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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煜堂,你忘了对我的承诺吗?你永远不会做一个让我失望的丈夫,你忘了吗!”
    如果你不想让她走出这一步,那就你来!
    郑煜堂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紧握,目光垂下。
    “我原本以为,父亲是被我们的母亲,您的原配正室宠坏了,却没想,其实我们也有份宠坏父亲。”郑芸菡低笑着,再次开口。
    郑煜堂所有的挣扎和犹豫都在一瞬间凝固,神色惊疑的望向说话的少女。
    郑芸菡的眼神无畏无惧,全无往日谨小慎微的恭谨。
    她背脊笔挺,目光凌厉,淡声道:“我们总是让着你,哄着你,才叫你以为,即便你做错了,只要端出一家之主的威仪,大声怒斥,所有的事情都会便成你期待的样子。”
    她声调轻柔,却融着不可摧毁的坚定:“那我不妨告诉父亲,三哥不醒,只要我还在,王家女也好,李家女也罢,这侯府是办不成喜事的;父亲若想打
    死我,那更好,那些青年才俊,我也不用选了。只要想到我的婚嫁要经过你这样的父亲应允经手,想到我可能也会遇到你这样的夫君,想到我会像母亲一样把一辈子都耗在你这样的人身上,我就噩梦连连,害怕又抗拒!”
    她深深吸气,报复泄恨一般吼道:“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嫁人!即便做一辈子的老姑娘,都好过变成母亲那样的人!”
    霎时间,整个厅中安静的针落可闻。
    郑煜堂震惊到僵直在原地,脑袋里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郑芸菡的话。
    她害怕。
    她抗拒。
    她宁愿做一辈子的老姑娘,也不想变成母亲那样的人。
    她不要嫁人。
    饶是在秦蓁那里提前得了提醒,当郑芸菡嘶吼着说出这句话时,舒清桐和温幼蓉还是吓了一跳,眼前的菡菡,没了她们熟悉的天真烂漫,温柔乖巧,割开封锁心事的绳索,只剩满目疮痍。
    她们尚且如此,忠烈侯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是他最乖巧的女儿,从前,她分明最懂他,最会讨他高兴,虽然偶尔也会顽皮,但只要呵斥一通,她很快就会赔罪学乖,他仍然心疼宠爱她。
    忠烈侯不是没设想过儿女叛逆的事,可今日这些话,哪怕是郑煜堂说,是老二老三说,都可以,唯独不该是她来说!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为这个小女儿即将出嫁感到伤怀,他这样关心她,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最像亡妻裴氏,裴氏一生都不曾指责他半句,她怎么……怎么能……
    “你……你……”
    “父亲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女儿会有如此态度?”郑芸菡轻轻闭眼,弯着唇角,试图笑着逼回被情绪挤出的眼泪,“可这些年来,女儿对父亲生出的疑惑,远比父亲今日的更多。”
    门外,杭若下意识要冲进去拦她,然而刚迈一步,厅内传来少女声嘶力竭的质问——
    “为何你从不在意子女真正需要什么,只将自己在意的一切强加于他们身上?为何你明明吝啬于在他们身上耗费一丝心血,却要作出含辛茹苦的模样?为什么你明明错了这么多年,反而觉得错的永远是别人!?”
    匆匆过来的郑煜澄,步子僵于门口,再难前行。
    忠烈侯双掌
    颤抖,气息虚浮,下意识要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忠烈侯才惊觉,除了惯用的那些呵斥之词,他竟连一句有力的反驳都说不出来。
    而眼下的情景,暴怒与呵斥,都显得苍白无力,更像是心虚的遮掩。
    “郑芸菡,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我是你父亲!”最后几个字,忠烈侯几乎要咬出血来。
    郑芸菡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她眼珠一动,眼泪滚下来:“父亲?您真的知道什么才是父亲吗!”
    她一字一顿:“家长举教者,曰父;家之隆也,曰父;子之天也,曰父。”
    “试问父亲,到底做到了哪一点?”
    郑芸菡抬手指着郑煜堂,咬牙道:“活着来到世上的人太多了,可是活成懂事明理,心善正直,人人称赞的人,太少,也太难。父亲以为,兄长们的一切是怎么得来的?学识文采,是他们挑灯苦读,一本书一本书堆砌的;心智道理,是他们迎难而出,一件事一件事磨出来的。他们苦读时,您可有替他解答过书中的难题?他们为世事苦恼疑惑时,您可有设身处地的为他们讲过道理;他们最困惑茫然时,你可有在前面领过路?家长举教者,您是吗?”
    忠烈侯脸色苍白,如鲠在喉。
    郑煜堂和郑煜澄怔然看着她,一动不动。
    郑芸菡轻轻垂眼,泪水盈溢:“论资排辈,父亲得天独厚,承了侯府爵位。可这些年来,除了在兵部当着可有可无的职,混着得过且过的日子,你最拿手的,便是端着一家之主的架子,在忠烈侯府这块牌匾下,恣意践踏母亲对你的信任和体谅,粉碎我们对您最后的尊重和崇敬。父亲可还记得,母亲病重时,您最宠幸的那个侍妾?”
    “母亲走后,她生了掌家心思,却在刘氏进门没多久,就从府里消失了。对,您当然不会记得,即便是您最依赖的母亲,当她无法在给你最体贴的关心和照顾时,一样被您嫌弃遗忘,所以你怎么会在乎一个被关在后院,形如鬼魅,整日哀嚎的妾侍?而你迎进门的继室,只因三哥不服管教,曾把他推进那妾侍的房里吓得他大声哭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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