姗来迟。
但就算表弟没到,郁子升此刻大概也猜出了这人的身份。
他有些意外地挑起眉。
按照于点以前的描述,郁子升原本以为他会是个温文尔雅的优等生,或者干脆直白为一个文弱的书呆子。
但没想到,站在眼前的少年发如乌木,白肤胜雪,嘴唇红得像那吃了毒苹果的倒霉公主,身量没有自己高,但也绝对算得上出众——似乎和自己的想象有些许接近,可又好像截然不同。
而男生毫不收敛自己眼中泛着邪性的桀骜,笑着向郁子升伸出左利手。
“你好,我是陆间。”
第52章 他和他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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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蜗园C1栋1201,于点在发烧后留宿了。
姜翟的卧室很简单,床、书桌、衣柜几乎就是全部,要不是桌子上摊着几本竞赛题,几乎像是没人住。
男生的床铺上现在窝着一个被子裹住的小山包,郁子升蹲在床边用电子测温计在于点额头上滴了一下,确定他开始降温后,又伸手用手背量了量。
他体温一向低,摸也摸不出什么名堂,反倒觉得孩子病得更重了。
月光洒在枕被上,男孩子的额发被毛巾浸湿,长长的睫毛耷拉着,让他显得整个人湿漉漉的,像是落入陷阱后受伤的小鹿。
郁子升不是猎人,但站在陷阱之外,他却也不知道要怎么救这只小鹿。
姜翟在门边轻轻敲了两声。
郁子升又看了一会儿于点渐渐安分的睡颜,起身站了起来,给他掖好被角,没什么表情地走了出去。
于家的家教严,除了小时候和邻居家小哥哥撕不开似的,于点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有在外人家留过宿。
今天本来也是不留的,是姜翟主动向丁鸢开口,问他今晚可不可以让于点跟他回家住一夜,妹妹很想念点点哥哥。
工具人姜绻被他抱在怀里,很配合地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
说实话,今晚除了门开的一瞬,于点看着开门的那个人表情难看了几秒,之后他很快就恢复正常,几乎连朝夕相处的同桌和妈妈都差点没看出来于点的情绪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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