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眼泪就掉下来了。她慌慌张张地擦着眼泪,转头才发现,说玩了那句话以后,苏妈妈已经又陷入了昏睡之中。房间里消毒水的味道非常浓,茶几上除了各种各样的药片之外,只有一只美丽的纸盒,里面是四只漂亮的猕猴桃,陆林下午送过来的,说那毛茸茸的果子富含维生素,病人吃也好,庄奕吃也好,都是抗病美容的。当时,庄奕根本没跟他说一个字,他放下礼物以后就慌慌张张地逃走了,临走还没忘了结清了今天的医药费。此刻想起来,庄奕心里格外难过,于是干脆不再掩饰自己的难过,她紧紧抓着消毒水味道的床单,泪水滚滚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的庄奕忽然觉得有人走进了病房,站在她的面前,她觉得她应该站起来,可是又不想动弹,那个人走到她的身边,很轻很轻地给她披上了一件外套,手指轻抚她的鬓边,极尽怜惜。
陆林又来了!庄奕脑子里一下反应过来,她几乎是跳起来,努力克制着才没抡起排球队主攻手的胳膊给对方一个大嘴巴,对方没有躲也没有闪,而是一把抱住了她,苏朝宇低声说:“对不起,我早就该回来。”
庄奕太熟悉这个怀抱,力度,质感,和味道,她抓着他的衬衫,忽然又想哭了,哽咽着说:“你不是说不回来!”
“我想了又想,知道你一定会不开心,所以,还是回来了。”苏朝宇紧紧搂着庄奕,低头去吻她的嘴唇,她却使劲推开了他,泪水还噙在眼睛里,却气得发抖:“你想,我一定会不开心?!”
苏朝宇愣了一下,习惯性认错:“我错了……”
庄奕奋力离开他的怀抱,死死咬着嘴唇说:“你在揣测我,揣测我的不高兴,因此而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这里,向我认错,然后以为我应该感激你的体贴,是么?”
苏朝宇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烧了一下,连罗灿都对自己乘2个小时的车赶到医院来的行为非常不理解,他累得只想钻进被子里去,却跑过来,为什么一向善解人意的她竟然会有这种反应,甚至还在病房里……苏朝宇冷静不下来,他也有他的委屈和难过,他的语气里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知道我不应该对……”
“你什么都不知道!”庄奕尖锐地回答,“你把太多事情都看得理所当然,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你心里最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是冠军,是阿姨,还是苏暮宇都不重要,因为永远不会是我,对不对?”
第二十五章:秘密
“你什么都不知道!”庄奕尖锐地回答,“你把太多事情都看得理所当然,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你心里最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是冠军,是阿姨,还是苏暮宇都不重要,因为永远不会是我,对不对?”
苏朝宇被震得退了一步:“我以为你……”
“你总是‘以为’,你从来不知道如何跟我分享你的生命,你永远不会从我的角度去考虑你自己,我觉得孤独,无助,你知道么,我的朝宇?”庄奕泪流满面,她抓过自己的外套往身上套,颤抖地手指半天才系好了所有的扣子,她说,“对不起,我守了四天,想歇一下,今晚交给你了。”说完竟急急奔出门去。苏朝宇追了两步又停下来,他太了解女友绝然的性格,这种事他追过去也是毫无办法,何况他知道自己也完全不能冷静,现在说什么都只能让矛盾激化,他深呼吸,就让彼此,都退一步,明天早晨再见面的时候,他相信一切都能化解。
苏朝宇回到病床旁边,仔细检查了母亲身边所有的医疗器械,然后他在庄奕坐过的家属床上坐下来,靠着墙给庄奕发短信,按了二十几个字,只觉头脑一阵一阵的眩晕,疲惫张牙舞爪地撕咬着他的身体,他慢慢滑下去,沉入梦乡。
庄奕跑了三层楼梯,怒火渐渐平息,她忽然想起陆林的那盒猕猴桃,她并没有打开,不知道里面是否有陆林留的字条,如果苏朝宇看见,如果苏妈妈看见……她向来识大体顾大局,虽然闹别扭,却也不想无端地给彼此制造问题,于是转身回去取,等进了监护病房,才发现苏朝宇已经沉沉睡去,身子紧紧蜷着,连她走近给他搭上一条毯子都浑然不知,可见体能已经到了极限。她觉得心揪着似的疼,立刻开始后悔自己不合时宜地脾气,她在他身边坐下,想他醒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温柔的化解一切怨气的吻。
但她的手机却突然振动起来,她打开,是学校里寝室好友的短信:“明天是交实习报告的deadle,你的在哪里?”
庄奕脑子嗡的一声,她的实习报告倒是填写完毕,盖好了公章,只是锁在柜子里,唯一的钥匙在她的口袋里,她只能站起来,俯下身子本想亲亲苏朝宇的嘴唇,女孩的骄傲却终于战了上风:“无论怎样,也应该先来道歉啊。”于是她又站了起来,拎起那只纸盒就悄声离开,坚决地没有回头。
漆黑一片的病房里,苏朝宇的手机从他手里滑落出去,掉在地上,早已经黑了的屏幕闪了一下──“对不起”,那是那条没有发出的短信的开头。
庄奕走到楼下,此时已经将近晚上11点,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她站在医院门口等出租车,然后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滑了过来,陆林几乎是跳出车子跑到她面前,一面走一面慌慌张张地托正眼镜的位置,路灯下他显得很疲倦,左颊上还有方向盘留下的压痕,显然是伏在上面睡觉时留下的,他搓着手指问:“你要回家么?我送你。”
庄奕想了想,还是说:“我回学校……谢谢……”
夜色深沉,飞豹团已经熄灯,只有指挥官官舍里,仍然开着一盏橙黄色的,小小的应急台灯。凌寒坐在离灯最近的地方,看着自己庞大的影子遮住江扬,一字一句:“什么也没发生。”
“我不信。”琥珀色头发的上校居高临下地看着盘坐在床上的凌寒,“对长官,你最好维持无保留的诚实和坦然。”
“我还没入职。”
江扬板着的面孔上浮起了一丝嘲讽的笑容:“你又在逼我,凌寒中尉。”
凌寒猛然抬起头看着对方。外勤特工只享受同等军人待遇,从不授衔,更不称呼阶级,他深深地呼吸了片刻:“这种伪装的把戏是我10岁就纯熟的了。我甚至不认为国安部和军部之间的调动有这么容易。”
江扬拉过凌寒房间里的一张标准配发的凳子坐下,摸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把凌寒中尉的入职手续办妥,立刻马上。”一声毫无反驳可能命令让凌寒从床铺上撑起来:“江扬!”
“是你逼我的。本来我打算你在好转以后就离开飞豹团,但是现在,我不认为你有离开的可能了。”
“我是外勤特工,是国安部的人,不隶属你这个该死的独立团!”凌寒从牙缝里把这些字一个一个挤出来,却被对方冷笑着驳回:“你不是国安部泼出去的脏水吗?”
被戳到了痛处的凌寒清秀的面庞纠结在一起,半晌无语。他站起来看窗外,沉声说:“把我的手机还给我,我要打电话。”
“不可能,你是军官,飞豹团的建制完善阶段不可以拥有内网以外的私人通讯工具,程亦涵的手机也是我配发的,而且只限内部电话,如果拨普通公众网络,要信息部的即时解码。而你的手机我暂时不会配发,你资格不够,凌寒中尉。”
“我要打电话。”凌寒固执地重复,握住窗台边缘的手骨节发白。
江扬依旧好整以暇地坐着,神情淡定从容:“不可能。”
凌寒忽然转身,走了两步,江扬吃过一次亏,早就跳起来撤了一大步。正好有人敲门,江扬边冲过去开,简单说了句什么就立刻关门。凌寒已经飞身拿到了桌上的手机,极快地拨号。
“放下手机,凌寒中尉。”江扬一步步走过去,话说的很慢很清晰,凌寒却仿佛无知无觉,只是紧握电话等待。琥珀色眸子的上校缓缓逼近,重复了命令,将那一纸公文拍在桌子上。“请输入公众网指令。”机械的女声冰冷单调地冒出来,凌寒头一次求助似地看着江扬,对方却不为所动。
“指令,给我指令。”凌寒急促地呼吸着。
江扬摇头。
凌寒冲过来,江扬早就敏捷地锁上了小房间的门,略一躲闪便让到另一侧去。凌寒非常挫败,固执地握紧了手机,飞身就朝对方胸口踹去。从小就练习搏击的江扬早有防备,压低了身子一掠,手臂狠狠撞击了凌寒的腰,让他平衡尽失,一个趔趄扶住了墙壁。就那么一瞬间,江扬巧合地握住了方便往阳台高出挂衣服的藤杆,奋力横扫,准确无误地打击到了凌寒臀腿的伤处。黑发黑眸的年轻人行动上的一个停顿就是江扬反击的最佳时间,仅仅20秒,前国安部最佳特工就被飞豹团的上校死死压在了墙角。手机里毫无感情的女声也因为太久得不到指令而放弃了重复,嘟嘟的挂断声在凌寒和江扬的扭打挣扎里显得格外虚弱。
“我们做个交换……”江扬微喘,“用一个任意时长的外网电话交换你的秘密,凌寒。”
第二十六章:0734
“我没有秘密。”凌寒的腰背上被压住了,手臂也被死死钳在身后。他毫不遮掩地撒了个谎,根本没有指望能够瞒过身后的人。但是潜意识里,有一部分的他跟自己说:“没有秘密,小寒,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凌寒有点头疼,多年特工经历让他异常忠诚于自己的内心,他问另一半的自己:“真的吗,真的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是另一半没有回答。江扬的膝盖死死顶着臀部的旧伤,有些刺疼,凌寒昂起头,再一次重复:“没有,没有秘密。”
江扬微笑:“你有。0734行动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0734……凌寒挣扎了一下,手心冒冷汗。0734……他记得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牛皮纸信封,打开来,里面有各种阅读资料和相关的模拟报告,生还率高达79。凌寒记得,自己的名字写在参与名单的个,两个副手,一个联络员,行动代号0734。0,最高格杀级别;7,年度事件权重排序;3,参与人员级别;4,参与人员数目。牛皮的信封,手感沙沙的,凌寒记得自己从容地收拾着寝室里的东西,把信封和极喜欢穿的t恤放进背包里,那上面有林砚臣画的q版娃娃,挑着眉毛,系着围裙,扛着拖把,眼睛里充满了愤怒、无辜的光。
江扬恰到好处地摁压让凌寒回过神来。“给你十秒钟时间,换不换,告诉我一个答案,凌寒中尉。”
爆炸。漫天都是碎屑。凌寒紧紧屈着身体,把一台pda护在胸口。他翻滚而下,根本不管那是7楼,是一个几乎必死的危险高度。
“这是一个过期不候的邀请。”江扬的声音非常有诱惑力,下一句却忽然冷冰冰的,“还有五秒,凌寒中尉。”
一颗头颅从面前飞过。凌寒忽然失去了重心,扯开了防护网的救援队大声呼喊着:“移动!移动!”凌寒胃里一阵阵恶心,pda差点脱手。护网……他下意识地放弃了保护姿势,坠落──“不换。”他脸色惨白,死死咬着唇说。
“很好。”江扬一把将他拽起来抵在墙面上,“那我现在我命令你,凌寒中尉,描述0734行动,事无巨细,简明扼要。”
凌寒只能看见那颗头颅。长发,应该是一个姑娘,重力加速度,坠落。护网以外。消失不见。他知道,江扬现在可以有很多种方法让他痛苦,但是他不管不顾,只是使劲摇头,希望让那个影像消失,却不料,脑袋里更加混乱,甚至无法听见背后的人说了什么。再回神时,他只能感受到冰冷的桌面贴着面颊,一声脆响后,有一条颇具威胁性的东西抵在自己臀腿的旧伤上。
“你没有选择。不要跟我再提那个理由,”江扬把那张公文拍到凌寒面前,上面“入职确认”四个大字清晰可见,“你现在是飞豹团的中尉,是我的直属军官,我的命令,只能遵守,不能违背。0734行动,现在开始描述,我很不喜欢等待,也不喜欢重复命令。”
所有的感官都消失了,凌寒的下巴压住了那张纸,油墨气味很重,白纸黑字:“凌寒中尉入职飞豹团,资料转移完毕,档案收讫。”凌寒想起了国安部发给自己的门卡,上面突起的代号,金舟。国安部的外勤组有独立的办公区域,门口的瞳孔验证机器总是用奇怪的语调说:“ok。”大门缓缓拉开,金色的阳光照进来,凌寒微笑。
剧痛从大腿根部传来,凌寒一哆嗦,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这是为你的迟疑和反抗。”江扬挥舞着被自己折断的藤杆,狠狠抽下去,“完成我的命令!”
“不!没有0734行动,没有!”凌寒大声叫。
旧伤刚刚脱落了血痂,非常敏感,不到十下,凌寒的前胸后背已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