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大宋东京汴梁处处张灯结彩,普天同庆皇帝圣寿。
徽宗赵佶本是五月五日出生的,为避俗忌,改作十月十日为天宁节,到了这天,文武朝臣都得上殿为他祝寿,这当然是举国上下全都知晓的。
北宋的皇帝大都把自己的生日定为节日,比如太祖的生日二月十六为长春节,太宗的生日十月初七为寿宁节,真宗的生日十二月初二为承天节,而徽宗则将自己的生日定为天宁节。
朝廷早早颁布谕令,天宁节期间禁止民间屠宰,官方禁止斩杀刑事犯人,民间统一禁止穿素色服装,一律必须是鲜艳的服装。上到朝廷下至各地前后数日不得审理有关刑名的案子。
天宁节这一天,在京城,大到皇宫大内,王府官宅,各种品级的大小衙门,小到大街小巷、楼堂馆肆、百姓人家全都用彩画、布匹等包装得绚丽多姿,到处歌舞升平。全国各地各个衙门的文武百官,均设置香案,向京城方向行大礼,祝贺皇上万寿无疆。
皇宫之内更是一派庄严热闹的景象,尽显皇家气派。重重殿宇如众星拱月一般围拢的宣德殿前的巨大广场之上,600多名少男少女,身着各色彩装,红紫银绿,色彩斑斓,身穿锦袄外罩宽衫,戴玉冠,裹巾头,舞剑器,执锦仗,捧宝盘,跨雕箭,扮四夷来朝献宝,场面热闹壮观。
一场盛大的仪式过后,文武百官身着崭新的官服,排列两队,依次进入宣德殿,齐刷刷地跪下,行三跪九叩大礼,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直上云霄,直达九重。”
宣德殿的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寿礼,多为如意、盆景、插屏、漆器、织绣等精美的工艺品,内容以福、寿、吉祥为主,寓意祈福祝寿。
百官拜罢,中书舍人邓旬武悄悄走到徽宗身侧,小声言语了一番。心情大好的徽宗听了之后不禁喜笑颜开,问道“还有礼品?是一件大大的礼品?快呈上来,让朕御览一番。”
邓旬武往宝座前一站,高喝一声道“抬上来。”
只见四个小黄门抬着一个金色的圆柱形状的东西缓缓走上殿来,走到大殿之中宝座之下,将那圆柱高高坚起,缓缓展开,一幅波澜壮阔的山水画卷呈现在了众人面前。只见画上群山延绵,挺拔险峻,磅礴气势远超五岳,朦胧的远山,影影绰绰,抹在蓝色的天边。逶迤的山岭,白云弥漫,数道瀑布如条条银带一落千丈,周围分布潺潺小溪,汩汩而涌的泉水,令人神往遐思。山下一条大江蜿蜒而走,浩渺的江面上倒映着峰峦叠嶂。画的一侧,写着四个大字,《建中靖国》。
见主子脸上绽出了笑容,邓旬武立刻回身,躬身说道“皇上,还有一幅对联呢,请您往两边看。”
这时,又有两个小黄门将手中的竹杖向上一挑,两幅苍劲有力的宽大条幅缓缓垂下,慢慢打开,只见上联为新法立国,建中靖国始传承;下联为壮我山河,神州赵皇兴万世。
“好,好极了!”徽宗高兴得从御座之上站起身来,打量着御座下的巨幅画卷,拍手称妙,说道“好壮阔的一幅画卷,仿佛整个大宋秀美江山尽皆在朕的眼前。而且,两侧的盈联也甚合朕意。朕取年号为建中靖国,为的就是继承父兄之基业,中兴大宋。画好,字好,联好,兆头好。今日,收到不少寿礼,朕浏览了一番,皆合朕意,不过,肤最喜欢的还是这幅画卷。如果说别的寿礼如星光之耀,那这幅图画就如皓月之明。邓旬武,此寿礼是何人所作,朕重重有赏。”
邓旬武见龙颜大悦,立即拜伏在地,叩头说道“启奏万岁,这幅画是由杭州洞霄宫提举蔡京蔡大人历时半年,夜以继日,呕心沥血,披肝沥胆,携手苏州知府赵庭之赵大人共同面朝汴京跪拜而作,为的就是感激皇恩浩荡,以抒平生之志。”
“蔡京”徽宗略一沉吟,说道“朕将他贬到杭州快有两年了吧,没想到他非但不忌恨朕,还给朕送上了这么大的一份厚礼。”
邓旬武跪地叩头道“皇上,蔡京蔡大人怎么敢忌恨您呢?蔡大人在洞霄宫,无日不在思念圣上。他常常在道君像前为陛下祈福,愿我大宋国富民强,建中靖国。蔡大人时时刻刻盼望着能早日回到圣上身边,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嗯。”徽宗点点头,说道“要他回来也未尝不可,毕竟人才难得嘛。”徽宗望了一眼站在阶下的曾布,说道“曾相,朕想召蔡京回京任职,你意下如何?”
曾布虽为右相,但在气势上总被左相韩忠彦压着,始终抬不起头,听说皇帝想调蔡京回朝,便有拉拢之意,立即躬身奏道“圣上,蔡京的确有忠君之心,报国之志,若能回朝,必为我大宋朝廷之拣梁,臣赞同召蔡京还朝。”
“不可。”只见朝臣之中有一人挺身而出,朗声奏道。众人一看,正是百官之首的左相韩忠彦。
韩忠彦躬身奏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蔡京此人阴险狡诈,结党营私,极善钻营,是真小人也。当初,向太后正是看他品行不端,才将他贬出京城的。现在,蔡京被贬尚不足两年,陛下便要将其召回,恐怕有违向太后懿旨,望陛下三思。”
见韩忠彦反对,群臣之中立时有许多人挺身而出,一齐奏道“臣等附议,反对召蔡京还朝,望陛下三思。”
徽宗见朝臣之中有一多半反对,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心道“韩相在朝中的势力够深的,竟有一多半的人随声附和。”
徽宗随即呵呵笑道“众卿既然不愿意让蔡京还朝,那就还让他留在杭州吧。不过,朕召他回京,是为了让他再给朕画一些画,写一些字,待朕闲暇的时候,好图个乐子解解闷,并非是想让他重回朝中担任什么官职的,众卿家不要想得太多了。好了,今日朝寿,百官俱至,朕心甚喜,朕命后宫准备了酒宴,时候不早了,走,众卿家,请即刻随朕到后宫,咱们君臣今日定要痛饮,一醉方休。”
后宫之内,寿宴早已准备就绪。
皇帝过生日,要开arty,要宴请群臣。当然不会像民间似的,富家几荤几素冷热相间,穷家能吃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便是幸福至极。来到后宫,恭祝官家万寿无疆的皇家的金龙大宴早已准备就绪。
寿宴共有热菜二十品,冷菜二十品,汤菜四品,小菜四品,鲜果四品,瓜果、蜜饯果二十八品,点心、糕、饼等面食二十九品,共计一百零九品。菜肴以鸡、鸭、鹅、猪、鹿、羊、野鸡、野猪为主,辅以木耳、燕窝、香蕈、蘑菇等。
徽宗为上,居正座之后,寿宴正式开始。
寿宴长达两个时辰,午时摆设,未时举行,申时结束。
一天下来,徽宗颇感疲乏,到了晚上,回到自己的寝殿,在几个内侍的服侍之下准备倒卧龙榻休息之时,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便对身边的一个小黄门道“今儿是朕的寿诞,怎么没见小贯子,这家伙干什么去了?”
恰在此时,殿门“吱呀”一声开了,从外面进来一个小黄门,躬身道“启奏官家,童贯童大人求见。”
徽宗呵呵笑道“哦?这个狗才,真会挑时候,一整天都不知道这小子躲哪儿了,偏偏在朕要就寝的时候求见,真不知道他搞得什么名堂?让他进来吧。”
“是。”小黄门应了一声,转身去了。不多时,童贯嬉皮笑脸地猫着腰,迈着细碎的步子,像只哈巴狗似的一路小跑来到了徽宗榻前,跪地道“童贯拜见官家,祝官家万寿无僵。”
一见他进来,徽宗萦上心头的一丝睡意顿时消散,指着童贯道“你个狗东西,现在好歹也是苏杭的供俸官,也算是个朝廷命官,怎么今儿朕的圣寿大礼之中,一整天都没看见你的影子。”
童贯笑嘻嘻地说道“官家,奴才是内宦出身,纵然做了官,也是官家您的内官,自然要单独面君,恭祝吾皇万寿无疆。”说着,童贯再一次俯身下拜。
徽宗道“小贯子,平日里你从苏杭给朕弄回来不少可心的东西,甚是让朕欢喜。今日,你可给朕带了什么寿礼吗?”
童贯道“奴才正是给官家送寿礼来了,不过,寿礼只有一件。”
徽宗疑惑地看着童贯,说道“只有一件?你哪次回来不是大箱小箱地往回搬,怎么今儿个如此重要的日子,你却只弄回了一件。”
童贯点头称是“是的。官家。奴才这次带来了一幅画,放在宫门口儿了,奴才这便取来。”
“又是一幅画?”徽宗正在想象会否又是一幅几人抬的巨幅画卷之时,没想到童贯己经飞身跑回了,手中拿着一个三尺来长两尺来宽四四方方的东西,上面用一块红菱遮盖。童贯走至近前,像揭一位新娘子的红盖头似的轻轻揭去了那块红菱,只见画板之上,一位国色天香的佳丽美人儿如真人一般卓然现于眼前,看得微宗双目大亮,立即命人道“快,快,掌灯……掌灯……让殿中的光线再亮一些,越亮越好。”
徽宗的双眼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放光,他目不转睛地盯视着画中的美人儿以及美人儿身后的景象,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画,画中的人和景是那样的逼真,尤如自然中的实景凌空搬到了眼前似的,画中的美人儿笑得是那样的美,仿佛真人就在身边,在朝着自己笑。”
“这是……这是什么……什么画儿?朕从未见过这样的画儿。”徽宗被眼前的画作所震撼,言语有些结巴。
童贯道“官家,这种画儿叫油画。”
“油画?”徽宗疑惑地问道。
童贯道“是油画,听说这种画的画法是由外夷番邦传入我大宋,在我大宋国内绝对称得上是绝世之珍品呀。官家,这幅画是蔡京蔡大人所作,专门请奴才敬呈官家的。”
“什么?蔡京?又是蔡京?”徽宗惊讶地说道。
“没错,官家,这幅画正是蔡京所作,和那幅山水画卷一样,都是蔡大人为您精心准备的寿礼啊。蔡大人对官家忠心耿耿,天日可见,一心盼望着能回到主子身边侍候您呢。”
徽宗叹了口气,说道“朕也有召蔡京还朝之意,只是……众卿那里……这样吧,先让蔡京离开洞霄宫,授他个实职,就去河间府做知府吧。”
正在这时,另一个小黄门悄然走了进来,将手捧的一个紫木方盘高举过头顶,说道“不知官家今晚召哪位娘娘侍寝,请官家翻玉牌。”
徽宗看了一眼紫木盘中整整齐齐摆放着的玉牌,每个玉牌上有一个名字,代表后宫之中的一个妃子,他选中了哪个,只需将谁的玉牌翻转,小黄门自然会让那位被选中的妃子过来侍寝。
徽宗上下打量了一番,挥手说道“算了吧,今晚就让画中的这个美人儿陪朕吧。”
“啊……”小黄门惊讶地抬起了头,讶声说道“什么,一幅画,一幅画怎么能……”
这时,童贯一把揪住那位小黄门的衣领,说道“官家已有旨意,还不快退下。”说着,便同那小黄门一同恭身而退。
这时,徽宗对守在殿中的小黄门说道“将这幅画挂于帐前,朕要好好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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