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程并不意外。
吴峰成早几年前就已开始将资产一点点慢慢往国外转移,他做事严谨细致,可惜百密一疏,被他圈养在身边的这个人查到。
吴峰成回国第一件事便是宴会好友,衣香鬓影,尽是叱咤商界的一流人物。
昆程自然全程陪伴身侧。
酒酣耳热,吴峰成举着酒杯,要他起身敬酒。
他看眼前的男人一眼,慢慢举起酒杯,剑眉星目,沉进酒意,看不清旁的。
男人承下一杯,听着耳侧生意场上往来朋友的夸赞,摆摆手,只是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吴峰成冷静圆滑、残忍狠辣,有所有成功商人的特质,但同时,他也是个古怪的人。
昆程少时不爱读书,野得上天,他不恼,反倒宠之任之,唯有高一一年那次,昆程逃了吴家的家宴,被吴峰成罚跪思过了两天,连学校都不必去了。
周溯不明白,昆程起先也不懂,而后在日复一日的生活里,慢慢明白。
酒席散场后,昆程跟着吴峰成上车。
司机早已在门口等好,车里暖气烧着,温暖如春,隔绝开窗外寒风,只待主人上车。
司机恭恭敬敬:“去哪里?”
夜已深了。
这么久了,吴峰成醉后确是倦了,仰卧在车后座,闭着眼,也不看昆程,只挥挥手道:“去主宅。”
昆程没作声。
这座大都市的夜,是繁华而迷乱的。
主宅昆程不常来,吴峰成这两年国外跑得勤,一座大房子显得空荡寂寞,只是一直有请专人打理,顺着院落走进去,腊梅迎春,都是香的。
昆程跟在吴峰成身后,将男人送进家门,保姆嬷嬷大概是许久不见二人一起出现,迎上来热切地问两个人吃过了没。
昆程低了一点声音答:“吃过了。”
他和嬷嬷说话间,吴峰成又已仰靠在了沙发上,手里捏着两个文玩核桃。
嬷嬷回屋后,昆程靠着椅背,不远不近地瞧着男人。
主人讲究,家具陈设一应是最好的,沙发是红木打成,铺了柔软厚实的毯子,只是在这天寒地冻里,仍现出三分清冷落寞来。
捎带着落在二人头顶的灯光都冷清清了。
昆程摸出一根烟。
“把烟掐了。”吴峰成盘玩着手心的核桃,闭着眼睛,“对身子骨不好。”
吴峰成年纪愈是往上,愈是在意所谓功德,供养佛像、广施善行,当时花高价收下这两颗狮子头,还是听了旁人说,这玩意儿能疏通经络、祛病延年,顺带着修个身养个性。
昆程不信这些。
他把烟捏在手里,笑了一声:“还没点。”
男人把眼睛稍稍睁开了些:“今晚不在这儿住?”
昆程点点头:“公司忙。”
吴峰成笑了笑。
昆程倚着椅背,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不用这么忙,连家都不回。”男人慢条斯理,“再过几年,等我老了,这些都留给你。”
昆程只看着他,不说话。
半晌,他感到喉头没那么堵了,伸手把手心掐着的那只烟丢了,“公司的麻烦,你能摆平吗?”
吴峰成又阖了眼,点点头:“小事。”
昆程没再多问,直起身,拿过丢在一边的外套,迈开脚步。
既然来时是客,走时也不需要发声。
手搭上雕花的门把手,拉开一半,寒风灌进,昆程忽然想起什么,顶着寒意,转头问向吴峰成,“当年……”
沙发上的男人已年过半百,鬓角已生华发,听见他的声音,慢慢睁开眼睛。
“你到底看中我什么?”
话音未落,男人脸上浮起一点点笑意。
吴峰成半支起身子,语调在冷风中听不真切,笑意却是真真实实的吹骨生寒,“你和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小白眼狼。”
昆程握着门把手,侧身看着他,手上肤色苍白,青筋条条突起。
“谁都喂不熟。”吴峰成笑笑说,“我看中你这点。”
*
下班。
舒盈出了报社门后,险些硬生生又被冷空气逼退回单位去。
何慧戴着棉耳罩从她身边路过,听力被隔绝了一些,声音就自顾自被放大了:“盈盈姐,这鬼天真冷啊是不是!”
舒盈笑起来,边笑边点点头。
天气越冷,她越想见他。
平时,他是一直承接着接送她上班的任务的,私心也好温柔也罢,总之想到能直接一车把心上人装进家里,他就觉得身心愉悦。
只是今天他告诉她吴峰成回国,可能没法接她下班。
舒盈推着手推车在超市里闲逛,脑海里慢慢过了一遍电影。
她等到昆程回家时,已经是深夜了。
她勉勉强强对着食谱做的一锅粥已经凉了,她端着小锅去热,被他猝然从身后抱住。
他脱了外套,只穿了件开衫,她嗅到他满身风霜味,仍旧往他怀里蹭了蹭:“我热粥。”
他瞥了一眼她手里的小锅,凑近她雪白的脖颈处,低低叫了一声“盈盈”。
她弯眼笑了笑,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