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说……我若真有心害你,你可怎生是好?”
千刃崖上,夜风袭来,酒气弥散,单春秋也有些带了醉意,脚下轻浮,跌跌撞撞,费了不少的力气,才将那醉软成泥的人抱回了寝殿之中。烛火摇曳,映在那醺醉之后染了绯色的面上,媚得让人不忍直视。想要抽身而去,一方衣角却是被那修长手指死死地抓住不放。本就不舍离去,相依而眠又有何不可?反正,都是醉了……
看着他沉沉睡去的样子,单春秋只是想笑。世间竟有如此美好的容颜,艳似朝阳,清若芙蕖,静如尘雪。就这样陪着他,也是一种深深的幸福与满足。
忽然想起,方才他念起的那个什么——千醉盏?似乎有些耳熟……是他送给自己的么?
单春秋伸手在墟鼎中翻找,终在最深处,摸到了一盏琉璃杯子。抬眼看那酒杯,竟然是在自行斟满,尝了一小口,清甜入心,回味无穷。忍不住又接连饮了三四杯,更是欲罢不能。果然,这满是灵气之人,送的东西也灵性至极!却不知,他是否还送过自己什么?探手再寻,仍是在那墟鼎的最深处,摸出了一把经年使用的木梳。四行血字,入木三分:
阡陌倾城
挚爱今生
勿失勿忘
厮守长相
勿失勿忘,厮守长相……难道,他从前真的就是我的爱人?难道,我原本就是因为怕忘了他,才将他的名字刻在这木梳之上?
许久,都没有如此接近于他,直到这酒醉之时,才终与他合卧一处。轻轻抚弄起他的紫发,卷缠于指尖。顺着发丝而上,轻触那精致的眉眼。顿感一阵气息微促,不由得俯下了脸面,贴着那人娇媚的气息,嗅了上去。紫衣安详,身上淡淡的清幽味道,和那木梳上的一模一样,让人痴迷难忘。极为温馨而熟悉,嗅着那芬芳,忍不住握着那木梳,扶起了他的身子。
梳齿轻过,那绸缎般的紫色,在自己的指间辗转翻覆。不需要多想,只凭着潜藏的直觉,那发丝便卷卷而起,乖顺无比,极是熟悉的感觉。
“这世上还有谁的头发能有我美?若是弄断了,我可不饶你!”瞋目而笑。
执杯酒,看颜娇。
淡风月,听琴箫。
谁将戏言铭心千年?
怪不得,醒来之后,便一直如此流连……
对不起,我竟然忘了你……幸好,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伤害到你的事。
淡淡酒气扑至那透白微红的面上,不觉引得那人嫌弃地皱了皱眉,长长的睫羽微动,他的心也随着震颤了起来,忍不住轻啄其上,再沿着那眉目、鼻尖,最终含住了那一点朱红。
唇畔含笑,相拥而眠……
阡陌……
二十、二界主嫌怨嗔怒,蓝羽灰拱手奉珠
天光放亮,宿醉初醒,绯目微睁。
身子被牢牢禁锢了一夜,醒来便觉得半边酸麻,僵硬难耐。明明睡了一夜,怎的竟如此疲累?杀阡陌一身慵懒,想要翻身展展筋骨,刚扭了身子,却迎面撞上了那炽热朱唇,喷带着浓重的酒气,直扑而来。
“谁?!”半醺霎时清醒。身边竟然有人!
杀阡陌下意识地翻手一挥,犹在梦中的单春秋随着翻滚了一圈,摔在莲榻之下。
“嗯……”臂膀撞在阶上生疼,不由哼出了声,头也如灌满了铅一般磬钵骤响。
“你!嘶……”杀阡陌极少饮酒,昨日一醉酒力未过,猛然直起上身,连带着头也混沌疼痛,顿时焦躁起来。再看那榻下之人,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如此这般邋遢,竟敢睡在自己的榻上!再摸摸手臂,仍有被死死压紧气血不通的胀痛之感。我平日是太过放纵于你!竟然还敢这般酒气熏天地抱着自己睡了一夜!嗅嗅这股酸臭之气,不由得怒意顿起,“单春秋!你怎敢如此?!”
“阡陌……”。
“放肆!”还敢直呼自己的名字!。
虽说单春秋酒力不差,但昨日太过醺醉,冷不防被枕边之人狠狠推在榻下,惊醒之余,头脑仍不甚清晰,直直看着杀阡陌满是羞怒的脸,脑中空白了许久,才再开口:“魔君……”竟然是越礼了么?“是属下……酒醉糊涂,请魔君……恕罪。”
“还不快滚!”一言既出,却又觉得自己有些骂过了头,想要试图挽回些什么,“快去……把这衣服换了……臭死了!”。
单春秋慌忙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昨夜费力将他抱回寝殿,又被他胡乱拉扯了衣衫,后来……却是自己忍不住俯在他身上,辗转厮磨许久,果真是一片混乱不堪。面上甚为尴尬,连声告退。
原来,一切都没有变。你仍是主,我仍是仆。
昨夜一场绚烂烟花消散,竟都是虚幻么?可那把木梳明明就是……。
没落着,转身离去。心如针刺。
杀阡陌看了看周身,紫衣被那人压了一夜,满是褶皱,上面还沾染了些流洒的酒液,十分厌恶那带了酸臭的气味。从墟鼎之中取出镜子,将这脸面上上下下照了个遍,发丝散乱,妆容尽花,连那唇上的胭脂都不知怎的蹭在了面颊之上,随手嫌恶地抹了一把。竟是让他看到自己如此凌乱的样子,太过难堪,一大早心情就跌入谷底,真是气死了!。
哎,还是去洗洗吧……。
涤尘殿内,玫瑰花瓣退去凡尘,染出香氛,实在舒服至极。杀阡陌换上一袭红衣,面上被那一池温暖玉露激荡起来的颜色,映着这衣衫,显得分外妩媚。对着镜子满意地笑笑,这六界谁还敢和他比美?心情一片大好。
也该来做点重要的事了!。
杀阡陌从墟鼎之中取出幻思铃,磕破中指,在上面反画下一道繁复的咒符,将宫羽印在上面,解开了封印,将一缕魂魄收入了白玉瓷瓶中,小心收回了墟鼎,又在那幻思铃上,重新加上了部分封印。
再取出一方透过寒气的锦盒,细细端详那柄极为稀世的玉碎血莲,当真是透骨冰凉,极具灵气。细细研碎服了下去,顿感周身寒气骤起,汇聚于心,轻轻运功,筋脉畅舒,内息滚滚,功力竟然恢复了近两成。
果然是极尽阴寒之物,真是难为他一片心意。
哎……自己怎又如此随意责怪于他?昨夜在千刃崖上,自己就已然人事不省了吧?想必也是被他一路扶回的寝殿。
都是醉了,又何苦怨他?阡陌……这名字也不是他次叫,也挺好听……几百年了,还有谁敢如此唤他?。
妖魔二界再度臣服,七杀殿内肃杀一片,众人恭候着魔君的降临。
杀阡陌稳坐于王位之上,红衣炽烈,不怒自威。
十妖在妖魔大战之中,损伤过半,从此十妖之名不复存在。茈萸在平复妖界一战中功劳甚大,被杀阡陌封为妖界之首,命令投降的几个妖界首领以及没有反叛的妖界头目,一并都归于茈萸手下,听其调遣。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得到魔君重用,茈萸自是千恩万谢,欢喜非常。
杀阡陌借着一干人众俱全,传命下去,七杀徒众从即日起全力搜寻神器的下落。妖魔二界大小头目闻听此言,俱是欣喜若狂,只当是魔君此次功力恢复,收服二界,又有两方神器在手,定是要重振七杀,大展宏图。妖魔二界自三十多年前魔君离去,便沉寂多年,被仙界压了一头,众人心中多有不服,此番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却不想,往日最乐见于此的单护法,此时却过于沉默,并不开言。之前,因妖界反叛,形势危机,杀阡陌并不想有太多人知晓单春秋在昏厥之后失了记忆,担心引起七杀内部嫌隙纷争不断,故而身边也就只有旷野天最是明了此事。好在,单春秋虽然失忆,但性情转变的时间并不算长,再加上原本就是极精明之人,在众人面前全是被遮掩了过去。此刻看到单春秋静默不语,杀阡陌知他心中有事,索性一概大小事务已交代完毕,便退了众人,独独留了单春秋在殿中。单护法数百年来,始终深得魔君信任,自是旁人比不了的,四下众人如常退去,各安于位,不在话下。
“春秋……你有话要说?”杀阡陌见单春秋始终凝眉不语,便只得自己先开了口。晨时言语上激烈了些,现下仍想尽力挽回,语气甚是柔和。
不想此刻单春秋只是头痛再次发作,虽能忍住疼痛,但却不愿再多言其他。众人已退下,自己便卸下了伪装,一时间双手扶住头,跌坐于地。
“你的头还会痛?”。
“无事……本来都好了,只是不知为何方才又突然疼痛。多谢魔君关怀。”狠狠揉了揉眉心,也似减轻了许多。这头痛,总是来得快,去得也不算慢。但是疼痛的程度,却是在慢慢减轻。应该只是失忆之后残存的不适吧。
“魔君……属下……能否问一下,魔君为何突然想要再次收集神器?”听旷野天说,前番几次,自己几乎动用妖魔二界的全部力量去为他抢夺神器,最终都是被他随随便便转手送给了花千骨。不想,现在又一反常态,一心想要重夺神器,这其中定然有事,不可不问。
“我……”一时语塞,杀阡陌知道单春秋始终对小不点心存芥蒂,之前亦几次三番背着自己,想要伤她性命,此番他头疼未好,记忆不清,若是当真直言,保不准他又要再起疑心,再生波澜,倒不如自己全都揽过来,反正,助自己抢夺神器,一统六界,原本不就是他想要的么?想罢,便言道:“我只是觉得,也该是时候去争夺这六界的至尊权力了……”。
一瞬的迟疑,便知你心中有事。很好,到底还是有你不愿说之事。
既是如此,不说也罢。单春秋见杀阡陌再无他事,便拜首退出殿外。临走之时,略做思索,最终还是开了言:“魔君……红衣虽艳……但,属下还是觉得,紫色更衬你的气质。”
“好……知道了。”极是温缓的语气,听得那黑衣一阵神往。
不知为何,虽是一大早就被那人莫名斥责一通,但对他的怜爱之心却被那把木梳全然激起。
这许多年,原来都是我在为你挽发。
那珠玉之声,含笑媚眼,欲望红唇,还有那似有似无、若即若离的暖语暧昧和始终如一关切目光,在他的眼中、心中挥之不去。那芬芳幽清的气息,亦在唇齿之间回味无限。这不知从何时开始的怦然心动的滋味,竟是如此惑人,如此美妙,更让他愈发相信,那看向自己的眉眼,皆是流盼生情,那撒向自己的嗔怒,亦饱含了娇羞之意。
原来,这天下和我,都是你的!
七杀殿中大小事务,都已安排下去,四下无事,杀阡陌便急忙召唤了火凤,赶去云山,只想要快点将那一缕魂魄注入小不点体内。却偏偏白子画带了花千骨出去四方游玩,害得七杀魔君白白扑了个空。欢喜着飞出,却又只能悻悻而回。
不想,离开仅短短两日时光,便有人寻了自己而来,却是蓝羽灰。
自从斗阑干从蛮荒回来之后,蓝羽灰便不算正式地脱离了七杀,几经周折,一心相伴,再无所求。今日竟主动登门,杀阡陌甚是疑惑。
“蓝羽灰?你不是不再过问我七杀之事,如今为何又来?”。
蓝羽灰知道杀阡陌定有此问,本也不想和他有过多言语纠缠,便直言道:“杀阡陌,魔君,我还愿尊你一声魔君。我想知道,你为何要再次抢夺神器?”。
“笑话,我杀阡陌做事,还用向你解释么?更何况,你已经离开七杀,我七杀之事,何须你多问?”这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蓝羽灰对杀阡陌的阴阳怪气并不理会,这人,几百年来便是这么别扭,处处以己为尊,想怎样就怎样,从不顾忌他人作何想法。
“杀阡陌,你当知道,再怎样说,斗阑干都是仙界天将战神,你若是执意抢夺神器,再次挑起六界争斗,即便白子画现下不再主持长留,斗阑干也不会放过你。”
“你少拿斗阑干来压我!”一想到上次,斗阑干凭着光滑如镜的钧天盾,让自己一时迷乱了心智,失了分寸,大败而归,心里就忍不住想要用绯夜狠狠砍上他几下。“斗阑干在蛮荒一待多年,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是么?不过,你现在的功力,恐怕也是大不如前吧!”妖界倒反是何因由,多多少少都会有所耳闻。“你若执意不说,那我便与斗阑干一起,联络了仙界之人,看你到时还如何抢这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