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不怀疑又如何?”丝毫也不惊讶这人的敏锐,这才是当年那个能够煽动流民暴乱的人,也是如今能够掌握着大半西南军的人。
“这与朕的问题有何干系?”
莫清绝不惊不惧,淡淡地笑了笑,“因为洛山将军的怀疑,所以当初被困在这封寺城,他始终不相信清绝的话。这里……”
“其实被设下了迷阵,意在消磨人的意志,舍了一座城,却灭了南征的主力,实在是笔划算的买卖。”
是这样吗?司苍卿不做评述,如今对方既然说开了,他倒要看看,这人如何为自己辩解。
“承天逸这次是花了血本,竟在整个城内布下这个死阵,却不管不顾守城的百姓和将士们的生死,也是为此,洛山将军始终不曾相信清绝的话。”
“直到走投无路,洛山将军才终于以冒险的心态采纳了清绝的意见。彼时守城的鸿承士兵也被我军逼得无路可退,狗急跳墙,以死搏斗。在准备突围的关键时刻,洛山将军因为过于操劳,一时大了意,遭到了突袭,受到重伤。”
“将军将帅印交予我,并不是真的信任,而只是在赌一场吧。”
莫清绝笑得几分自嘲,“不管将军是如何看待我,身为西南军,清绝自当宁死也要保全大军,对于破这个死阵虽然只有七分把握,也只能冒险突围。”
“皇上要清绝交待清楚,就只有这些。”
看了眼神色冷漠的司苍卿,莫清绝垂下眼睑,“皇上怀疑清绝也是正常。洛将军曾提过,皇上和皇后曾遭到多次算计,是为同一个人所为,就是清绝救皇后的这一次,也与那人脱不了关系。清绝偏巧出现在边疆的深山林里,偏巧救了皇后殿下,又正值时局紧张的时候,任谁都会怀疑这种巧合吧!”
司苍卿微诧地看了眼这人,倒不知这人真如此坦诚。但……这人弄错了一点,他对于这人的怀疑,是出于一种诡异的直觉,反倒这些巧合不显得那么重要了。
不过,如今……
司苍卿终于开口,淡声道:“你既解救了我十数万西南军,朕自会以功论奖。”
话一出,莫清绝怔了下,随即一喜,“皇上的意思……您是相信了清绝吗?”
微皱了下眉,司苍卿的心中再次浮起一抹诡异感——这个人,不过瞬间的功夫,性格却似诡变的紧。之前那个冷静侃侃说道的人,不像会这么喜形于色的样子。
是,演戏吗?
不再追究,司苍卿垂眸看着手中把玩的玉佩,对这人的疑惑,暂且只能放在一旁。无论他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目前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反倒是真的很热血般,如同每一个西南军中的将士。
莫清绝,倒是个难得的将帅之才。
司苍卿遂道:“你就暂代洛山将军一职,西南军交予你指挥,莫要负了朕的期望。”
神色微有激动,莫清绝单膝下跪,沉声道:“末将誓死效忠吾皇,助吾皇踏平鸿承国,收服天下!”
司苍卿淡淡地嗯了声,“你且下去吧!”
莫清绝离开后,屏风后款款走出了一个人,他旋身往司苍卿身上一坐,搂着对方的脖子,笑嘻嘻地道:“陛下,那个人真不简单呢!”
司苍卿伸手轻扶着对方的腰身,淡淡地问:“为何?”看来,不只他觉得莫清绝不对劲,便是承天央也有这样的感觉。
“陛下可曾听说过姬神的传说?”
司苍卿微点了下头,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神话。姬神,也是民间较为流广的传说,大致是上古之时的一个战神,铲尽了人间的魔怪,最后散神而亡。
承天央轻笑,“姬神,并不是一个神,而是两个神合为一体,一个智慧,一个英勇,共同维护人间的和平。”
司苍卿若有所思地看向承天央,“两个神?”
“是啊,”承天央笑道,“在一个身躯里,据说他们的性格喜好截然不同,而姬神之所以魂飞魄散也是因为当时是智慧之神控制着他们的身体,而他的法力却不济,被魔怪们偷得了空,才被打散了元神。没了智慧之神的姬神,便徒有力气,最终被设计丧命。”
司苍卿默然,良久,才问,“你以为,莫清绝也是这样?”
承天央靠在司苍卿的肩头,轻声道:“我……曾见过这样的人。”
司苍卿不再多说。
那么,他刚才在和莫清绝说话之时的诡异感,是因为……那个人,原来是人格分裂吗?
姬神,在他看来不过是无稽之谈。但所谓一个身躯两个灵魂,放在原来的那个世界里,不就是人格分裂吗?
所以,前前后后,莫清绝的神情举止有细微的变化,因为不明显,所以别人很难察觉。但是他的直觉敏锐,而承天央则是见过了形形□的人,所以才会发觉。
人格分裂,司苍卿了解的不多,但,分裂的人格中有强有弱,性格迥异。这种情形存在的原因也各个不同。而刚才那个冷静的莫清绝,想必是感觉到了危机,所以出来保护自己吧?
人间当有路难行(二)
飒飒风声,轰轰雷鸣;
军行百里,纵马横刀。
叱叱斩剑,呐呐摇旌;
纵马横刀,草木披靡。
“杀——”
战鼓激昂声中,骑兵营带头冲杀,高头大马上,身着铁甲的将士们挥着长戟,一边策马纵骋,一边奋勇厮杀。轻步兵殿后,在敌方受到重创之后,迅疾地穿插过骑兵阵,左手藤盾,右手璇弯刀,以着鬼魅的步法,替代骑兵直冲敌方。
这已是西圩关战场第三次交战,每一次在鸿承国军士遭受重创之后,苍寰军队见好就收,敌方一退则鸣鼓收兵。
但这一次却不同,苍寰军步步紧逼。鸿承残兵,则连连后退,急急地撤离回城内。
千钧的城门轰隆地关上,阻住了苍寰将士的进一步攻击。城楼上,数以万计的弩弓手迅速就位,箭如急雨,嗖嗖地朝着城下的苍寰军射来。
轻步兵手中藤盾迅速翻转,挡着了箭雨,他们旋动着手中特制的璇弯刀,中间把柄后方的短剑嗖地收回,使得旋动更加轻便,以阻住流箭的靠近。新军营的骑兵阵早先一步撤离,轻步兵也随着急速后退。与此同时,无数身着寒铁黑甲的将士冲了上前,他们抵着箭雨,抬着云梯,飞快地冲向城墙下。
箭雨越发地猛烈,密集地射向他们。便在此时,天地之间轰隆隆地一片声响,十数巨型黑铁塔车,缓慢却稳健地朝着城门驶去。
城楼上的鸿承将士见到那比他们的木塔盾车大上好几倍的塔车,顿时更加慌乱,随即死命地放箭,并朝着攻城的苍寰军抛石。
纵是苍寰将士勇猛,然死伤不可免。
司苍卿身着白色铠甲,静默地遥望着,远方,一批冲上去又一批倒下去的将士们。城楼上,最中间的那个身形臃肿的人,便是驻守西圩关的鸿承将军韦冲,也是承天逸的得力干将之一。
看那越发猛烈的攻势,作为尧山岭外最后一道关隘就要被攻破了,那韦冲也显然是疯了般不要命地抵抗——也难怪,承天逸这般重视他,能在战场上如此疯狂的将士,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然,司苍卿眼神冷冽,他不想再在此处耗上更多时日了——必须在五月前攻下鸿都,否则雨季来临,他们便会失了许多的优势了。
——擒贼先擒王。
伸出手,司苍卿冷声道:“拿箭来!”
一旁的莫清绝微怔,遂明白了司苍卿的意思,他看向西圩关的城楼,犹疑道:“皇上,这离城楼太远,弓箭根本射不了那么远。”
“拿来!”
司苍卿懒得废话,只是冷着脸,看向对方。莫清绝顿时了然,不赞同地说道:“皇上,您万不可以身涉险,不若……让末将试一试。”
还未待司苍卿回应,另一旁便有人插话道:“呵,这里是战场,你们还在闲工夫来讨价还价。”
随即在众人皆为反应过来之前,白影一闪,便见一人疾速着朝城楼方向飞去。
……承天央!
微惊,司苍卿也在瞬间便跟了过去。
“皇上!”莫清绝惊呼,却来不及阻止瞬刻飞远的二人。
司苍卿从没见识过承天央真正的武功,却不知,他的轻功几乎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刚赶至这人的身边,承天央猛地停了下来,脚点在塔车之上,迅速地举起手中的弓拉满,箭羽嗖地飞出,不过眨眼功夫便直直地射进了城楼上那个人的喉间。
百步穿杨,不过如此!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韦冲是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一个跟头自城楼摔了下去。
敌首已死,司苍卿也不顾那么多,甩出手中的银丝,一下子扫掉了无数射来的箭羽,另一手已经搂上承天央的腰身,身体向后疾驰,几个跃步已然离开了敌方弩弓的射程范围。
两人脚步轻落,承天央回头看向司苍卿,轻笑,“陛下怎么跟来了?”也未要求什么答案,他便再次看向城楼的那边,没了首领的军队,顿时慌作一团。
而塔车在此时轰地撞上了城门,一下,又一下。西圩关,已是囊中之物。
身后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司苍卿回头看去,原是叶楼和莫清绝几人。
“皇上,西后殿下,你们没事吧?”
司苍卿微摇头,沉声道:“尔勿要将心思放在朕身上,只管军队便可。”
“谨遵圣命。”看向城门轰然被撞开,叶楼回头大喝一声,“城门已破,将士们,杀!”
前方的攻城的将士则一鼓作气,殿后军队则纵马横刀。
西圩关,破!
“哈哈,”承天央放声大笑,“三关三线皆已拿下,只待破了尧山岭,这世上便再无鸿承!”
不再关注那边攻城的情况,司苍卿淡淡地敛眉,盯着笑得几分狂肆的人。这些日子,这个人的情绪总有些些微的变化,越来越不稳。
◇苍◇寰◇七◇宫◇
“……西圩关一战,俘获敌军七万。小部残军逃窜至南,应是朝着尧山岭而去。”
大帐内,司苍卿安坐在软椅之上,听着莫清绝等人的汇报,半晌,开口吩咐道:“大军在此暂作几日休整,然后,便直逼尧山岭。”
“得令!”
“嗯,都退下吧!”
看着面前的地形图,司苍卿独自冥思着什么。
“陛下,”承天央自外面走了进来,他已经脱下铠甲换回了常穿的红袍,笑吟吟地看向司苍卿,“在研究尧山岭的地形吗?”
司苍卿头也没抬,随意地嗯了声,眉间微蹙。
承天央已然恢复寻常,他坐到一旁,也跟着看着地形图,嘴上说道:“三个月进逼到了鸿承国腹地,这一仗,倒是比想象的顺利的多。”
这一句话,反倒是让司苍卿眉头皱紧。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有些隐忧。虽说是御驾亲征,但与广宇国那一次亲征不同,司苍卿并未参与任何决策,放手交给了暂代将军莫清绝,以及叶楼等人。
而这三个月,大小战役无数,苍寰军可说是百战百胜,既是偶有小挫,也是那人故意所为。这一切,似乎证明了他当初将帅印交给莫清绝是一项极为正确的决定。
然,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书生,又为何会有如此的才干,不仅是在兵法之上,更甚至是在实战之上。本来严胜那些老将还有些不服那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