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与衮州临近的临清又恢复了港口城市的繁荣,往辽东运粮的商人也多了起来。
近日朝廷要求地方上种牛痘,卫齐虽然摸不着头脑,暗自嘀咕:“这牛跟人能一样么?”
可既然是朝廷的命令,再加上他爱收集《大楚晨报》,是看过《入狱记》的,自然知道陛下重视种痘之事,这事情上便不敢马虎,听说治下有流言,说种痘乃是妖术,卫齐二话不说,张贴布告,把百姓们都聚集到菜市口,又把一家老小全部拉了来。
百姓们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见卫齐高声道:“咱们衮州离临清近,那地方是个码头,自南边运货的商船常常能把港口堵满了。那得多少人?十二年前,就在咱衮州府地界上,闹了一场天花,死了八万多人,这第一个闹病的,就是临清来的!老子就问你们,怕不怕这天花?”
百姓们都道:“怕!那自然是怕的!”
卫齐骂道:“既然知道怕,就该长记性!陛下都先你们一步种了痘,宫里的皇子后妃们,北直隶的百姓们,也各个种了痘,没人死,你们有啥不放心的?瞎传什么妖术?!若是妖术,北直隶能到现在还好端端的?你说说你们,《入狱记》都看过,怎地还乱传这些谣言?”
有人小声道:“陛下是真龙天子,有真气护体……”
卫齐被他们气笑了,问:“那北直隶的百姓呢?咱这儿离北直隶也不远,打听打听就知道,人都好着呢。你们怕啥?宁愿怕些子虚乌有的妖怪,也不怕天花?”
百姓们道:“这不是……这能一样嘛……”
“得了,都别叽叽歪歪,你们不放心,怕死,行,老子先你们一步!今天我这一家老小,全府三十多口,就在这菜市口种痘!”
他说罢,便着人把痘浆取来,抹入鼻孔之中。身后的家人奴仆们都跟着照做,卫齐五岁的小儿也有样学样。
百姓们见了,都被卫齐这彪悍作风唬住,不敢作声。卫齐趁势道:“行了!折日不如撞日,早晚都是要种痘的,今日便在这里种了!种完了到李孔目处登记姓名,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衮州府衙门赔钱!”
百姓们有一个动起来,其他人便跟着动了。卫齐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又命人去捉拿传播流言之人。不过几日便查出流言乃是自齐王府传出,卫齐着家仆去临清,买了南方一带盛行的香粉盒子,珍珠头面,绢花等几样时兴首饰回来。卫夫人见了,欢喜道:“你这榆木脑袋怎地开窍了?知道哄人了?”
卫齐莫名其妙,不耐烦道:“去去去!这可不是送给你的!”把个卫夫人气坏了,好几天没理他。
这首饰等物的确不是送给卫夫人的,而是送给齐王一个爱妾的。齐王爱妾收了礼,果然喜欢,当天晚上便给齐王吹起了枕头风:“王爷,陛下要动福王,您跟着掺和什么呢?福王那是咎由自取,犯在陛下手里了,咱们在这山东的地界上啃葱,向来老实谨慎,陛下又动不到咱们头上。”
齐王思索道:“福王说的很对啊,就怕陛下是想对咱宗亲皇室动手。我怕啊!”
爱妾劝道:“陛下动成亲王,那是成亲王仗着太后做靠山,收受贿赂,私吞军饷,动福王,那是他在封地上作威作福,占人田产。咱们一没有私养军队,二没有干涉朝政,这些事都没做过,自□□将咱们先辈封在山东这地界上,两百多年了,咱们好好过咱们的小日子,陛下何曾动过咱们?种牛痘一事陛下盯得紧,您若是听福王的,跟着搅和,那才是给咱们招祸啊!”
齐王皱着眉头,犹疑道:“可是……陛下都把成亲王的爵位改成递降了,你懂啥意思吗?我这担心啊,这要是也动了我的爵位,让我这子子孙孙可咋办?”
爱妾娇嗔道:“王爷,你这操心有啥用?陛下动成亲王,那是成亲王犯了事儿。再说了,别的宗亲都没见动作,您出这头干啥呢?您出头,得好处的可是别人!”
齐王被说服了,点点头:“有点儿道理,不过……这福王写信求本王,本王若是置之不理,是不是太不仗义啊?”
爱妾白了他一眼,把齐王往床帐内一拉,娇声笑道:“王爷,您就是太仁义了!当心被别人利用啊!”
福王原本和齐王来往密切,可不知怎地,齐王进来也联络不上了,钦差们已经到了河南洛阳的地界,开始查他侵占土地良田一事,一时间福王孤军奋战,捉襟见肘,想阻挠种痘一事,也是□□乏术。
他原想给钦差们送些好处,通融一二,这原是官场上惯有的把戏伎俩,应当不难。哪知道这钦差乃是顾励钦点,简直是块油盐不进的臭石头,非但不肯收受福王的礼金,还大骂福王行贿,要把此事一并上报陛下。
福王都他妈懵了。这么多年,只有当官的往福王府送礼的,他屈尊降贵,给这帮狗当官的送礼,居然还被骂行贿,这他妈究竟是什么世道,这帮人是不是中毒了啊!钱都不要了?
他哪里知道,若是换了个胆大贪心的人来查案,见到这巨额礼金,说不定便心动收下了,可这名钦差,是顾励精心挑选,在牛种案中表现突出者。这人既然能挺过牛种案的金钱诱惑,又怎么可能被福王利诱。
种痘一事进展得颇为顺利,福王案也正在彻查,经过成亲王案、凤翔府案、牛种案三案风波,京城中的官员们各个小心谨慎,端正作风,官场气象终于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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