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飘吧,趁年轻,还飘得动。”
“?”
三言两语,化解了尴尬。
人家一副坦坦dàngdàng的做派,傅奕珩也不好再忸怩推脱,否则显得心里有鬼,就大方地弯腰脱了鞋,摸着黑,轻手轻脚地躺到给他空出的半边床上,盖上被子,一直盖到下巴尖,整整齐齐,严严实实,配上一张上坟脸,仿佛躺进了量身定制的单人棺材。
枕边人不再说话,呼吸放得极轻,微不可闻。
萍阳的夜似乎比城市里安静,也比城市里黑沉。
灯一关,墨色随即肆意铺展开,月光穿不透厚实的布质窗帘,人的夜视能力几乎降到无用的程度。
横竖什么也看不见,傅奕珩索xing闭上眼。他知道魏燃正侧身面朝着他,因为能感觉到一阵又一阵湿润清浅的气息扑打在脸颊上,毛孔起了应激反应,收敛又张开,忙得不亦可乎。那气息时快时慢,时轻时重,从极不规律的频率来看,对方的心理活动应该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平静。
就像平静海面上的冰山一角,蓝白辉映,海风徐徐,看着都很岁月静好,但谁也说不清冰山在海底掩藏着的身躯到底有多庞大,正承受着湍流暗潮多大的冲击。
黑暗使傅奕珩没来由地有点紧张,他动了动手指,被子发出一阵窸窣的轻响,被浓密的寂静衬得分外嘈杂,随后这点响动就被暗夜吞没,室内又重新归于无声的沉默。
沉默把时间拉得缓慢,十分钟过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傅奕珩瞪着双眼看房梁,睡意全无,耐不住还是开了口:“魏燃,我有个问题。”
“嗯。”魏燃侧着身,抱着双臂,悄无声息地睁眼,注视着傅老师在模糊的轮廓,牵了牵极薄的唇角,“我觉得你可能不止一个问题。”
舌尖抵住上颚,傅奕珩顿了顿,随即在脑海里搜刮了一下。这搜索引擎一打开,输入魏燃的名字,还没按下搜索键,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就纷涌而来,一时间竟择不出来该率先问哪个。
他还在挑拣,那边已经在催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答不答得上来,愿不愿意答,就不一定了。
百年难得一遇的坦诚相待,傅老师喜从中来,深感总算离问题学生的内心世界更进了一步,斟酌了片刻,问:“魏溪就在萍阳上学吗?”
“你是想问她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待在大城市里,而被安排在这个穷得响叮当的犄角旮旯里吧?”魏燃换了种说法,把他的问题翻译了一下。
傅奕珩不得不承认:“唔,差不多意思。”
身边的人静了一会儿,像是在组织语言,考虑如何说起。
“其实一开始是在一处的,我,魏溪,还有我妈。”魏燃双手jiāo叠枕在脑后,语气不咸不淡,“一直到上完小学吧,丫头懂事了,有一天放学回来,突然就明白了街坊邻居嘴里骂的那些不干不净的话都是什么意思,吵了一架吧,就不愿意再继续待在我妈身边了,嫌她脏,丢人了。刚好老太婆……姥姥来城里接她,屁话说了一箩筐,总结起来就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不乐意眼睁睁看外孙女被破鞋娘给教坏了,将来也入了下流行当。于是花了一个暑假,赖着不走,天天一哭二闹三上吊,软硬兼施,后来没辙,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地搬回了萍阳。”
“你妈就同意了?”
“不同意还能怎么呢?”魏燃反问,“一个是亲妈,一个是亲女儿,没一个待见她,都以她为耻,活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窝囊透顶了,能左右谁的决定?”
“那你呢?”
“我什么?”
“你怎么不跟妹妹一起离开?”
傅奕珩转身面对他,试图在黑暗里捕捉那双冷褐色的眼睛,想看看里面流露出什么样的神情,但夜太黑了,那人也藏得太深了,什么也看不清。
过了有一会儿,魏燃感觉到探究的视线,伸出双手,握住傅老师的肩膀,把人又扳了回去。
“我不能走。”他撤回手,语气听上去有些冷淡,“我走了,谁陪她?总要有个人陪在她身边。就算是杀人犯,被qiāng毙了也有家人等着收尸,你说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