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煜星低骂一句,顾不得宿醉后的不适,飞快梳洗一番,正准备出门时,他瞧见了郑芸菡那本手札就放在桌上,像是有人专程放在这里的。
昨晚的其他事情一并清晰起来,郑煜星沉默片刻,弯腰将手札拿起来,从前到后翻,又从后往前翻,直至中间那一页写着的话,都在诉说着一个真相——昨夜种种,都不是做梦。
他确实对芸菡说了那些话,她也的确说,她不怕了,也让他不要怕了。
她还要嫁给怀章王。
郑煜星抬手抹了一把脸,悄悄离开秦蓁的房间。
今日的太仆寺格外忙碌热闹,只因女侯也要将招揽来的人才安置于此,与秦博士并列教学,新教舍的布置,甚至是新人的来到,都需要一起规划安排。
人影窜动中,郑煜星一眼看到与二哥并肩而立,对着寺内屋舍指指点点的二嫂,郑芸菡抱着一本厚厚的簿子站在两人身边,写写画画,时而点头。
郑煜星转身在别处走了走,发现学生在自修,舒易恒和赵齐蒙领着二部的人搬送布置,唯独不见秦蓁,他皱皱眉,回去找郑芸菡。
郑煜澄与温幼蓉商量的差不多,转头瞧见郑煜星大步而来,给郑芸菡使了个眼色。
郑芸菡顺势看过去,笑起来:“三哥醒了。”
语气自然,好像已经忘了昨夜发生过什么。
郑煜星反倒很尴尬,破天荒的眼神闪躲:“你们都在啊……”
郑煜澄眼神在两人之间一扫,淡声道:“来的正好,一起用朝饭吧。”
大齐的官员实行会食制,所在衙署通常会设置公厨会食,却不是让大家真的在一起吃饭,而是因食而集,评议公事,即午休吃饭时也要聚在一起聊公事。
之前秦蓁独来独往,学生们也各都矜贵娇气,午食都是各家奴仆送来,在自家马车里吃的,郑煜澄自是习惯了,但他们于公厨会食,这还是第一次。
郑芸菡脸上写满“我早已准备”,说:“这样好,我马上去准备。”
郑煜星觉得他们今日怪怪的,但他怀着心事,不敢先问。
不多时,太仆寺的正堂里摆了好些食床,郑煜澄和温幼蓉招呼着赵齐蒙等人落座,太仆寺少卿与主簿也沾光一同受邀,就连卫元洲都来了,郑煜星转眼看一圈,唯独不见秦蓁,连秦意都不在。
郑煜星看了卫元洲一眼。
卫元洲盘膝端坐,不慌不忙与他对视。
郑煜星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一旁的郑煜澄,挑了一下眉,像是在问他:与他摊牌,你敢吗?
卫元洲眼神轻动,落在郑煜澄的身上,几乎是他看过去的一瞬,郑煜澄已经察觉,含着温润的笑看过来:“王爷竟也赏脸来了?舍妹手艺拙劣,粗陋小食,要叫王爷见笑了。”
今日,是忠烈侯府七姑娘,也是秦博士的助教大人亲自准备朝食。
赵齐蒙手臂搭着膝盖,挑眉一笑:“王爷金尊玉贵,吃不惯很正常,但我吃得惯,在并州的时候就想尝一尝,可惜一直没机会!”
舒易恒缓缓道:“郑姑娘擅长的已有很多,即便独缺一门厨艺,她也是个十分厉害的姑娘。”
卫元洲坐姿笔挺,唇边漾着浅浅的笑,淡声道:“既然如此,诸位要多吃些,也不枉费菡……姑娘一番辛苦。”
郑煜星别开眼,心底暗嗤。
这语气,倒像是与女主人一同招待家中来客时男主人的口吻;一声“菡”音后刻意停顿,补一句“姑娘”,好似在避嫌疏离,实则更显暧昧亲昵。
心机,都是心机!
果不其然,卫元洲这句话,令在场几个男人都皱起眉头,连郑煜澄都默不作声的看了卫元洲好几眼。
温幼蓉的注意力都在门口,几乎是刚看到一片衣角,已经笑着蹦起来:“来啦!”
郑芸菡托着老大一张托盘进来,上面摆了八碗小馄饨,全是现包现下,鲜美的汤汁面上浮着的葱花翠绿飘香。
赵齐蒙离她最近,赶忙起身接过,咕哝道:“你早让我去帮忙啊,怎么拿这么多!”
郑芸菡笑笑,眼神却偷偷去描卫元洲。
他之前吃醋的事,她已记住,自是不想再发生同样的事。
然而,卫元洲仿佛没看到旁人对她的殷勤,满眼只有她亲手做的小馄饨,趁着众人都在分馄饨时,他已从樊刃手中端过自己那碗,只是轻轻嗅了嗅,便悄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很香,叫人食指大动。
郑芸菡心情大好,但想到今日要做的事,她赶忙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在郑煜澄和郑煜星中间,不动声色的扯了扯二哥的衣裳。
郑煜澄正在给温幼蓉吹馄饨,感觉到妹妹的拉扯,她跟妻子使了个眼色,两人眼神交汇,相视一笑。
郑煜澄放下瓷勺:“自并州回来,倒是许久没有尝过你的手艺了,今日能吃到,倒是沾了老三的福气。”
郑煜星眼神一直在找秦蓁姐弟,确定他们真的不会来,有点心不在焉,二哥话一出,他差点烫了嘴:“啊?”
郑煜澄笑笑:“她说,惹了你生气,所以今日赔罪来了,没看出来?”
一旁,几个男人用饭的动作变缓,支棱着耳朵听着这头的家常话。
郑煜星有点闹不懂:“给我赔罪?”
是为了昨夜的事情?还是她嫁人的事?秦蓁到底有没有泄他的老底?他到底问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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