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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颂音辞第44部分阅读
    “额娘说了,九叔的箫吹得好,阿玛说十二叔的琴弹得好,颜颜是好孩子,所以要听话。”小丫头把竹笛交给身边的婢女收好,挥挥手就要闪人。

    胤祥磨牙,暗地里哼哼不已:平时怎么不见这丫头如此乖巧,还好孩子呢,上树抓鸟的事是谁干的来着?

    其实不止胤祥这样,胤禟同样很不满。

    皇家的阿哥有几个差的?琴棋书画少有不通的,胤禟自认为离乐理天才虽然差一线,但是像琴、笛这些寻常乐器,信手拈来可绝对没啥难度,凭啥他就只能教个箫?

    照常是教完箫,胤禟臭着脸问:“颜颜,爷就算说不上惊才绝艳,像这等乐器之类的还是技艺娴熟的,缘何不能让爷全部教了你?”

    “九叔,”小丫头照旧把学习用的紫竹箫递给婢女,抓住这个俊美叔叔的袍角,认真地回答,“额娘说了,九叔的箫吹得最好。跟着九叔学箫,跟着十二叔学琴,跟着十三叔学笛,颜颜就不会累到叔叔们了。”

    箫吹得好?

    胤禟心生甜意,他的心上人竟然晓得他会吹箫?还赞他箫吹得好?

    于是,胤禟陷入既喜又涩的心绪中,哪里还有工夫去管离开的小侄女儿?

    action 2 灵慧记

    四月的乾清宫凉爽宜人,康熙坐在软榻上批阅奏折,眉心习惯性地蹙着,一双幽深的眼睛盯着手中的奏折,脑海里思量着将要批复的nei容。

    “皇玛法,皇玛法……”稚嫩的呼唤从殿外传来,还伴随着奴才们的惊呼,叫着“小心”、“玲珑格格”、“主子”之类的话语。

    康熙不由得轻笑,心情顿时轻松了些,他放下奏折看向门口,等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孙女儿进来。

    高高的门槛,小小一点的孩子奋力迈腿,还要顾着手中的小食盒,一不留神,直接给摔了进来,小身子趴了个展,小食盒也翻到了一边。

    康熙心头一紧,下意识的要伸手去扶,却发现他离得还远,根本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而随后跟进来的李德全赶忙上前要扶起摔倒的小主子,可还没等他到跟前,地上摔了个狗□的小丫头小胳膊一用劲,撑着身子爬了起来,还没有半点要哭的迹象。

    “总管爷爷不怕,颜颜没事!”

    康熙瞧着小孙女不仅坚强地自个儿爬了起来,还安慰着让别人别怕,一时倒有些哭笑不得了,但是看护的奴才却是要敲打敲打了。他断然喝道:“李德全,去看看今儿哪几个奴才伺候的,竟由着玲珑一路急跑,通通送到慎刑司处置了!”

    李德全应了是,转身就要遵旨办事,还没出门却被拦了下来。

    颜颜爬起来跑到摔了的小食盒边,发现里面的点心全部散到了地上,顿时苦了脸,又听到皇玛法要处置身边的奴才,立时出了声:“总管爷爷等等!皇玛法,其实都是颜颜不好。”

    康熙和李德全不禁望去,只见小丫头小腿分开坐在地上,面前正是那摔了的食盒,她的衣衫有些脏,许是刚刚摔着的时候蹭的,小模样看着很狼狈。

    “皇玛法,都怪颜颜,”丁点大的孩子一副愧疚不已地神情,“要是颜颜听话,不急着拿点心给皇玛法吃,就不会弄成这样了。”

    “小祖宗,地上那么凉,怎生坐得哟!”李德全惊了一跳,三两步过去抱起了坐在地上的小主子。

    康熙听清了孙女的话,心里不由得动容,便吩咐道:“把玲珑抱过来,朕瞧瞧她!”

    颜颜像个脏兮兮的小狗,被李德全抱到了康熙面前,她扭着小身子躲了躲,不好意思地低了头:“皇玛法,颜颜脏,您衣服干净呢,别抱!”

    见惯了这丫头活泼的样子,突见这副扭捏的作态,康熙忍不住想笑,可这么点大的孙女都晓得弄脏他的衣服不好,多可人疼啊!如此,也不嫌弃就伸手抱到了怀里,接过李德全递来的帕子,擦起那睛致小脸上的污迹:“你这皮猴,又到哪疯去了,弄成这副模样?”

    说是责备,其实是浓浓的怜爱喜欢。

    李德全站在一旁,看着可爱至极的小丫头,也是好一阵心疼。四贝勒家的三格格啊,是他这么多年以来见过的最可人疼的孩子了,虽是主子,但从来不见傲慢刁蛮,反倒是乖巧聪慧得紧,连他一个奴才都忍不住喜欢呢!

    “皇玛法可千万不能告诉阿玛,不然又该训颜颜了!”小丫头一副保守秘密的神情,紧张地看着帮她擦脸的康熙,好像极怕被阿玛训一样。

    “好,朕不告诉你阿玛。”康熙觉得好笑,难不成老四那严肃劲,连这么招人疼的玲珑都没放过?

    “颜颜也不是怕阿玛,”小丫头松了口气,欲盖弥彰地皱皱小眉头,“颜颜也没去疯,真的!”她保证地举起小手,露出了擦破皮的小掌心。

    康熙和李德全都急了,赶忙拉过她的两只小手查看,更是把她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生怕哪里伤到了看不出来。

    “皇玛法,对不起!”颜颜很难过地抬头,自责道,“颜颜看到老祖宗那儿的点心很好,就想着让皇玛法也尝尝,本以为跑快点就能让皇玛法吃到热腾腾的点心,可颜颜没用,把点心给摔了,还蹭脏了皇玛法的衣服和软榻。皇玛法,颜颜对不起皇玛法!”

    康熙眼底一热,为着孙女的这份孝心,也为着孙女的道歉。他动了动唇,到嘴边的话一转,问道:“玲珑慢慢送来不就是了,急跑什么?看把自个儿给摔的!”

    “不行!”颜颜眉毛一竖,小脸一板说,“皇玛法那么忙,您不草心身子,别的人要草心。额娘说了,饭菜点心冷了,吃下去对胃不好,颜颜不能让皇玛法吃冷掉的点心!”

    康熙是真的感动了,再看眼前小人儿此刻的神情像极了老四,鼻间涌上一股子酸意。年初南巡时,老四也是奋不顾身为他挡了刺客,如今老四的女儿,就为了不让他吃冷食,居然一路跑着来送点心,虽然他没吃着,可这份心,实在是难能可贵啊!

    颜颜似乎发觉自家皇玛法的表情不对,连忙安抚道:“皇玛法不怕,颜颜偷偷拿来了点心方子,让总管爷爷差人做了就是,不过就是要等久一些了……”

    李德全笑得像花一样,对小格格的想法不能理解,既然有了方子,为何还要自个儿抱了点心送来呢?

    康熙自然也奇怪,于是问道:“拿方子过来不是省事?玲珑,为何你还要另送点心?”

    颜颜小大人似的摇头:“皇玛法说得不对,万一您这里的厨子做出来的味道不地道,皇玛法不就吃不到最好的了吗?咱们爱新觉罗家,无论用什么都要最好的才是!”

    咱们爱新觉罗家,无论用什么都要最好的才是?

    康熙一怔,被小丫头气势冲天的最后一句话给逗乐了,也感动了:“李德全,带她去收拾收拾,那方子送去做了吧,玲珑这番孝心,朕心甚慰啊!”

    “嗻!”

    李德全抱着颜颜离开,小丫头临出门前还冲康熙挥手再见,可人得不一般。而无心看奏折的康熙,望着正在被清理的小食盒和点心屑,整颗心只觉得暖融融的,仿佛晒在了阳光下似的。

    颜颜再度回来时,殿阁里多了一个人,她意识到时没敢直接闯进来,而是站在门口大声问:“皇玛法,颜颜可以进来吗?”

    康熙听到这声音,慈爱地笑笑,对一旁的裕亲王道:“这是老四的三女儿,可是个招人喜欢的丫头,刚刚还跑来给朕送点心呢,就为了怕朕食冷伤胃,一路小跑过来的,直摔得掌心都擦破了,但愣是没哭一声,是个好丫头!”

    裕亲王连连应声,他听得出来,皇上对这个孙女打心眼里喜欢,对这位小格格,他其实并不陌生,毕竟保泰和九阿哥关系近,见得次数并不算少。

    “进来吧,你那伤可让奴才处理了?”康熙扬声道,难掩关切之意。

    颜颜进来规规矩矩给长辈请安,行止间全然一派皇家格格的出众气度,看得康熙和裕亲王暗自称是不已。

    “皇玛法,颜颜的伤是小伤,过两天就好了,阿玛说了,虽然是女孩子,但是爱新觉罗家没那起子娇气的,颜颜不做娇气的格格!”

    “是吗?你阿玛说得好!”康熙高兴了,“咱们满人马背上得天下,确实不是娇气的。”

    这两句说完,裕亲王和康熙继续交谈,颜颜乖乖坐到一边,一点儿也不乱动,当然了,那些交谈nei容她也听不太明白,所以并没有多加留意。

    良久,大人们谈完了,颜颜小手支着下巴,半天望着裕亲王没动,就在裕亲王忍不住要问的时候,她忽地开口,一脸迷惑地道:“裕玛法,阿玛说裕玛法是除了皇玛法外,地位最高的人了,是不是?”

    这……如果从爵位上来说,确实如此。和硕亲王,已是大清爵位的最高一级了,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完全可以这么说。

    裕亲王看向康熙,两个大人同时将视线移到一副懵懂模样的小女孩身上,裕亲王点了点头,笑着承认了她的说法。

    “裕玛法,阿玛说裕玛法是皇玛法的亲哥哥,最是亲近不过了,是不是?”颜颜又问。

    一君一臣的兄弟俩相视一笑,这个问题承认得很容易,他们确实是很亲近的兄弟。

    颜颜笑了,从坐着的地方滑下来,直奔着裕亲王蹭了过去。康熙看着自家二哥笑着抱起了小丫头,那份亲密劲丝毫不亚于他和小丫头之间的感觉。

    颜颜毫无隔阂地窝在裕亲王怀里,扳着手指开始念叨:“裕玛法是皇玛法最亲、最亲的哥哥,那就是阿玛最亲、最亲的二伯,还是颜颜最亲、最亲的玛法,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对不对?无论什么时候,咱们都是一家人,对不对?”

    康熙和裕亲王皆是浑身一震,年过半百的兄弟俩视线相交,均是百感交集。康熙眸中浮现了期盼、亲近、依赖、信任等等的含义,而裕亲王则是满眼的怀念、爱护、相信、感动等等的情绪,这一对视中,竟是囊括了半辈子的千言万语。

    二哥年幼时的一句“愿为贤王”,成就了康熙今生的帝业。西征葛尔丹时,也是二哥领了圣命,身先士卒。

    裕亲王豁然惊醒,是八岁的三弟,用稚嫩的肩膀抗起了大清的江山,承担了他逃避的责任。这么多年,也是他的三弟,封他为王,给予尊荣和维护,让他掌兵事、立军功。

    康熙脉脉无语地直视裕亲王的眼睛,心里暗道:二哥,正如玲珑说的啊,咱们是最亲的兄弟,日后不管是谁即位,你都是最亲的皇伯父,哪一个又敢掳了你的爵位,伤了你的体面?为何要掺和皇子争斗呢?

    裕亲王清醒了,他不着痕迹地向九五之尊的弟弟点了点头,彻底明白了:我已是亲王之尊,保泰自能袭爵继承裕亲王府,下一个皇帝是谁,不都得叫我一声皇伯父吗?为何还要谋那劳什子的从龙之功?

    颜颜不晓得自个儿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只是欢喜地搂住裕亲王的脖子,表达着多了位长辈的愉悦:“裕玛法,裕玛法,保泰叔上次欺负颜颜了,裕玛法要给颜颜报仇,打他的屁股!”

    童言稚语,心结渐消的康熙和裕亲王都是为此失笑,谁能想到天底下最尊贵的兄弟俩,这几年来的心结,居然是被个小丫头无知的几句话给化解的?

    视线再次交汇,康熙看不到裕亲王眼底的小心翼翼,裕亲王看不到康熙眼底的晦暗冷意,兄弟俩仿佛回到了幼年时玩闹的时候,相互间有那么些信任,有那么些亲近,还有那么些默契。

    康熙四十二年六月,裕亲王去世时,没有说出任何关于储君的话,还严令其子保泰床前发誓,绝不参与皇子的帝位之争,逐渐远离有野心的皇子,专心办差,安分守己。

    这一结果,康熙很满意,胤禛也很满意。

    第39章 给你快乐

    康熙四十五年二月,徽音从别院回京,这一下惊住了不少人,不止雍郡王府的女人不解,就是旁的人都万分奇怪。

    其实自康熙四十一年起,众人都已经习惯了雍郡王府有位体弱的侧福晋,一年中半年多在别院养病,这对于乌喇那拉氏等一干雍郡王的女人来说,可谓是极大的好事,毕竟少一个侧福晋在府里,其他人能够分到的侍寝的机会就能多一些。

    东西都归置好了,徽音遣退了梅词等四个丫头,和莫璃坐下来品茶休息。

    康熙四十三年的时候,诗字辈的六个丫头都配了人,有的是庄子上的人,有的是胤禛手下的侍卫,各自相继完婚,由她们教导出来的词字辈的丫头共有八个,如今接替了她们的差事,跟在徽音身边伺候。

    “你真的打算回来住?”莫璃撇撇嘴问道。

    徽音边看收拾过的卧房,边点头:“这还有假?回都回来了啊!如今府中有人怀孕、有人生子,我没之前那么打眼了,多陪陪胤禛也不错!”

    “不就去年七月宋氏生了个儿子嘛,那也才一个庶子,和得宠的颜颜比起来,份量差太多了,你还是很打眼的。况且,胤禛跟着康熙出巡了,你这会子回的哪门子府嘛!”

    康熙四十四年七月,宋氏生了一个小阿哥,虽然接生嬷嬷、乃嬷嬷都是胤禛派去的,可是生下的四阿哥还是有些体弱,想来是在怀孕期间着了道的,不过经太医确认,养大还是没问题的,于是胤禛起了名字,叫作“弘晡”,只因孩子出生于下午申时,所以用了“晡”这个字。

    徽音轻笑,毫不掩饰地回道:“我想多和胤禛相处,不行吗?”去年她一直在小汤山,胤禛策马赶赴别院好多次,他们玩玩闹闹得多了,似乎情分也增加了不少,她从不会逃避什么,既然想多相处,那就回来好了,没必要矫情。

    “行,怎么不行?”莫璃泥一样摊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说,“只要你决定了,不会后悔就行了。”

    徽音闻言一怔,随即神色变得柔和温融,完美的唇形扬出一抹悠远的笑容:“后悔?我怎会后悔?出世入道,一味的隐世并无助益,随心所欲,率性而为,你所说的‘爱情’,我也想尝尝的啊!”

    “搞不懂,”莫璃睁眼摇头,皱眉瞅向好友,“什么道不道的,你还是多关心一下现实吧!”

    她们回府没过半天,但是各处的情况已知道的差不多了。

    四阿哥的出生,很多人都在关注,犹以乌喇那拉氏为最,起初这女人打着抱养庶子的念头,可惜被胤禛给否决了。由于府中现在的孩子们一过两岁(虚岁)全部要移到西南院去,所谓抱养,除了记到谁名下有区别外,旁的都没什么差别。而且,胤禛否决乌喇那拉氏所求的理由正当得很,只一句他想要真正的嫡子,就让乌喇那拉氏歇了抱养孩子的心思,还感动得不行。

    而旁的女人们,叶赫那拉氏一直稳如泰山,眼下又传出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完全没受到半点影响。李氏已有弘昀和弘时,且都是健康的阿哥,如今占了长次名分,她压根不急。宋氏殇了大格格,现在却有了四阿哥,草心都来不及,哪管其他?武氏、陈氏垂泪暗恨,要是她们小心谨慎的话,腹中的孩子早就诞生了,怎会轮到旁人欢喜?

    至于郭氏,她怀孕已有五个多月了,不正经养胎,管别人的儿子干什么。耿氏、完颜氏、钮钴禄氏除了羡慕嫉妒恨,只得努力巴望着争宠,以求早日也怀上身子,何来闲暇理会已经生下来的阿哥?

    雍郡王府里的女人们,经过去年那番nei宅清洗,大半都意识到了,自家爷对后院争斗不是不晓得,只是懒得管而已,所以小动作可以有,但是最好不要太过分,否则……

    于是乎,整个雍郡王府里,两位侧福晋从不见争宠、使手段,但是也没有谁能欺到她们头上,格格侍妾之流即使想要暗害谁的孩子什么的,还得盘算盘算够不够胆,而福晋乌喇那拉氏,外人面前的贤惠样子仍旧是要保持的,暗地里的手段虽然不断,可别人也不是没心眼、静等着被射的靶子啊!

    嗯,雍郡王府的后院,表面看来一派平静祥和,可谓是安稳极了。

    ……

    康熙四十五年六月,郭氏产下一子,是为雍郡王府的五阿哥,胤禛从太医口中得知孩子很健康,当即拟名作“弘晤”,两岁前都养在郭氏膝下。

    五阿哥弘晤满月时,胤禛提了郭氏作格格,只是和弘晡一样,两位小阿哥生母身份太低,所以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重视,就连乌喇那拉氏,亦不过保持着嫡母的风范,礼节性的关心关心而已。

    最让满府女人们关心的就是侧福晋叶赫那拉氏了,可惜不管是乌喇那拉氏还是其他的格格、侍妾们,使尽解数也没能伤到她和那腹中的胎儿分毫,人家吃用的是陪嫁庄子里的,身边的人又是极有能耐的,所以平平安安到了生产的时候。

    康熙四十五年十月中旬,叶赫那拉侧福晋生下一个健康的女孩,放心者有之,满意者有之,胤禛和叶赫那拉氏倒是不关心那些,如今府里已有四个阿哥了,格格只有两个,所以新添的四格格,胤禛还是很喜欢的。

    叶赫那拉氏身边的陪嫁嬷嬷半点不觉得惋惜,反而分外小心四格格的一切,南院里沉浸在多了个小主子的喜悦中,丝毫没有因为是个格格而失望的。

    四格格满月时,胤禛为这个女儿拟了名字,称作“璎珞”,意外的是,颜颜万分喜欢这个妹妹,凑在旁边就不肯离开。叶赫那拉氏见此并不防备担心,反而很乐意她们姐妹亲近,从而在此后的岁月里,让她们结下了深厚的姐妹情谊。

    时近腊月,今年的冬天较往年冷上许多,外面已然是天寒地冻了。

    徽音一直待在府里,胤禛时常到西北院,有时闲暇便能待上一整天,两人虽是平淡相处,却越发自然,隐隐的还生出了几分默契。

    颜颜还是常在宫里,一回来看过额娘后,就奔到南院去看小璎珞了。十月里生辰时,她向徽音提了个要求,以此当作今年的生辰礼物。

    以至于,腊月初一那天,徽音不得不带着准备好的东西,领着女儿去别院,只不过和以前不同,此行她多拉了一个人---胤禛。

    那……颜颜的要求到底是什么呢?

    雍郡王派人向各处传了信,和自家侧福晋、女儿策马出了京城,每个人都是冬衣大耄,带着侍卫和随侍的奴才,冒着寒风狂奔在前往小汤山的路上。

    “你说什么?”胤禛一惊,神色不定地看向后面骑着小马驹的颜颜,又转回视线,眉头一皱道,“简直是胡闹!小汤山那地方热汤眼子多,湖面冻不厚实滑哪门子冰?”

    皇家过年都会在西山三海举行冰嬉,旨在考教八旗子弟,让子孙后代不忘武备。可是,那也是正月里的事了,今年冬天虽冷,但也还没到水面冻厚实的程度,冰嬉……说是去洗冷水澡还差不多!

    “放心啦,别院后面那片池塘离温泉远,让你女儿折腾没什么问题,谁叫我答应了她,这是送她的生辰礼。”徽音宽慰道,其实就算没冻好也无所谓,她打个法诀,冻实一个池塘还是小菜一碟,“要不然,你想让我们去什刹海?我可不想被人当猴子一样看!”

    胤禛沉吟,暗地里埋怨胤祥。肯定是这小子去年带着颜颜去看了冰嬉,否则小丫头怎么会惦记?不过什刹海肯定不能去,动静太大了,回头所有人就都知道了,指不定又给传成什么样了!

    “先去看看冰面冻得如何,不行的话就作罢!”扬鞭而起,胤禛如此说道。

    “听你的。”徽音脚跟轻踢神风,示意它跟上去。她已经决定了,快到那片池塘的时候,就把法诀打出去,女儿难得想痛快玩一次,半路而归,多扫兴啊!

    毫无悬念的,足有一个足球场大的池塘水面冻得很结实,胤禛派去的人来回检查了好几遍,得到可以滑冰的回报时,他才发现那母女两个脱了裘衣,已经没影了。

    头顶冒黑烟的胤禛带着高无庸就杀过去了,还没到那边,就看到徽音带着七岁的颜颜,绑了冰刀在冰面上滑开了。

    晶莹平滑的冰面上,一身湖蓝色汉裙的女子牵着橘色骑马装的小女孩,耐心地教导着滑冰的要领。冬日的寒风拂过,那一大一小的两人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一个教一个学,看起来分外温馨。

    “呐,额娘护着你呢,自己试试看?”徽音试探着松手,小心看着颜颜的一举一动。

    “额娘,我去一边慢慢滑,你先溜几圈给我看嘛,去年过年的时候,我跟着十叔和十三叔看到好多厉害的人呢!”颜颜脚下一转,往池塘边蹭去。她偷偷问了莫璃姑姑,才知道额娘滑冰很厉害的,所以心痒痒的,想过过眼瘾。

    “你啊,打什么鬼主意我还能不知道?”徽音脚下使力,轻飘飘到了女儿面前,伸手捏了捏那小鼻子,“算了,反正也来了,不溜几圈挺划不来的!”

    “莫璃,过来看着点她,我就当彩衣娱亲了吧!”徽音冲池塘那边招招手,她们备了不少冰刀,管够没什么问题,只是莫璃不太愿意玩,所以一直待在边上。

    嘱咐岸上的春词、夏词她们看好裘衣,莫璃漂亮地一个转弯,滑到了颜颜身边,“来吧,好好看看什么才是滑冰,你额娘的技术,大清可没人比得上呢!”

    徽音早看到了赶来的胤禛,她心里忽生一个想法,莫名轻笑一下,滑出两个大“s”径直到了冰面的最中间。

    “吹首曲子?”莫璃怂恿旁边的颜颜,满脸的期待。

    小丫头抽出随身带着的白玉笛,灵力流转后,清脆的音调传出,竟能传到一里之外,技艺娴熟出众,所奏之音堪称一绝了。

    胤禛站在池塘边的一处高地,能够俯览冰面上的全部情景,笛音响起的时候,他看到冰面上的湖蓝色身影如光一样窜出,随即就是一幅冰面上的单人舞蹈。应和着耳畔的笛曲,那女子仿佛一只优雅的白鹤,时而腾飞翻转,时而垂首团身,柔软的肢体舒展时似杨柳拂堤,收回时似菡萏将开,如斯一幕,像是舞蹈却又不像舞蹈,只让人觉得美极妙极,浑如仙人临世一般。

    颜颜吹着笛子,黑亮的眼中满是崇拜激动,从心底生出无限的自豪:这是我的额娘,是我的额娘啊!

    莫璃赞叹地看着冰面上的女子,完美利落的动作,翩然乘风的身姿,由于会武的缘故,让本就绚目的花样滑冰,更是凭添许多飘逸唯美,那高难度的转体腾跃,此时此刻似乎都变得简单不已,轻轻松松就能漂亮地完成,还能做到如此优美动人。

    徽音最后一个大弧度滑回来,正到笛曲结束的时候,她微侧身子,半转身体摆了个收场姿势,刚刚的一切都归于静止,宛如梦境。在颜颜的掌声和称赞中,她抬头望向一直旁观的胤禛,极好的视力捕捉到了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浓浓的着迷惊叹之色,不由得心中一阵欣然。

    胤禛一步步走向池塘边,而他眼中那个惊鸿流云一样的女子,如一簇湖蓝色的光,窜出一道弧线也到了岸边。

    很多年后,当垂垂老矣时,胤禛仍旧记得那一天,他站在冰面边缘,心爱的女子伸出白皙掌心的刹那,冬日的阳光映得那抹纤细身影仿佛浴光而来。他看到那张睛致绝伦的出众容颜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一双宁默的美目暖意融融地望着他,好似能温暖他的整颗心。

    “胤禛,你看不起李白吗?”徽音问,笑意似能醉人,眸中光彩明丽,宛如六月阳光下的明媚清波。

    “嗯?”岸边的男子尚未彻底醒神,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李白都说了,‘人生得意须尽欢’,既然出来了,何不彻底放松放松筋骨呢?”徽音执意伸手等着,等着这男人把手放到她的掌心。

    胤禛墨眸褪去重重伪装,焕发出清澄喜意,抬起左手搭在了面前的掌心上,勾唇展笑道:“高无庸,拿冰刀来!”他已经好多年没有碰过此物了,既然决定舒服地过完这一生,那还顾忌什么?

    绑好冰刀,徽音和胤禛牵着手徜徉于冰面之上,起初他还有些生疏,片刻后就找回感觉了,两人来回打着旋儿,频频相视而笑,牵着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莫璃在旁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会心一笑,直叹这两人总算有些恋爱的感觉了。

    许久后,颜颜被胤禛带着学滑冰,徽音身形一转,到了池塘边,与莫璃并肩看着冰面上的父女俩,磕磕绊绊地一教一学,时而颜颜要摔倒的时候,胤禛总会捞起她,竟是一次都没摔着。

    “你怎会拉他下场?”莫璃含笑轻问,除了她们二人,没人能听到这里的谈话。

    “胤禛啊……我想多给他一些快乐。”徽音答,眸光刹时柔软了许多。

    “所以你这一年多来,不是下厨就是逗乐,今天甚至肯献身一舞?”莫璃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一年多来,总是见到他们欢声笑语的场面,而且今年还破例住在府里,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嗯,”徽音承认,“我是在意他的,想想他的生命,除了权势竟是少有温暖,心里有些心疼呢……”

    “其实,他并不算个良人啊!”莫璃沉默半晌,长叹道。别说胤禛能对女人用几分心思,单府里那些女人,在爱情面前就是个极大的障碍。

    “夺嫡之争即将白热化,即使他经历过一次了,想来也不一定很轻松吧?我只想让他在激烈的斗争之余,多一些温暖快乐的记忆。至于你提过的那些……莫璃,我不是说了吗?什么是最重要的,我一直很清楚。”

    “只要你不会痛苦难过,我就安心了。”莫璃偏头笑看好友,用眼神传达着她的祝福和期盼。

    “谢谢!”

    在这陌生的时空,徽音有莫璃这个知己,心里面始终是感激动容的,这七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庆幸有莫璃的陪伴。

    “喂,我回去做火锅了,你们别忘了回来吃饭!”徽音双手呈喇叭状,冲着仍旧在玩的父女俩喊道。

    胤禛和颜颜闻言,小丫头蹦得老高答应了一声,欣喜之色溢于言表。父女俩相似的眼睛里,某一刻竟闪过相同的满足,他的妻子(她的额娘)要做晚饭了,这种难得的机会,可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比之颜颜,胤禛想的更多一些,这一年多来,他过得很开心很开心,是三百多年来罕见的开心,即使只是一餐膳食、几句戏语,或者如刚才那般的冰嬉,都让他的心浸在温泉中,温暖而又舒适,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

    这样的日子,胤禛希望能够多一些,再多一些,那盘踞在心底的寂寞孤苦,似乎已被驱逐出去了,他仿佛觉得这一生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感觉了。

    徽音,这个女子,他要定了!

    颜颜宝贝二三事(二)

    action 3味道很奇怪

    康熙四十三年,颜颜一直被康熙留在宫里,鉴于太后和康熙都十分宠爱她,各宫的嫔妃无论是真心假意,皆表现出了对玲珑格格的喜爱之情,甚至有的贵人答应,还特意讨好玲珑格格。

    德妃作为颜颜的亲玛嬷,就算再厌烦,也不得不摆出慈爱的模样。

    年节已过,某一日康熙摆驾永和宫,还没到宫门口,远远就见一抹小影子缩在角落里,仔细一看,竟是好几天没见过的玲珑。

    天气寒冷,康熙不由得惊疑,正要命人把孙女儿抱过来,却看到发现他的小丫头站起来跑了过来。睛致的小脸被风吹的红通通的,团福的袄子把她裹得像个粽子,惹得康熙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下了步辇,一身帝王常服的中年男子蹲下.身,伸手一摸,赶忙暖起孙女儿石头一样的小脸蛋:“你这是唱得哪一出?”康熙暗地里有些不愉,玲珑应该在永和宫外有一阵子了,他就不信德妃不知道,居然任由冷风吹着?

    “皇玛法,颜颜不冷!”小丫头伸手摸上眼前人的老脸,手心暖暖的温度立时传了过去。

    康熙心里稍稍一松,老四这么可人的丫头留在宫里陪他,若是出个什么岔子,他可过意不去得很。只是就算三九天过了,也还是冷的,这丫头为何留在永和宫外,却不进去呢?

    “玲珑,你为何留在此处?”康熙起身,牵着小丫头,准备往永和宫走。

    颜颜见此,赶忙坠着小屁股,硬是不往前走:“皇玛法,颜颜有悄悄话和您说!”

    哦?

    康熙纯当配合着玩了,弯腰附耳过去问:“说吧,你有何悄悄话要和朕说?”

    “皇玛法,”颜颜蹙眉,左右看了看,小手挡着道,“皇玛法,不要去玛嬷宫里,玛嬷宫里的味道很奇怪,对身体不好。”

    康熙心头一震,直起身子肃容低头,看了半晌小丫头的神情,发现不是在闹着玩,顿时就拧了眉头。思忖一会儿,他使力抱起小丫头,边往前走边问:“玲珑,怎么回事,仔细给朕说说。”徽音的女儿能够辩识气味的有害与否,此刻,他忽然想起了这事。

    颜颜揽住康熙的脖子,板着小脸道:“前两天颜颜去玛嬷宫里请安,闻到了很浓的熏香味,颜颜觉得很呛,一直忍着没说。后来玛嬷要抱颜颜,可玛嬷身上有另外一种香味,和熏香味一混合,味道就很奇怪了。”

    康熙偏头看到怀中孩子一脸不知怎么说的表情,正待再问,就听到那稚嫩的嗓音响了起来。

    颜颜很不安地贴到康熙脸侧:“皇玛法啊,额娘教过我,如果发现很奇怪的味道或者吃食,就要离得远远的。可是玛嬷不是阿玛的亲额娘吗?她怎么会对颜颜不好?十四叔也是,他不是颜颜最亲的叔叔吗?为什么还要在玛嬷面前说阿玛的坏话?阿玛明明很好的啊!”

    什么?

    康熙闻言大惊,肃容看着怀中的孩子,近乎严厉地问:“玲珑,给朕说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皇玛法,颜颜怕!”小丫头瑟缩一下,声音都有些颤意。

    康熙这才意识到,对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太过严肃了,神色缓了缓,抬手拍抚了几下,缓和语气问:“玲珑,你刚刚说的那些事,原原本本给朕再说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哦,”颜颜老实地一点点开口,“玛嬷不喜欢颜颜,每次看颜颜的时候,眼神都好可怕,可是颜颜一直都很小心的,从来不惹玛嬷生气。前两天颜颜发现玛嬷宫里的味道很奇怪,就守在门外,害怕皇玛法和阿玛来了不知道,结果除了昨天见到宜玛嬷外,就只有今天碰到皇玛法了。”

    一直守在永和宫外,等着提醒别人?

    康熙心神微震,不知说什么好。

    “还有啊,”颜颜一副想不明白的模样,“阿玛和十四叔都是玛嬷的孩子,不是该像额娘疼颜颜一样的吗?可是颜颜看到玛嬷对阿玛冷冰冰的,对十四叔就很亲近很喜欢,玛嬷看不见,阿玛眼睛里都是难过的啊!”

    康熙不由得想到了之前发生过的那些事,眼底涌出了深沉和冷意。

    “皇玛法,您不要生气哦,那天颜颜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真的!”颜颜生怕被责罚,赶忙提前声明,“颜颜看到十四叔和玛嬷在说话,本来打算要进去的,可是却听到十四叔说阿玛的坏话,一生气就出来了。”

    “玲珑,你不喜欢十四叔?”康熙心里一沉,怀疑地紧盯着怀中的小丫头,该不会是谁教的吧?

    颜颜为难地皱脸:“以前喜欢的,虽然十四叔老是欺负颜颜,可是阿玛是颜颜最重要、最亲近的人,颜颜不会喜欢对阿玛不好的人,所以现在不喜欢十四叔了。”

    “这些是谁教你的?”康熙看不出端倪,直接问了,他就不信几岁的小丫头能掩饰得很完美。

    “没人教啊!”颜颜奇怪地瞅了自家皇玛法一眼,完全不知道已经被怀疑了,“额娘说过,没有阿玛就没有颜颜,所以就算颜颜很喜欢九叔、十叔、十三叔,但是最重要的也永远是阿玛,所有对阿玛不好的人,颜颜都不喜欢!”

    没有阿玛就没有颜颜?

    康熙疑心稍解,这小丫头对老四的亲近,他是清楚的,而且德妃做的事就摆在那里,既然能谋害老四的子嗣一次,用点香料在玲珑身上,也不是多奇怪的事,更何况,德妃在徽音那没少吃暗亏,为此怀恨在心谋害玲珑,又有何不可?

    “皇玛法,颜颜以后可不可以不去玛嬷那里?”

    康熙瞧着小丫头希冀的眼神,心中权衡一番后点了点头:“常来朕身边,就可以不去永和宫了。”如果德妃哪一日得手了,恐怕徽音那儿,就要翻天了吧,他不能因小失大,比起德妃,还是徽音更危险呐!

    “皇玛法最好了!”颜颜高兴地亲了康熙几下,又纠结地问,“皇玛法,那……颜颜可不可以去宜玛嬷那儿?宜玛嬷和九叔一样,都是真心喜欢颜颜的人,颜颜想常去看看宜玛嬷,行吗?”

    宜妃?

    康熙笑了,宜妃虽然也有些心思,但是为人还是不错的。于是他同意了小丫头的请求:“可以,朕依了你!”

    祖孙俩说说笑笑,竟是从永和宫门口路过,去了旁的地方。

    颜颜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不单告了次御状,还成功黑了德妃和十四阿哥一把。得知圣驾过永和宫而不入,德妃砸了东西暂且不说,而此后一段时间nei,宜妃忽然得宠了一阵子,德妃却失宠了,这个中奥秘,就非他人所能得知的了。

    action 4 阿玛最重要

    康熙四十四年冬,颜颜和九阿哥吵了一架,气冲冲地从九阿哥的书房里跑了出来,引得一干奴才胆战心惊之余,疑虑万千。

    满大清没人不知道,当朝九阿哥最喜欢的就是雍郡王府的三格格,今儿这是怎么了?

    胤禟在书房里大摔特摔,耳边一直回响着颜颜刚刚离去前吼出来的一句话,俊美的容颜上一阵扭曲,凤眸中闪现出狂躁和不甘、愤怒,抿紧的唇微微抽搐,似乎蕴含着一种怒到极致、受伤到极致的颤意。

    “不对不对,阿玛最好最重要,我最喜欢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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