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跟我走!”
落下的眼泪像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真实的东西——至少对于束游来说,她肯能是自自己有意识以来,次感觉得到自己的眼泪——而这样的眼泪,却也坚定了她的决心。
“我…”
交错在那张平常面孔上的迟疑,让本就因为心绪大乱而狂暴得想要杀人的女子忽然之间便爆发开来,言辞间的话语,竟带了中疯狂的刺:“你不愿?是放不下这样多的富贵荣华?!”
冲口而出的话,在下一瞬见到自己面前人脸上的惨白时,立刻便升起后悔,束游身体一沉,“对不起,我…”
“没关系…我,不能,离开…”
未完的话,却被人陡然之间打断——
“那我留下!留下来,做你的女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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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在说傻话,也不是冲动,其实这一次,或者说,是在决定为这人去暗杀那样多的敌人的时候起,束游便已经决定到胜城来,只是这期间竟有冒出了这样多的事情,还——
坐在胜城某座知名的茶楼上头,目光沉而带着浓厚戾气的望着楼底下一走过的人,束游是不快的。甚至可以说是有着怒气。
那日在皇宫里,她说完那样的话,却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得到回应,而后韶儿醒来,便什么也没有再来得及说。
对于发生的事情,她总觉得没有文都说的那样寻常,而他也没有做太多掩饰,但却不开口,什么也不说。
在天亮了之后她便被那叫做肖阑的女人一脸泼妇像的赶了出宫,心头烦躁,那样的疼——她是不知道别的男人在遇到那样的事情时会是如何的歇斯底里,但那人,却也太过寻常与轻描淡写,可她怎么可能,便轻易的信了他做出的样子?
想见他,但似乎不到入夜便不大可能进得宫,是以她又怒又气的握在茶楼上头,看到每一个人都有种拉来痛扁一顿的念头——
‘砰!’
重重的一个拳头砸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让思绪漂浮,飘得不知道在哪里的女人忽然回过身来——她是坐在靠窗的位置的,视线也一直落在下头,可即便如此,也实在是不该没有注意到旁边竟有人走了过来——
但脑袋里的自厌情绪持续不到一秒,便在见到来人时火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他呢?!”
冲口而出的责问让本来就怒气冲冲杀上来的少年瞪起人来,满面的小爷我不爽表情。
“你就记得他!”
妖鸾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点比不上那个年纪大臭男人,明明自己年轻又貌美,为什么她就总是只记得那个人,生气又委屈,直觉吼出声之后,便一把抓起这人手臂,怒冲冲的张口就咬。
‘啪——’
清脆的一声巴掌声,让出手与被打之人皆是一怔。连带的,让同是坐在茶楼上的客人们,也都好奇的或明或暗的将视线投到这纠缠了的男女——那少年模样,本就是极致的夺人心魂的。
可此刻却竟捂着脸,恶狠狠的瞪着那出手打了他的女子。不知道说了什么。便忽然像是一只彩蝶一般,翩然自窗口跳了下去——跳得所有客人们心头都是一紧,却在有好事者扒在窗口看到那少年平安无事的落到地上时,这才一个个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西岐最近男儿地位有些上升趋势,毕竟有了个男帝,并且还是个能够安定下西岐混乱局面的男子,是以无论如何,再是大女人的女人,也不得不说其实男人也是有十分不错的。
所以对于街头小夫妻之间的打闹,多是看热闹的心态,倒是比从前那一面倒的女子大骂而男子畏缩又看头的多——不过今日这打人的,倒是奇特。
寻常被打的多是糟糠,像这般美貌而艳得惊人的少年被打——如何不奇?
但束游的眼睛里半点也没看尽这些人的心思,在妖鸾跳出窗外的同一时刻,她便也自自己位置上起身,追着那跑得跟后头有人要杀他似的小鬼,一溜烟儿的两人便都消失了踪迹。
她追,不过是怕这小鬼拿那人撒气——虽然说耍嘴皮子,他是讨不了便宜,但若是鲁起来,那本就弱不禁风的家伙,可经不起他一个巴掌!
或者是因为心头那样多的烦躁,又或者是因为那些发布了的憋气和怒火,束游头一次竟然能够追上那跑得跟鬼魅一般的少年,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城门,一路向东,便入了树林。
诡异的,那却是一片,桃树林。
第六十六章 原来原来
其实如果说被错待,这世上有谁能够拍着胸脯大声道——老子没有?
于是乎,每一个人都曾经被错待过,只是不同的是,有些人选择忘记——像文都;有些人选择挣扎——像妖鸾;有些人选择固执——像谭叹;有些人天生不会记得——像韶哀;有些人却是千方百计不让自己被错待,于是选择错待旁人——像贞离;还有人选择报仇——那是束游所做的。
选择忘记的,不一定能够过的好,但至少自己坦荡,无愧于天地;选择挣扎的,或许能挣扎出一片天地;选择固执的,以或许固执有理;而那些不记得的,又哪里需要提?
错待了旁人的,最后还是得被错待回去,而那些报复回去的,也只有天知道到底快乐与否。
然而——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人,一种,集固执、挣扎、忘记、和睚眦必报于一身的人——他们会因为那些被错待的,永世不忘,哪怕死去也会将灵魂留下,一世一世的痛苦,一世一世的挣扎,执念深到无底,于是便将这世间哪怕刚过眼的一些怨愤,像磁石吸引铁质东西一般聚集到身旁,逐渐逐渐变强——
七弦,便是如此一个人——至少,曾经是这样的‘人’
初次遇到那命中注定的魔障时,他还是个少年——少年模样,少年心性,少年心情——而那女子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相遇是一种寻常,但相爱却像是一种天差地别的东西——因为他不曾有过相爱。
被拒绝,而理由是她已经有了比他更漂亮的丈夫,无需再锦上添花,更何况这花还不及原来的——七弦是少年,还来不及盛开的少年。
一怒之下,便拼命要去见那被自己心上之人说成是完美的男子——他的情敌,自己心上人的丈夫…们。
那是两个各领风骚的男子——雅致与冶艳,日与月的样子——但确实极美,七弦痛苦了,扯着自己心上那人的衣角,近乎乞求…
他并不知道,所谓的美好,其实只是那女子拒绝他的理由,哪怕他再美好——在那女子心中,也是与她无关的——心分两头,情予双人,她已经是愧疚,愧对于曾经的两位竹马,又哪里会再添痛苦?
可七弦不知道,在最后看过自己那张还未长成的面孔,推算出再如何也不够美丽——少年便永恒的将自己的年岁固定在了少年的时代——死去。
只是死去却不总是结束,对于沉闷而痛苦的七弦的灵魂来说,哪怕是死去,不够漂亮这样的理由——却成为了一种执念,在自己有生之年不能达到——为什么死后不可以?
族内的各式咒法,身为族长之子的他,太过熟悉那些被禁止使用的咒法,生前不可接触——可死后,还有谁能阻止?
然却计算错误,只得与人达成协议——他献上祭品,他停驻在固定位置。
直到,一个能够打破魔咒的人出现。
五年前的死人崖底,那模样比自己生前死后见过的所有人都还要漂亮的女子,迫不及待的将那张他未曾见过的美丽交予,而他则破咒而离——
束游不知道,自己竟是在无意之间,遇到,并放出了那位被自己先祖拒绝而在她们束家女子手心留下十字痕迹的人。
她当然不会知道,她又怎么可能知道?
——这世上竟真有咒灵一说?!
可得到那样漂亮的面孔的七弦,却不知道要留住那美丽是需要无数的健康——因为他不曾得到那甘心将面孔予他之人的身体!
所以,他回到那座岛——他们族的岛,可惜的是,这样多年过去,那个岛上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从前那样多的东西,唯一仅有的一些人,也被他当作献祭给美丽的祭品,一一化作沙石——祭奠了岛上新植而来的桃林。
他渐渐记不清楚自己到底献祭了多少的与灵魂,他只记得,岛上的桃花开得越来越艳丽,而那些桃树林,像洪水一般吞噬了整座岛。
在他已经渐渐习惯,而全然忘记了那些被他当作祭品照三餐使用的生命还是生命的时候——他遇到一个男人。
那种惊艳,是他在得到那张极致的面孔以后,次的觉得别的人面上,竟也有美丽。
可是那美丽的面孔,在望见自己的瞬间便惊惶而带着喜色——他竟是识得自己得到的这张面孔的主人的。
他有些恼,可一待那人明白此刻状况,他便看到那些色彩,生机,一寸一寸死去,恍然升起来的,是一种他极是熟悉的——怨,与执。
为了让那人心甘情愿将面孔与身体一道交予,他对他说自己可以达成他的愿望——那风华绝代,却因为此刻痛苦而面容扭曲的男子,一字一句——
“我要她身边每一个人,痛苦的死去!”
自己答应,便在那人身上轻拍了拍,乌色,红得发黑的血液,顺着那人赤的身体上两条腿之间留出,而那突起的腹部一寸一寸败下去…在地面上留下一副刺目的婴孩图案…
那人哭了,却没有声音…眼中有种疯狂…七弦知道那是自己也拥有的东西…
得到那具新的身体,他极高兴——虽然从前那张面孔也不错,可要保持却太费精力,现在得了全部的面孔与身体,他便是这天下最漂亮的人——
生时做不到的事情,他在死后做到了——可他忘记了,时间已随着沧海与桑田转移,那个让他拥有这样执念的女子,早早就不在了。
离开嗜灵岛,他去实现自己的承诺。
可一切却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的顺利——他受伤了——竟然。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姿容寻常的男子有着那样多的憎恨…似乎这具身体的主人除了死去,还留有情绪…
伤到他的,是一种情感——一种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而一旦接触便像刺破气球的刺一般,将自己凝聚起的力量泄了出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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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游追着妖鸾一路进入树林,两人追赶跑跳间,竟都没有注意到二人是来到了什么样的位置。
直到次日突然发挥比寻常多上太多力量的女人猛然拦住去处,妖鸾不得已停下来。
“你追我干什么?反正我最好消失才好,不是吗?”
怒气冲冲的瞪着那拦住自己去路的女子,妖鸾几乎要跳起来的怒吼。
“…”
方欲言,却忽然回过神来,发现二人竟是身处在一片的桃林当中,而头顶那前一刻还透亮的阳光在妖鸾话音间便被阴沉和黑色取代,周身除了那样多的桃花,一朵一朵艳丽,旁的东西竟然都像是急速退开了样的,呈现出一种越来越远的状态!
怒得跳脚的冶艳少年,因为那般动作而全然丢失了那多的美丽,但是那愤怒的心绪,也在四周变化的瞬间察觉到,心头一沉,竟下意识的冲到那人面前,张开双手环住她!
“小心!有古怪!”
一瞬间自晨间进入夜里,束游当然知道有古怪,也当然晓得警惕起来——但她没想到的,却是这少年竟然会反应的护住自己——虽然这样很蠢。
不过到自己肩头的个子,环在自己身上也不过像是倚靠的样子——但是,但是…无奈的,束游脑海中升起了‘但是’两个字…
如果没有从前崖底的事情,其实这小鬼…
她知道自己今日心情极不正常——连哭泣那种事情都做过了,还有什么事正常的?
一把推开少年环在自己身上的身体,轻声道:“阁下是嗜灵岛主?”
话音刚落,二人四面八方的桃树一颗颗骤然动起,交错复交错,穿插复穿插,枝桠与枝桠间像是打斗一般纠缠着,抖落一地的绯红…继而交错着,围绕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