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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人厌的上学日在九点正式展开。
露西尔书包的上头有只粉红色的猫头鹰,走在路上相当显眼。她此刻的心情和那只笑呵呵的猫头鹰一点也不搭,从昨天开始那颗心就一直在幽谷里悬着。
她希望不要在学校碰见罗伊(当然布兰顿也是),她可以预想那场面会有多尴尬。
吸入让人头昏脑胀的柏油热气,喉咙里似乎淋上了松节油,一会儿就会熊熊燃烧。那热气,正如刀片剐着她的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夏日的太阳最是难耐,朦胧光线从中间剖开,破碎的蛋黄流出浓浓的蛋汁。
几个小时过去,她真的没遇到罗伊(或是布兰顿),就连体育课也是。她不会刻意打听,那太愚蠢了。
大概是请假吧,这样也好。
偶尔享受宁谧的校园时光似乎也不错,过去的她不可能会有这种念头。一面看着花丛,一面想着艾蒙回家了没,杰克从昨晚就睡在沙发上,每分每秒都在期待他的归来,餐桌上还摆了瓶系着红色缎带的红酒和两个玻璃酒杯。
今天阳光特别刺眼,睁开双眼所见的事物几乎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罗伊手心的温热似乎还残留在他抚摸过的每个部位,就连泡澡也无法洗去那样清晰的感觉。露西尔叹气,额头冒出了些微汗珠。
然後,某个熟悉的声音怯生生地传来。
「你、你好,露、露西尔。」
她懒得转头,脑海里很快出现那张雀斑脸。
该死,她想。她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任何人。
亚伦不卑不亢地走向她,抬头挺胸的模样像是白金汉宫前的卫兵。他坐在她身旁的长椅上,和她保持礼貌性的适当距离。
然後他开口:「今、今天的阳光很舒服,你、你不觉得吗?」
「我不喜欢晒太阳。」
「那、那为什麽不进去坐着?」
「比起和陌生人相处,我可以稍微容忍阳光。」里面都是成群的学生和老师。
「陌、陌生人,你、你是指同、同学们吗?」
「随便。我习惯称他们陌生人。」
她凛冽的态度并没有让他退避三舍,他试着露出和缓的笑靥。
「你、你今天没带书来、来看啊。」
「不想看。」
亚伦默默瞥了她一眼。「你、你在生气吗?」
「是又如何?」她几乎翻了个白眼。真是迟钝,这家伙。
「是、是因为我吗?」
「不算。」她说。「罗伊今天没来,他请假吗?」
她突然转了话题,而他措手不及地愣住。
「罗、罗伊?」
「嗯。」
「抱、抱歉,我、我没听过这个人。」
露西尔斜看他。「你不认识他?我还以为全校都知道他。」
「抱歉,我、我认识的人没、没有很多。」
「算了,没关系。」
「你、你可以去问莫妮卡老师,她、她绝对会比我清楚。」
莫妮卡老师是她的导师,一个大约三十出头、喜欢化浓妆,私底下被男生们戏称为吸血魔女。露西尔尽可能和她保持遥远的距离。
「不用了,我不想和她说话。」
她起身,打算离开。
「你、你要去哪里………」
亚伦很理所当然地跟在她後头,双眼凝视着她纤细的背影。
「不甘你的事,别跟着我。」
「我、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她停下脚步,面色凝重地回头瞪着他。她现在不想听到那两个刺耳的字眼。
不是,也永远不会是。她想。
「你、你知道的,从、从来不会有人愿意和我、我这种人聊、聊天。」他的双颊绯红,不知是因为炽热还是羞涩。
「你、你是个,那天在咖啡厅我、我觉得很、很愉快,真的。」
她冷哼:「所以呢?」
亚伦微笑。「所、所以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也没有其他朋友不是吗?我想我、我们可以很聊得来。」
他对朋友的定义,她大概一辈子也无法了解吧。
接着他又说:「当、当然,如果你、你想要谈关於物、物理的知识,我、我也会努力钻营。」
露西尔的神色黯然。她什麽都不需要。
「不用了。」
她再次转身,语调低沉沙哑。
还有罗伊,他还算是她的朋友。或许吧,她没那麽肯定了。
「露、露西尔…………」亚伦跟上她,步伐笨拙迟缓。「你、你等等我………」
她当然不会停下,而他也没放弃。
这种类型的家伙是不是在耐心方面都异於常人呢?
走过长廊,他依然在她背後,他的脚步声对不上拍子,混乱而且匆忙,加上急速的呼吸声,他如果是个音乐家,一定是最差劲的音乐家。
露西尔没了耐性,她讨厌应付这种以坚持为已任的傻瓜。停下步调转过身来,而亚伦也跟着停下来,对於她愿意正视他感到发自内心的喜悦。这点她能从他的眼神看出来,她不是圣人,不会因为悲悯而移开眼睛。
阳光穿过百叶窗照了进来,哪怕薄弱不堪也如以让他脸上的雀斑如星点似闪闪发光。
「别一直缠着我,我没有要和你成为朋友的意思。」
「但、但是上次………」
「那是上次,只是个意外。若是你没出现在那里我永远不会跟你交谈。」
「可、可你还是跟我…………」说话了。他看着她,视线慢慢歪斜。
「那又如何?我真纳闷你的逻辑是怎麽运转的。」她嗤笑。「那是出於礼貌,我不会因为你和我说话就刻意亲近你,那太虚伪了。」
亚伦抖了抖身子,或许是被她过於无情的声音和表情吓住。
「还有,我不需要你这样的朋友,太烦人了。」
他唇角的笑意逐渐枯萎,甚至下意识抿紧嘴唇。
这就是她要的,别再痴傻地笑了。
他望向她。「那、那是你、你的真心话吗?你、你不是那种人的…………」
露西尔叹气,噘起嘴。
「我是。」她冷声道。「他妈的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