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霆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从离开金杉到开车前往医院,他一直都是一种思绪紧绷的状态,全靠本能打转方向盘。
到了医院沈冬至所在的楼层,他一下拧开病房门,目光直直往里,瞬间锁定躺在病床的沈冬至。
——她还有呼吸。
身体略微一松,赵霆桀走到床边,周希尧没看他,依旧紧握着沈冬至的手。
赵霆桀俯身,伸手虚虚摸了一下沈冬至的头发,像是怕惊扰了她。
“怎么回事?”
周希尧摇头,他不知道。
赵霆桀又轻轻摸了沈冬至一下。
“今天晚上才不对的?”
周希尧强压住心头痛楚,长舒一口气收拾好心情,努力回想今天沈冬至的情绪变化。
“应该就是今天晚上,婚宴结束时她还好好的,后来,后来我们回卧室,我洗完澡出来,就见她神色有些异样了。”
赵霆桀点头,现在一切只能等沈冬至醒来再说,两人一人坐一边,同时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
沈冬至是在第二天上午醒的,两人轮流守夜,见她睁眼,赵霆桀赶忙过去探她的额头,然后周希尧也一下在轮椅上惊醒。
“冬至?你醒了?”他推动轮椅靠近床边焦急的询问。
沈冬至没有说话,任由周希尧握紧她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吐出一句。
“霆桀,你去帮我把房间里的笔记本拿过来。”
赵霆桀和周希尧交谈过,知道她说的是那个庄园。
“好,我这就去。”
他松开她的额头起身离开,看得周希尧一愣,他怎么走得这么痛快,他心里舍得?
——不,赵霆桀舍不得,他只是太痛,痛到心软成一团,多看她一眼都像在往心头戳刀子。
房间只剩周希尧和沈冬至,周希尧湊过去吻沈冬至的唇,沈冬至一片木然。
她突然进了医院,自然是瞒不住其他男人的,赵霆桀在去庄园的路上联系了盛怀宣,他知道,盛怀宣是放不下沈冬至的,这种事他有知情的权利。
另一边韩城也在联系不上沈冬至后打给了周希尧,虽然昨天是两人婚夜,但现在金杉和HSK的争斗一直没停过,婚宴当天上午沈冬至还在金杉开会呢。
周希尧没有隐瞒,韩城在知道后先是火速和谭润深一起赶来医院,接着又通知唐维钧,唐维钧在忙齐非的事,离这远,最快也要五六个小时。
赵霆桀拿着笔记本回来的时候韩城和谭润深已经到了,两人站在病房里,一个急得不停乱转,一个安静的站在床尾看沈冬至。
这里最平静的就是沈冬至了,她面前是周希尧,眼里却是一片空洞。
“拿到了。”赵霆桀将笔记本放在床头柜子上,读卡器和耳机线都在上面。
他帮沈冬至把笔记本打开,沈冬至终于抬眼有了动作,她伸手按下播放键,又想把耳机拿过来,但似乎是觉得太费力,拿了两下没成功后将耳机拔了下来。
录音开始缓缓播放。
“你不许伤害他!”
“唐先生,必须要做选择了不是吗?是您的儿子,还是别人的女儿?”
“沈柏元,你卑鄙!”
“唐先生过奖,大哥难道没告诉过你,我一直就是个阴险小人?”
五秒的空白,只有杂音没有人声。
“唐代山!我让你选!!!”
“维……维钧。”
至此唐代山的声音已经悲戚至极。
在场的男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份录音,反应几乎如出一辙,先是愣住,而后不可置信,最后愤怒异常。
——经过上次的剖心相待,他们都对沈冬至的过往一清二楚,听完后也自然都明白是什么让沈冬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她的爸爸,唐代山,背叛了她。
这其中最崩溃的就是韩城了,还没从沈冬至的自杀中缓过来,就又跌进唐维钧和沈冬至的夹缝深渊中。
他是真的把唐维钧当兄弟,亲兄弟也不为过。
他扶着额头原地乱转,眼眶又红又酸,嘴里一会儿低语Jesus,一会儿咬牙说一句艹,但都很小声,他怕吵到沈冬至。
沈冬至没有管任何人,录音结束,她又按了一下播放键重新播放,接下来她不停重复这个动作,似乎要将这份录音里的每个字都掰碎了听,确认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半个小时后,在沈冬至再次打算重复播放的时候,赵霆桀摁住了她的手。
“我帮你按,你躺好。”
沈冬至收回了手。
录音仍旧不停回荡在病房里,那边韩城已经完全崩溃,呼吸都有些困难,一会儿后悔他不该立刻通知唐维钧,一会儿看着沈冬至的模样又觉得心痛难忍。
此时周希尧推动轮椅到窗边去打电话。
“Yes.Rightnow.”
(对,就是现在。)
——他让人去把谭宗铭也接过来,他从来没见过沈冬至这个样子,只要能劝好她,他什么都愿意做。
伦敦警局离这里不远,大约一个小时不到谭宗铭就到了。
他走进病房的时候里面还不停回荡着录音声,他将门关好,仔细听了里面的内容,和其他人的惊讶不同,他的神色更带着一种原来如此的味道。
“四叔。”
谭润深对他微微侧目,谭宗铭点头回应,他朝沈冬至走去,虽然心里要有准备,但当看到沈冬至的脸时,他还是忍不住背脊一震。
这不是他的小姑娘,这就是一根枯草。
她的心,坏了……
谭宗铭周身的温度一下降下来,他走到沈冬至面前蹲下,沈冬至侧躺,眼睛和他平对着。
他把录音关掉,手指轻轻抚过小姑娘的额头。
“告诉我,是谁想杀你?”
周围的男人听见这句话一愣,谁想杀她,沈冬至……明明是自杀。
谭宗铭不以为然,他的小姑娘会自杀吗?
才不会。
所以这就是他杀。
有人想杀他的小姑娘,还要她自己拿刀捅自己,真是一点不把他放在眼里。
沈冬至没有回答谭宗铭,甚至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谭宗铭若有所思,似乎想对她说什么,但又怕那些话会把沈冬至引入歧途。
——和他一样的歧途。
谭润深这时候走了过来。
“四叔,我能和冬至说说话吗?”
谭宗铭给他让开了位置。
谭润深直接背靠病床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温柔的和她单方面对话。
“冬至,你很伤心吗?”
回答他的是沉默。
“我想你也应该很伤心。”
“冬至,你不停重复听这段录音,是不相信唐先生会背叛你吗?”
这次沈冬至的眼眶红了一下,是,她不愿意相信唐代山会是沈柏元的帮凶,只能不停听录音企图从里面听出一丝假来,但事实在这,她又不得不信。
于是她被困住了,她哭不出来,发泄不了,也开导不了自己,当做什么什么也没发生,她只能不停在那个死角里打转发疯。
她现在才知道,人……
原来是可以被憋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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