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又儿姑娘来说话,又儿听到要这么多银子脸色就变了。过了一会子,又儿姑娘回来,对小的说,夫人听说要这么多银子,当即就晕了过去。”
庄大老爷到底担心庄大夫人身子,忙又叫人去看看庄大夫人究竟如何了。须臾,叫王忠拿了他的字条去支银子。
王忠去了,回来时,就见庄大夫人也叫人扶着过来了。
庄大老爷道:“不是叫你歇着吗?”
庄大夫人放开又儿、再儿的手,腿一弯跪下,惭愧道:“妾身不贤。前头给二哥儿办喜事,因想二哥儿是老爷头一个儿子,于是想着大办一场。府里亏空了一些,如今又要存些银子留待中秋过节。实在是拿不出十万两银子。”
倘若是庄淑娴,自然会听出庄大夫人是将自己房里的事又跟公中的事掺和在一起了。偏这人是庄大老爷,庄大老爷听了庄大夫人的话,扶起庄大夫人道:“委屈你了,我知道你的事难做。只是如今没了银子,这可如何是好?”
庄大夫人撩了撩鬓发,叹息道:“一场父子,骨肉相连,二哥儿定不会叫老爷为难。老爷不若去寻了二哥儿说说?”
庄大老爷甩手道:“叫我跟那孽障低头?若不是怕老夫人受不住,我定要撵了那东西出去。”
若是往常,庄大夫人听了这话该高兴,只是此时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又要劝说庄大老爷,却听庄大老爷问:“我的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庄大夫人思量一番道:“老爷外头少应酬,如今账上还有一万两银子。”
庄大老爷心一灰,问:“公中还有多少银子?”
庄大夫人不语,寻思一番道:“公中还有六万两,还留了三千两过节。”
庄大老爷道:“先挪了来用,待中秋各处送上租子,自然还有一笔钱周转。”
庄大夫人点头应了。庄大老爷见庄大夫人焉头搭脑,心疼起来,忽地心想他难堪到如此地步,以至于要与儿子当面锣对面鼓地对账,庄大夫人为何不出声,便是敷衍一声,说一句拿了她的嫁妆来应急也是好的。
如此想着,庄大老爷秉持着夫妻一体,言无不尽,于是开口道:“不若将你的体己……”
庄大夫人忽地抚着额头倒下去,又儿惊叫一声,忙与再儿左右搀扶着她。
庄大老爷话哽在嗓子里,忙叫人送了庄大夫人出去,待庄大夫人出去后,觉得心闪了一下,今日秦尚书、雪花等人的话一一在脑中回想,逼着他去想庄大夫人究竟会不会如秦尚书说的那般不堪。
“王忠,你说夫人她如何?”
王忠笑道:“老爷跟夫人夫妻多年,自是没人比老爷更知道夫人的。老爷问小的,小的怎么好胡乱说。”
“说的是。”庄大老爷笑道,心想庄大夫人本就体弱,昏厥也是时常有的。暗自庆幸,心道自己险些就叫歹人离间了夫妻之情。如此想了一通,庄大老爷竟难得地生出些虽千万人吾往矣地豪情,拿了纸笔,写了不离不弃四个字叫人送进内宅安慰庄大夫人,然后依旧为银子烦心。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又儿送来一碗参汤并一万两银子的银票。
庄大老爷见着那汤与银子,发自内心地笑了。
35、 公私分明
庄大老爷对庄政航而言虽不是慈父,但对庄大夫人而言,却是实在难得的良人。今日在侯府听着秦尚书说了那些话,只是心思动了动,然后依旧坚定不移地信着庄大夫人,爱屋及乌,也一并爱惜王家;并后悔不该在庄大夫人病中提起此事,唯恐她病情加重。
若说性子,庄大老爷的性子倒是跟庄政航有几分相似,俱是心里有事,便要不管不顾,急匆匆做完的。比如庄政航想着日后要抄家,虽抄家是十几年后的事,如今也睡不踏实,很不得今日就封侯拜相,再也不叫人小瞧了他;庄大老爷想着要补足嫁妆,也不去想庄族长定下的期限,一定要立刻补足了才好。
是夜,庄大老爷与王忠、王义并将府中管家焦资溪、洪二一同叫了过来,商议着暂且能从何处挪到银子。
焦资溪毕竟是吃庄家饭的,不好当面说庄大老爷糊涂,为了跟自己儿子算账,将庄家公中的银子也算进来,见已经过了四更,劝道:“老爷,不急于一时,慢慢算来也好。”
庄大老爷道:“不可,早弄清楚了早好,免得叫人说我赖账。”
焦资溪与洪二对视一眼,两人心道这家总归是庄大老爷的,且银子又进到庄大老爷儿子手中,就由着他吧。
洪二实在疲乏,熬到了五更,终于开了口,“小的倒是有个法子,但若是传出去,小的命就要没了。”
庄大老爷问:“什么法子?”
洪二道:“老太爷在老家杭州买下几百亩祭田,还有坟地,如今也用不着,不如……”
焦资溪忙道:“不可,这可是老太爷留下的祖业。且若是动了,到时候闹了出来,也不好看。”
洪二不敢多说。
庄大夫人细细一想,心想那杭州的产业便是要卖,一来一回也要拖上很久,时间长了,定会叫庄政航那小子看轻,因坟地祭田,忽地想起一事,问:“府中的银子,留着给老夫人置办丧事的银子,有多少?”
焦资溪见庄大老爷动了这心思,忙道:“老爷不可,若是老夫人知道了……”
王忠道:“老夫人身子骨硬朗着,想必十几年也用不着。老爷且挪了用,过上三五月,想法子补上来就好,且老夫人百年之后的东西早准备好了,若当真到了那时候,也用不着那么许多,奴才私下里算了算,老夫人的后事,拢共不要一万两,就能办的很体面。”
庄大老爷捻着胡须点头,问:“有多少?”
洪二想了想,回道:“这要去夫人那边的账本才能知道,不过小的想,两三万两总归是有的。”
庄大老爷点头,心想算了算,见勉强够了十万两,心里踏实了一些,冷笑道:“那小子还当他老子拿不出十万两吗?咱们家随便找一找,也能凑出这个数来。”心道何须半月之期,他两日就可还回去。
焦资溪与洪二笑着奉承连声道是。
庄大老爷道:“叫人将杭州的田地好好寻了买家卖掉,也好将府中的账目平了。”
洪二见能在其中赚上一笔,自然极力地赞庄大老爷高明。
因见外头天色晚了,心想各处的门也早关上了,叫众人坐着说了一会子家事,待各处门开了,再放他们走。
第二日,庄大老爷催着众人领了银子出来,就叫人将银子送到庄族长那边。庄族长回话说,先要将秦尚书拿出来的银子还回去,才能再算庄大老爷送来的银子够不够。因此,这银子要先放在庄族长那边,待算清之后,才由着庄侯爷给秦尚书送去。
这边厢庄大老爷要以一己之力补足嫁妆,那边简妍收了简锋的信,知道庄大老爷已经答应了补足嫁妆,却也是对庄政航瞒而不报。
晚间,庄政航又在床上哼哼,简妍过来看翠缕给他上药,见他背上的伤好了许多,待翠缕出去后,笑道:“果然是祸害遗千年,这才几日,伤就好了。”
庄政航道:“本就是晚上从你这里出去才吹了风病的,背上的伤倒是不大要紧。”说着,见今日的简妍格外的和颜悦色,疑惑她又从哪里发了一笔财,“你倒是越加的阔绰了,前两日我听着金钗进来拿戒指,仿佛是妹妹们都有的。”
简妍道:“那倒不值几个钱。”心里想着那嫁妆要到了秦尚书手中,秦尚书见庄政航这般品行也是不放心给他的;但是秦尚书又不能扣着嫁妆不给庄政航,若是如此,岂不是叫人说是他自己起了贪念,要霸占亡姐的嫁妆。既是这般,只需叫人费上几句唇舌,那嫁妆最后便能落到自己手上,如此,岂不是比得了庄政航一半的嫁妆来得痛快。县官不如现管,嫁妆到了她手上,自然就是她的了。
如此想着,简妍脸上笑意越浓,好心地坐在床边给庄政航拔白头发。
一根根银丝拔下放在庄政航手中,庄政航唏嘘不已,叹道:“我这头青丝,都是为了你白的。”
简妍扑哧一声笑了,伸手在他后脑上拍了一下,笑道:“酸不酸啊,你可别冲着我说,指不定那个爱你至深的深情女子听见了,要将我如何了呢。”
庄政航只当她在说安如梦,哼了一声,开口道:“你如今不是跟她好着吗?我看她还送了银子给你。”
简妍说的是蝶衣,见庄政航误会了,也不辩解,在他衣裳上擦了擦手,转身要回隔壁歇着。
庄政航伸手拉住她,“你就在这里歇着吧,我能起身了,晚间也不会劳动你伺候我起夜。”
简妍抽了手,抱着手臂道:“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庄政航笑嘻嘻地觑了眼外头,“你不知,我病得险些断了气,那几个女人过来还不住地撩拨我,这不是存心要我丧命吗?”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您老如今还知道养生了?”
庄政航板着脸道:“今时不同往日,若是换了旁人就罢了,偏是那边送来的人,如何能不防着?且你看我如今这样快就好,若是换做先前,病中也不忘跟她们诉说枕上相思,这病足足要拖个一两月才能好。”
简妍来回地打量庄政航,心道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于是在床边坐下,“你若是想好好地保养,且听我的,将心思都放下,什么事都不要管,不要问。待病好了再出去,可好?”
庄政航笑道:“你当我跟你一般没心没肺?”又嘀咕道:“不知道舅舅跟父亲说了没有,只怕父亲轻易不会将嫁妆拿出来。”
简妍见他眼珠子转转,心想如今万事顺利,庄政航不要多事才好。
简妍叫金枝、玉叶将自己的被子枕头拿回来,然后就坐在一边泡脚,一边手撑在床沿上想心思。
庄政航对着灯,扒拉着自己头发,瞧见简妍披散的头发就在身边,用手去撩拨了一下,见一根白发也没有,有些失望地转身依旧趴着。
是夜,简妍回了房中歇着,依旧是不叫人守夜。原本侍疾的翠缕、碧枝只得回了自己屋子里。
庄政航扭身见简妍抱着首饰匣子缩在一边,一时起了夫妻夜话的心思,蹭过去,嘴张了张,迟疑一会,开口道:“你还不想跟我好好过日子吗?”
“深更半夜,歇着吧。”
庄政航被堵回来,蹭了蹭,头抵着简妍的后背睡了。
第二日,简妍依旧叫阮妈妈的儿子奶兄阮彦文传话给简锋,只说叫简锋凡事要以骨肉亲情为念,这话旁人听了也只当简妍是去劝说简锋,只有简家兄妹知道,这是暗示肥水不流外人田,叫简锋费些力气,将秦氏的嫁妆弄到简妍手中。
未免庄政航病中多事,简妍叫了玉叶、金钗看着他,叮嘱两人看着庄政航,不要叫他多事,又记起简锋说,广白受审的时候,口口声声说当票在庄政航这边的,于是就叫阮妈妈在棠梨阁里好好找找。
之后,简妍照例去给庄老夫人那边请安。庄老夫人如今还留着玉环玩笑,玉环也顺势认了祝嬷嬷做干奶奶。庄老夫人心知庄家夫人都是瞧不上赌博的,于是叫众人打发了她吃饭,就撵了众人回去。
简妍与庄二夫人一路,两人一同向回走。姚氏因毛毛有些流鼻水,在家照顾着,并未出来。
庄二夫人也听庄二老爷说了昨天的事,幸灾乐祸之余,更加不服气,心道治国齐家平天下,庄大老爷连一房人都管治不好,如何能管着满府的事,因此戏谑地对简妍道:“可曾给你母亲请安?你母亲气色好了一些没有?”
简妍笑道:“早上去老祖宗那边之前去过,并未见到母亲的人,也不知她气色如何。”
庄二夫人笑道:“昨儿个听说秦尚书将你父亲叔叔们都叫到了……”
简妍伸出手指嘘了一声,果然见庄大夫人那边的顾婆子匆匆走来。
待那顾婆子走后,庄二夫人笑道:“你去我院子里说说话吧。”
简妍答应着,两人一路向庄二夫人院子里去,进了屋子里,撵了旁人,庄二夫人就拍手笑道:“恭喜了,你原先婆婆的嫁妆要回来了。”
简妍故作不知,茫然道:“二婶这是何意?”
庄二夫人斜睨向她,道:“你还不知?你先头走了的婆婆留下好大一笔嫁妆,老夫人你也是知道的,只要有吃有喝有玩有乐,是不管下头人如何的。因此那嫁妆就叫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