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这人如今在西南军中很有威望,叶楼的信里也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就连洛山,原本对莫清绝明明是有着戒备和偏见的,竟也被这人收服,甚至信任地将帅印交到他手上。
他,果然不如看起来那么简单。
对于这人他还无法相信,西南军是南征的主力,司苍卿自是不能放心地将洛山的帅印交到莫清绝手上,只有亲赴军中,由他自己来率领。若莫清绝真未心怀叵测,倒也是多了一个难得的将士之才。
“陛下,”承天央微微一笑,“你给大家都安排了任务,怎么能没天央的份呢?”
司苍卿看向承天央,淡声道:“你随我出征。”
愣了下,承天央粲然笑开,眼眸明亮异常,“天央遵旨!”
呵,司苍卿真是明白他的心思啊。他不仅要灭了鸿承皇家,更要亲自参与,所有的仇恨和屈辱,一笔一笔地讨回来!而且,司苍卿想必也是需要他的帮助吧,这也是……他们的交易。如同夯塞之所以这么快拿下般,那也是因为他在夯塞安插的暗桩相助。
“主子,”凤岚压下担忧,望向司苍卿,“你,何时出发?”
今天已是十二月二十七,再过几天便又是新年了。年过不过,倒不是很重要,关键的是,这外面大雪下了好些日子,出征之路怕是异常难行。
稍稍计算了下,司苍卿应道:“后天。”
闻言,几人又是一阵沉默。司苍卿也不管他们,拿起一旁的折子,开始处理起来。
“皇上既决定出征,臣定不负皇上所望,将这朝中的政事处理好。”柳意躬身行了个礼,“臣,先行告退。”
“嗯。”
◇苍◇寰◇七◇宫◇
封寺城内,冻雨溅打着残坯。
街上,偶有行人惶惶恐恐地疾跑着经过。每隔片刻,则有巡逻而过的士兵。放眼望去,整个城笼着压抑的阴沉,浸在寒风中,是一片疮痍。
城外,军营里是一片缟素。防备戒严的营帐内,正中央摆着一副棺木。
“将军,您泉下有知,必保佑我大军此次出战顺利,”洛山的副将严胜跪在洛山的灵前,悲愤地发誓,“属下定会亲手砍下那承老贼的狗头,双手奉送到您的灵前!”
“莫先生……”
刚起身欲离开,严胜便听到帐外忽然传来守卫这声恭敬的叫唤,止步,看着帐幕被人自外掀开,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的青年走了进来。
“严将军,”莫清绝毫不意外的样子,站在帐门口,定定地看着这人,“你这是何意?”指着帐外,“那些将士为何都在这里,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莫先生,”严胜漠然开口,“这是严某的事,与您无干系。”
“严将军,”莫清绝正色,眉头紧皱,“如今既是由我掌握帅印,这军中的一举一动,当告知于我才对。将军如今擅自行动,恐有渎冒军法嫌疑。”
微讽,严胜回道:“严某既是违反军法,莫先生何不像之前那样以军法论处?”不待对方回应,又冷冷地道:“莫先生,若无要事,请容严某先行一步。”
“严胜!”莫清绝厉声喝止了对方离去的脚步,“我西南军刚受了重创,军心已不甚稳,你还要擅自行动,非要闹得全军士兵个个惶恐吗!若再一意孤行,我会以军法来处理的。”
“莫清绝,”严胜回瞪着对方,“我严胜天不怕地不怕,将军是信任你,将帅印交由你保管,不代表我严胜就服从你!如今大将军为国捐躯,东西近百万将士为我苍寰血战沙场,我西南军却畏首畏尾,在这里偷得苟安,严某于心不安!”
“你是为了苍寰,还是为了私心?”莫清绝冷冷看着对方,“此次战事,于苍寰于天下是怎样的重要,你到底清不清楚!苍寰这一战的胜败,就要看我西南军了。”
“封寺城迷阵困了将士们大半个月,大家从身到心俱是接近崩溃,还未解除危机又遭有心人发起的暴乱,如今刚安定片刻,你这一走,只会徒添乱子,牵涉的不仅是我西南军的胜败,更是苍寰的兴亡。”
严胜眼中赤红,粗着嗓子,“莫清绝,你莫要自以为是。老子参军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吃着娘奶!”
被这一骂,莫清绝不动怒,只是平静地说道,“严将军莫要生气,我从未否认你的战绩!我的经验也确实尚浅,但这些与此次战事并无关系。”
就在二人争执的时候,叶楼突然自外面闯了进来,“莫先生,严将军,皇上传来密信。”
二人俱是一愣。莫清绝立刻问道:“信里说什么了?”
“皇上旨意,西南军暂时按兵不动,守住封寺城,”叶楼传达着司苍卿的话,“半月之后,皇上会来军中,亲自统率西南军。”
“皇上要亲征?”
点头,叶楼看向严胜,“严将军,如今你也稍可安心吧!”
严胜沉默了下,不情愿地点了下头。既然皇上要御驾亲征,怕早有安排,他怎能轻举妄动?何况,当年与广宇一战,也是司苍卿在紧要关头化解了危机。
这一想,严胜转身大步离去。
叶楼对着莫清绝笑了笑,道:“莫先生莫要动气,大多数将士性子都火爆的很,容易冲动。严胜不是故意针对你。”虽说如今莫清绝在军中的士兵间颇有声望,但那些跟在洛山身边的老人,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吧,毕竟这个青年刚参军未多久,何况他看起来不像武士,反像是个书生。
莫清绝微笑,“怎会?毕竟我本来是个没多大作为的新兵,也是无奈才接下这帅印,名不正言不顺。”
摇头,叶楼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莫先生可别妄自菲薄,若非你及时提出建议,西南军怕早就覆灭了,只是可惜洛山……”视线转向中间摆放的棺材,叶楼眼中流露出几分憾意。
“洛将军舍身为国,实乃英雄,”莫清绝放低声,语气里是敬仰和叹息。继而,话锋转开,他问道:“皇上……要亲征,这,不是很危险吗?”
闻言,叶楼露出崇仰的神情,笑道:“莫先生过虑了,皇上乃真龙之身,英明果决、谋略过人,莫先生应该听闻过当年的洛门关捷战啊,叶某相信吾皇决心亲征,这天下便已在苍寰囊中!”
“是的,”莫清绝唇角扬起,眼中不知名的光彩一闪而逝,“皇上亲自破了天下闻名的璇玑七星阵一事,可是被天下人传为美谈。我也是为此才对行兵布阵起了兴致。”
叶楼哈哈一笑,拉着莫清绝朝外走去,边说起了当年的战事,语气里是迫不及待。
莫清绝顺着对方的动作,撑着雨伞,静静地听着这人的话,唇边始终挂着浅浅的笑。
大雪摧山山不老
雪阻兵征路,兵征路难行。
乾元三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司苍卿再次御驾亲征,带上了西后承天央,率领着二千御林军以及京畿新军营的五万储备新兵南下。
只奈天气难测,一路大雪肆虐,阻着道路,走走停停大半个月的功夫才勉强到达南郡府。原以为到了气候较为温和的南郡,行军速度可以加快,哪知,正月二十那天寒流突袭,向来少雪的南郡府飘起了鹅毛大雪,这一场雪,便下了三天三夜。
彼时,司苍卿的大军刚好是初到天山山区,雪完全阻住了他们的去路和退路。随即,司苍卿下令暂作休整,待大雪过去,再打通道路继续行军。
营帐内,浅浅地浮动着暖意,柴火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司苍卿盘腿坐在榻上,独自静静地运行着内力。
“陛下……”
帐幕被人猛然掀开,承天央倏地住嘴,见榻上闭目练功的人,遂悄然地放下帐幕,径直走到榻边,坐到了司苍卿的不远处。身体微微后靠在柱上,承天央看了对方半晌,唇角微微上扬。
看到司苍卿随手放着的书籍,承天央微有好奇地拿过来,安静地翻看了起来。
真气运行几个周天之后,司苍卿收功,睁开眼便见到蜷缩着身昏睡的人。看了片刻,司苍卿起身走过去,动作轻柔地将承天央抱起,小心地放置到床-上,为对方仔细地盖好被子。
做好这一切,司苍卿复又瞥了眼自始至终没有醒过来的人,那浓密卷曲显得过于秀气的睫扇小心地掩着眼下的淡淡青色。这些天因为天气恶劣,大军行得慢,为了不耽误时间,他们是日夜都在赶路。而这天气异常地寒冷,军中的条件也不好,承天央纵是练武之身,但毕竟自小长在南方,恐是有些吃不消吧!
收回视线,司苍卿站起身,穿好衣服,披上披风,便轻步走出了营帐。
啪,一根柴火突地爆出一声细响,惊动这一片静谧。
本该熟睡的人,此时却愣愣地躺着,那双总是含情带笑的眸,染上了一丝丝的迷茫,缠绵着一丝丝的惆怅。轻轻地将衾被拉到面上,承天央深深地嗅了嗅,这上面淡淡的干爽的味道,闻在鼻间,是一股安心和温暖。
这场景,已是熟悉异常。
承天央翻过身,面朝着内侧,怔怔地看着被大风吹得微微摆动的帷帐。他自十三岁堕入了地狱后,便再也无法安心地深眠,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动自己,只是当年要能在那些人的眼皮下活过来,他早已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将所有的感觉所有的知觉,都忘记,忘记不了,就磨灭。
天长地久下来,他的隐藏功力早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连司苍卿也一直被他给欺骗着呢,对方每次夜里以为他睡着了后便会离去,他其实都是清楚地知道。就如刚才,他起先确实睡着了,但当那人一靠近,他其实就醒过来了,只是习惯了伪装,早已改不掉也不想改这个习惯,便任由司苍卿将他抱到床-上。
轻叹了口气,承天央将头埋在被窝里。当初的侥幸和算计,早已被磨得干净了。每当这个时候,他真希望自己是真的毫无意识。那么,就不会有……任何的动摇。
身上卷着柔软的被子,这些日子难以忍受的寒冷似乎远离了去。
包围周身的温暖,浅浅地,一如最初的心动。
脚底下雪冰渣咯吱地发出声响,司苍卿边沉默地走着,边听着随性将领们的汇报。刚才他一一巡视了整个营区,情况总体上还不错,将士们并未被这恶劣的天气给打击,士气反倒因为这些困难越发地高涨,这其中也不乏洛山牺牲的刺激因素。
思及此,连司苍卿也不得不承认,莫清绝真真是比军中任何一个将军都懂得掌握军心激励士气。洛山在军中待得久,声望高,如今这一牺牲,激愤了大多的将士。莫清绝既能压制住大部分躁动的士兵,又懂得适当利用洛山的死更激发士气。
司苍卿不知道洛山临终前到底和莫清绝说了什么,如今,洛山的灵柩就埋在了封寺城外的高坡上,正面遥望着莲京的方向。
那里是洛山重伤的地方,也是此次南征必经的地方。凡大军路过,洛山的墓,无疑是时时刻刻提醒着将士们的悲痛和仇恨——这种痛,这种恨,不仅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