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59页
    这个小包袱仿佛很重,比我从前举不起的檀木弓还要重。
    我与宋清平一直沉默着走到九原,他不会催我走,我也不会主动开口说我要走,于是我们两个就在九原山下相对着站了有一会儿。
    最后还是我跨上马:“走罢,先去看看九原那棵桃花树开了没有再走。”
    宋清平也骑上马,于是我们两个又沉默着向前走去。
    我没想到这棵病歪歪的老树开起花来还挺好看的,我从来都很不记得什么诗句,只觉得绯色的云霞扑了满眼。
    说好的看了桃花树就走,但是我还是没好意思开口说要走。
    我从前跟宋清平道别,都是明日就能再见到的道别,这次的道别,大约明年都不一定能见到,所以我不敢说。
    我又找借口说:“昨晚上没睡好,我在树下睡一觉再走。”
    “好。”
    宋清平把马拴好,走到树下时,我正枕着双手,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桃花落在鼻尖我也不敢伸手去弄。宋清平大概觉得这样好看,也没帮我拿开。
    章老太医给我开过药后我一直都睡得很好。三月春暖,我的一点小心思,随我要走的这件事儿,却是渐渐的就淡下去了。
    说昨晚上没睡好是真的,昨天晚上我拉着宋清平说了一晚的话,至于说了什么我自己也已经记不清了,左不过是一些无聊的话。
    我一直絮絮叨叨的,仿佛出远门的不是我自己,反倒是宋清平。
    那时候宋清平大抵是有些烦了,也许是有些困了,说不定也是一不小心就说了真心话,他说:“那殿下便早些回来。”
    他是很不愿意说这样的话的,他大概觉得说这样的话很不好,做出很舍不得的模样,显得矫情,对我来说又很添累赘。
    也不知道他在心里默默说过了多少遍,才把这句话随口就说了出来。
    所以他一反应过来,很快就改口说:“殿下不用挂念燕都。”
    “那到时候我给你写信。”
    我也只有这一句话能翻来覆去的讲,我怕我一说舍不得走,我就走不了了。什么事情一说出来就成了真了。
    在花树下我做了一个梦,什么梦对我来说都已经是很熟悉的了,我有时候还常常将梦境与现实搅混,因此每次做梦我醒来时都要盯着宋清平看一会儿。
    这次我看他的时候,他也闭着眼睡着了,若他还醒着,我是绝对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盯着他看这么久的。
    我醒来时是下午,一直到日落,宋清平都合着眸。
    从前的梦里,在燕都,在九原,这回的梦在花树下,大约是襟上的落花带我入了梦境。
    这回梦里的宋清平倒是没喊我殿下了,也没动手解我衣衫。
    从来孟浪起来、耍无赖闹他的人一直都是我,我在先前的梦里不自在,约莫也是因为这个。先前的梦里我对宋清平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所以我觉得怕他,是觉着他太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宋清平。当然我也怕他生气。
    但是这回不一样,这回又换回来了。那个按着宋清平的两只手,把他压在树上亲的人是我,那个毫无招架之力的人是宋清平。
    我衔了他发上的一朵落花,唇贴唇的亲他。
    后来落花掉了,宋清平不自觉低头去看,我就生气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生气,大概是觉得他平日里像个忠臣一样专心得很,这会子倒是分心了。于是我又亲他,咬了一口留下一个很浅的印子。
    其实我哪里舍得?
    额头磕着额头,我想一直望进他的眼里,最后看见他眼里的自己。
    宋清平像平常一样喊我殿下,眉眼带笑。
    别的再没有什么,却比我从前做的梦都要刻骨。
    我醒来的时候竟也不怕宋清平生气了,反倒觉得挺旖旎的,有一点风流,心里边也有一点窃喜。
    我从前做了这样的梦都不敢看他,现下也敢盯着他长看了。他这个人长得好看,我一连看他看了十几年也没能看厌,就说明他确实是很好看。
    不怕他生气,还敢使劲看他。其实我是借了一点离别的威风,才敢这么做。明日便见不着了,我才敢这样做。
    若他此时醒来,不用做出什么求我的动作,他只随便说一句“殿下别走了”,或者连殿下都不用说,像吩咐什么人一般吩咐我“你别走了”,我指定就走不了了。
    我很庆幸他此时没醒。
    又过了一会儿,那一点被我压在心底的小心思又很快的扎根发芽,不消多时便重新长成一棵灼灼桃树。
    我发誓,我是看宋清平睡得太久了,想看一看他是不是还活着,才动手探一探他的鼻息和脉搏的。而且我的手又拙,不怎么容易探到脉搏和鼻息,所以才探得久了些。
    好罢,我承认,有一点旖念,但真的就只是一点儿。
    我发誓,这一回我也是见宋清平睡得太久了,怕他睡了太久,晚上睡不着,才想推一推他,叫他起来的。
    “宋清平?宋公子?清平儿?”
    他不应我。
    他再不醒我就要发疯了。
    我从前喜欢玩闹,喜欢做出格的事情,他就喜欢调侃我:“殿下又发疯了。”
    其实他不知道,我这个人在心里可守规矩了,我不常发疯,我发疯是为了好找个由头来闹他,不过他倒是很迁就我,每回我发疯他都奉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