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阔起来,他扩张肺部做了个深呼吸。微带苦涩的青草味在体内循环一周,逗留在口腔黏膜上,直冲天灵盖,洗涤肺腑,dàng尽浊气。
“好地方。”傅老师竖了个大拇指。
魏燃笑了笑没说话,沿着岸线往前走,一直走到一棵大榕树下,停了下来。那榕树委实蔚为壮观,冠幅广阔,枝繁叶茂,锈褐色的气根直直没入水中,树向阳向水,近一半的树枝都倾斜在水库上方,在碧绿的水面上投下斑驳的yin影。
“这就是你选的地方?”傅奕珩四周看了看,觉得特别不靠谱,“水降一尺,鱼退一寸。这里水太浅了,离岸又远,钓不到鱼的。”
“不在这钓,在上边儿钓。”魏燃指了指天上,“我去,你就在这儿随便找个yin凉的地方看书解闷儿。”
傅奕珩奇了:“上边儿是哪边?”
魏燃说的上边是树上。
他脱了鞋,拿了杆儿,叼着芦苇叶子,三五下就爬上了榕树,跟只灵活的野猴子似的,一直蹿到往水面延伸得最远的那个树杈,蹲坐下来,上饵抛竿,一气呵成。完了,还回头吹了个尖锐的口哨。
有点显摆的意思。
看把你能耐的。
傅奕珩摇头失笑,在树下站着看了会儿,产生了审美疲劳,转头找了个阳光充足的草地,继续钻研他的青春伤痛文学。烘热的空气铺在身上,犹如一层温暖的羽绒被,厚实的草地也比硬板床舒服多了,傅老师打了个呵欠,有点看不进密密麻麻的字儿。
清风徐来,光影浮动。
过了有大半个钟头,树上钓鱼的那位百无聊赖地擎着杆儿,好不容易撞上一只瞎了眼的鲢鳙,个头还挺大,钓起来,忙屁颠儿屁颠儿地奔下树来邀功。结果刚停脚,发现守着水桶看书的那位早已经把书倒扣在脸上,躺草地上呼呼睡着了。
怕把人吵醒,魏燃屏住呼吸,一步一挪地蹭了过去,把鱼从钩上取下来,悄么声儿地放进半桶水中。那鱼像是不满水域面积的骤减,浑身不舒坦,一入水就甩了个尾巴,打在铁桶上哐啷一声,水溅出来,打湿了魏燃的裤脚。
就这动静,傅老师也没醒,可见睡得有多沉。
他就这么直直地躺在阳光下,双腿jiāo叠,一只手略微上举放在脑侧,另一只手安然地放在肚子上,宽松的衣物下掩映着颀长的腰线,腰间露出的一小片皮肤给这个无比斯文的睡姿添了点引人犯罪的意味。
喉结轻轻地提起,又急速落下。
魏燃嚼着芦苇茎,盯着看了一会儿,也在旁边不远处躺下,侧过身子撑着头,像昨晚那样,眼睛一眨不眨地守着傅奕珩,看他睡觉。
这是一种甜蜜的煎熬。
希望他醒来,又希望他永远沉睡。
许是阳光太灿烂,又或者水库太静谧,魏燃有点熬不住,耳膜被紊乱的心跳鼓动着,额角沁出薄汗,莫须有的勇气渐渐溢满躁动的胸膛,越发大胆的目光游走在那两瓣微微开启的唇上。
翠绿的草地将原本血色并不明显的嘴唇反衬出额外的粉色调,淡淡的,淡到令人觉得冷漠,想重重地碾压上去,蹂.躏出更深的红。
鬼使神差地,魏燃凑得近了些,再近了些,俯身,近距离注意到下颌到脖颈绷出的优美弧线,唇缝间溢出的温热气息,以及那具躯体散发出的专属味道,这所有的细节汇成一把铁榔头,一举敲破了傅老师苦心经营的禁yu形象。
裂缝出现,致命的吸引力du素般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一步一步地迷乱人的神经,掌控人的命脉,离得越近,越深受蛊惑,心脏麻痹,停止搏动。
远处,蓝天碧水jiāo相辉映,湖面飘着零星几只光秃秃的渔船,堤坝上几个玩耍的孩子缩成小黑点,从这头滚到那头,又从那头飞奔回来。虫鸣,鸟叫,桶里那条鱼不安分地扑腾着。
魏燃碾了碾手指,取下叼着的苇叶,轻而缓地扫过傅老师的唇,后者的上半张脸被书本挡着,无知无觉。
风过,青草倾伏,额发纷飞。
微凉的苇叶盖上柔软的唇,苇叶的背面,另一双颤抖的薄唇万般小心地覆上,贴紧,填满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