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我便立下宏愿, 以后一定要当个清官,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说到这里,尉迟恭双眼赤红,潸然泪下,“在樊城时,我看到那些穷苦百姓被饿死,心如刀绞,可却毫无办法。林大人也是穷苦人出身,应该能体会到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窘迫。对于穷人来说,吃饱饭都是千难万难。其他事情压根连想都不敢想。”
林满堂静静听着,尉迟恭其人有点像他前世爱看的电视剧里的人物。那个额间顶着月牙,满脸黢黑的包青天,他廉洁公正、刚毅正直,不附权贵,铁面无私,英明决断,敢于为百姓打抱不平。
前世影视剧翻拍那么多包青天,就没有一个会开辟财路,带领百姓过上好日子的。
可见再聪明的人也有短板,包青天不懂得生钱之道。
人的眼界与他的经历有很大关系,尉迟恭从未真真正正赚过一文钱,又哪里知道怎么赚钱。
林满堂低低一叹,“尉迟大人是个好官,下官心里佩服,可是让全国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这是皇上的职责,我只是户部侍郎,没办法越俎代庖。”
尉迟恭急道,“你可以给根据每个省帮百姓出赚钱法子,你那个云南府不就搞得很好吗?”
他举起普洱茶,手指敲了敲茶杯,急道,“这茶以前我连听都没听过,现在一两普洱茶能卖到二十金。多的是人抢着买,你肯定能想到更多赚钱法子。”
林满堂心下微叹,他闺女弄的玻璃、水泥哪个不是一本万利的赚钱法子,可依旧填不满国库这个大窟窿。可见问题根本不在这上面。
林满堂不紧不慢道,“大人,像樊城暴乱,皇上给拨了那么多赈济银子,这算是件好事吧?可事实上还是死了许多百姓。可见再好的政策也得要合适的人来做,才能有好结果。”
尉迟恭被他这话给问住了,情绪也慢慢平稳下来,是啊,这些年他天天抓贪官,怎么都抓不尽。不正是因为皇上用的人不对吗?
林满堂摊了摊手,“其实咱们国家根本不缺钱。”
用后世的话来说,良国贫富差距已经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
尉迟恭就是底层出身,比林满堂还要明白这点,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首富,“是啊,钱都被握在那些富人手里。要是能把他们富人的钱平均分给百姓,大家就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林满堂被这幼稚话逗笑了,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
他讲了一个小故事给尉迟恭听,“我也不记得在哪本书看过这么一个故事。
有一个人问另一个人,‘如果你有一百亩好田,你愿意将它们分给其他百姓吗?’
另一人回答:‘愿意啊。’
那人又问,‘如果你有一百头牛,你愿意将它们分给其他百姓吗?’
另一人回答:‘愿意啊。’
那人又问,“如果你有一口锅,你愿意将它分给其他百姓吗?”
另一人回答:‘我不愿意。’”
尉迟恭惊了,“为何?”
林满堂摊了摊手,“那人也是这么问的。另一人回答:‘因为我真有一口锅’。”
尉迟恭愣了好一会儿,久久不语。
林满堂笑道,“你看谁也不愿意将自己的东西分给别人。你的愿望就算再过两千年都不可能实现。”
尉迟恭坐在原处,思忖良久,“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还是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顿了顿,觉得全国百姓不靠谱,他又补充一句,“尽可能多的百姓。”
林满堂点头,“可以。我这边倒是真有一条来钱路子。但是我担心尉迟大人未必肯。”
尉迟恭猛然抬头,急切追问,“什么法子?”
林满堂从脖子处取出一串钥匙,打开书柜,从里面取出一本账册,交给尉迟恭看。
尉迟恭不明所以,接过来。
“这上面是我从户部誊抄下来的数据,我自己做了数据分析表。”
尉迟恭每年都会到户部查账,但他查的是贪官个人账目,从未看过总账,更没有做过数据分析。
林满堂这张表格,将良国近三百年来的账目分析得相当透彻。
高祖时期,良国每年的税收在1500至2200万两之间。而后逐年下滑,直到现在的500万两。
“我做过粗略分析,为何良国税收会下滑如此厉害,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土地兼并,越来越多有功名的人占有土地,这些人可以免一定数额的税。建国初期,豪强占有的土地大概不到三成。可现在这部分的土地已经上涨到七成。”
良国规定,秀才可以免收二十亩田税,举人可以免收一千亩田税。官越大,免的税越多。
尉迟恭考上举人时,村里的田地便都落到他名下,用此避税。
连清官尉迟恭都如此做,就更不用说其他官员了。
尉迟恭看到这张报表,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枉他清廉一生,竟然也是税收减少的罪魁祸首之一。
林满堂好似没看到他的脸色,继续道,“将田地挂在举人名下,这还是比较合理的避税手段,也是朝廷默认的,更可气的是不少豪强会采用隐田隐户的方法避税。
从建国之初到现在将近三百年,良国登记在册的良田不增反减。这少的良田哪儿去了?不就是被隐去了吗?若是能将这事解决,我敢说朝廷每年至少能为朝廷多征收两倍税。只要国库有了钱,咱们就可以少收穷苦百姓的田税,让百姓也能有喘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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