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宋凌大喜过望,以为洛金玉当真就是爱狗崽子那套撒娇卖乖。虽然他以往不屑, 可如今非常时期对非常人,自然行非常事。宋凌便忍受着羞耻之心, 越发活跃地黏着人。
洛金玉见白狐这喜不自胜的模样, 便顺着它意, 多摸了摸它柔软的皮毛,低声与它说话:“也不知我为何竟会梦见你变成一只白狐, 你又不爱穿白色。”
宋凌忽地一愣, 仰着脑袋, 疑惑地看洛金玉。
他怎么不爱穿白色了?众人皆知他宋凌总是一身白衣飘袂,谁不赞他谪仙之姿,犹如高岭之上万年不化的雪般清冷高洁。
洛金玉见这沈白狐望着自己, 道:“怎么,不是吗?你若是狐狸, 也该是一只火红色的狐狸。”
宋凌:?
洛金玉见这白狐懵懵的样子,自然想到了沈无疾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模样,两相对比,不禁觉得有趣,失笑道:“倒没见过你露出这种神色过,谁不说沈公公何时何地都是胜券在握、成竹在胸的样子。”
旋即,洛金玉又想到, 三年前也曾有多嘴好事之人说过一句“光看这沈无疾自信模样,其实与洛大才子你也有相似之处啊”。
那人也在太学院就读,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浪荡子弟,与贫寒学子向来两看两相厌,他尤是看这帮子贫寒学子为首的洛金玉不惯,处处刁难挑衅。
那时,沈无疾对洛金玉大献殷勤,这事儿立刻被这纨绔拿着当笑柄,时不时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嘲弄洛金玉,使洛金玉烦这纨绔不说,也使得洛金玉自觉是因沈无疾那孟浪无礼的举动方才蒙小人这等羞辱,对沈无疾越发嫌恶。
可是如今历经三年冤狱之灾,洛金玉虽意志消沉,却又可说是比起那时,心沉了许多。如今他抛去偏见,静心一想,不由得哑然失笑,低声自言自语:“好像那人所说,也不是全无道理。”心中仍有些微妙怪异的感觉,又不甘心地道,“三年后我已不是那样,你却仍是那样,可见你这人不知进步。”
洛金玉后面这句话,他自个儿说出来没觉得怎样,可宋凌却听得明白,也看得分明,洛金玉说得好似是在批评,可实则像是羞涩之下急忙找个借口推脱的模样。
结合上下所说,宋凌已想明白了,原来洛金玉竟一直将自己当成是沈无疾那只阉狗!
宋凌笑容缓慢地僵硬,随即消失了。
洛金玉见白狐神色变幻,道:“怎么,我在梦里说你两句,你也要翻脸?沈无疾,这可是我的梦。”
这话说出来,便是洛金玉有些逗趣的意思了。既是在洛金玉的梦中,沈无疾再如何不讲道理,他是何模样行为,也只能是洛金玉自个儿想出来的,哪里能怪沈无疾。洛金玉又哪里不知这个道理,他仍这样说,竟还像是嗔怪。
看在宋凌的眼中,这嗔怪,便更深了十层八层的意味,不是寻常的嗔怪,而是情人之间的娇嗔。
洛金玉正要再说话,却见白狐一跃而起,狠狠地咬在了一旁的桃花树树干上,它龇牙咧嘴,眼中冒出血红的光芒,九条尾巴也直愣愣地僵在那,毛都仿佛炸裂开来。
“……”
洛金玉茫然地看着白狐这样子,半晌,不悦道,“沈无疾,你怎么在梦里比平时更凶?”
他不说还好,他又提这奸夫的名字,如同火上浇油,宋凌只觉自己五脏又遭俱焚之痛,夺妻之恨,害他走火入魔之仇,使他难以自控。若非他死死抓着最后一丝神智,不让自己如同上次一般伤害到洛金玉,赶紧咬住树干发泄,他早已又将洛金玉按在地上,以利齿刺穿。
沈无疾……燕康!
沈无疾!
燕康!
你前一世便口口声声叫着燕康的名字,这一世,又叫沈无疾的名!他的名好听些吗?!
宋凌妒心大作,活生生将树皮咬下一截。
洛金玉:“……”
他微微皱眉,不解地自言自语,“你在我心中,有这么凶吗?我究竟是如何看待你的?”这么一想,他忽地又脸上一红,想明白了为何自己会在梦中觉得沈无疾如此之凶狠,瞬间恼羞成怒,“你还好意思凶!你这登徒浪子,轻薄了我,我还没凶,你倒是凶!”
宋凌倒吸一口凉气。
“登徒浪子”……
“轻薄了我”……
沈无疾那死狗怎么做的登徒浪子,怎么轻薄了我玉儿?!我把他阉了竟还不够?他竟还能有什么手段!是我低看了他!
宋凌想到这里,五脏六腑仿若被人紧紧攥成一团,还使劲儿拧出了血水,心中最后一丝神智都要不保,眼前重影阵阵,骨骼如遭千万斤巨石碾碎般,忽然仰着头,对天长啸。
洛金玉被吓了一跳,想起上回被咬,又想起自己脖子上那个千真万确的诡异齿印,终于生疑,恐怕这事虽玄,也自有其玄之处,总之先退后几步,远离为佳。
洛金玉后退几步,转身要离开这是非之地,面前却忽地平地起屏障,挡住了他的退路,原本明媚如春的桃花林中冷风大作,将他的衣袂吹得振振作响,洛金玉侧过脸去张望周围环境变化,长长的素色发带被风吹得贴在了他的脸上,更显他面色苍白。
“沈无疾……”洛金玉刚刚开口,就听得一声怒叫:“闭嘴!住口!不许叫他!”
洛金玉一怔,仓促回头,却猛地眼前一黑,随即自己被一股力道推到了身后那刚刚乍起的屏障上,贴着那东西而站,而眼前则是一张陌生的青年男子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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