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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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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咳一声,强调,“你误会了,其实我们没什么的!”

    他笑笑没说话,可是表情看过去就是一副认定的样子。

    向尧穗无奈,抬眼看时间,无力道:“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好!不过希望你能帮我劝劝他!”默了默,又说:“我想你的话他可能会听!”

    向尧穗张了张嘴,犹豫着还是没说话,只点了下头就走。

    就算说了又怎么样,有些人认定了不信,你说再多也是徒劳,而且……或许她确实应该去见他一面了,把该还的还掉。

    走出大门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阴霾。

    向尧穗在街头心事重重的走着,路过一家文具店,突然顿住脚步转而走了进去。

    店内只有柜台一个年轻的收银员闲闲驻守着,顾客不多零零散散不到五个,她慢慢往里走眼睛掠过一排排整齐罗列的书籍,直到看见文体用具的字眼才驻足,来回扫视了几眼,最终选了支极普通的铅笔和一叠素描纸。

    出来后径自朝着陆册的住所走去。

    陆册看见门口的她有些惊讶,随后又连忙收敛神色,淡漠的侧身让她进门。

    很多东西都没变,向尧穗看着角角落落竟有些说不清的感慨,将东西放下,转回身,“一个人现在会不会不方便?”

    他关上门,扫了那些东西一眼,淡淡道:“习惯了!”一直以来他就是一个人,从始至终。

    向尧穗沉默,看着他平静的神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内疚,口口声声说朋友却什么都不曾为他好好做过,为什么她做什么都是错呢?

    “找我有事吗?”他动作并不利索的走到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边看边问。

    向尧穗走到另一边,“只是来看看你!”声音很低,说出来的话却是连自己都觉得虚伪。

    “我很好!”

    “……哦!”

    电视中的画面走马观花般不断掠过,却始终找不到可以停留的。

    陆册拿着遥控器,斜眼看向一边耷拉着脑袋的向尧穗,仿佛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正对着将要惩罚她的老师,乖巧又可怜兮兮的样子。他抿唇,胸口没志气的被阵阵热气补满,瞬间将前些日对她不闻不问的哀怨给抵消了去,她始终是来了。

    抑制着心中阵阵说不清的喜悦,神色仍旧淡然的看着她,“你是来发呆的?”

    向尧穗摇头,“不是!”手指着一边,“我拿这些东西给你!”

    陆册皱眉,“我不需要!”

    她毫不为意他的反应,突然起身走到厨房那来一把小刀,细心的开始削铅笔,边说:“知道知道,问题是我需要,前段时间看见街头有人在画素描,我也想要画一幅,结果今天特意过去却没找到!”

    削铅笔已经是年代很久远的事了,虽说向尧穗有着一身蛮力但是施行起来也是磕磕绊绊十分的不顺畅。

    陆册蹙眉看着她,结果越看越心惊,最后沉着脸从她手中结果了这份工作,没办法,比起提心吊胆还是他亲自动手的好。

    向尧穗尴尬的挠挠头,然后接着之前的话语道:“所以我买了这些东西想着让你帮我画一幅。”

    “我不会!”

    好坦然的语气!向尧穗嘴角一抽,呵,两个人居然都玩睁眼说瞎话的游戏。

    “先试试呗!没试过怎么知道,而且我一直觉得你很有本事,几近万能!”

    陆册侧头看着异常谄媚的她,亮亮的眼睛闪烁着狐狸般的狡黠,他放下小刀,转了转手中的笔,挑眉,“要不试试?”

    “嗯!”向尧穗用力点头,嘴角微微上扬,“试试!”

    半小时后。

    她腰酸背疼的从木头人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兴奋的结果他手中的画纸,然后,风中凌乱了,惊呼:“这是什么?”

    眼歪鼻子斜的,虽然很有卡通效果,但是和人体素描比起来简直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呀!这小子玩她呢?

    陆册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一脸轻松的摊摊手,“我就说我不会画!”

    装吧,你就再使劲装吧!

    向尧穗咬牙,干笑着放下画,“哈哈,那啥,总有开始嘛,慢慢学以后就好了!”

    “我没说要学画!”

    “干吗不学呀!”向尧穗指着那份劣作,“不管怎么说还是可圈可点的!至少让我画就画不出这样的德行来,不信我也试着给你画一幅?”

    陆册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不需要!”鬼知道她会画成什么样!

    向尧穗瘪嘴,无奈的收起报复心理。

    “陆兆找你了?”他突然开口。

    “嗯,是……唉?”向尧穗猛然睁大眼,惊愕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视线滑过那些狼藉,“猜的!”

    知道也好,说话都可以明着来了!“听他说你很喜欢画画,并且天赋很高!”

    “一般!”

    “现在有位伯乐很赏识你,为什么不愿意去法国?”向尧穗正色凝视着他,“陆册,你的前途在那里,你的爱好兴趣在那里,为什么不去?”

    他抬头,看着眼前这名认真目光灼热的少女,他为什么不去?

    仿佛有很多原因,不喜欢和那些人再有联系,尽管部分还和他有着融不掉的血缘,不喜欢面对一些异样的眼光,仿似自己被赤裸丢弃在世人面前。

    还有他好像喜欢上了现在居住的这个城市,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更重要的一点是这里有她,会给自己家的感觉的人。

    可这些东西他又该如何说出口,向尧穗并不是普通的少女,她有她喜欢的人,有着他所无法侵入的生活,那里的禁地他一无所知,又该如何和她厮守?

    “很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在追求的是什么,大部分时间都在浑浑噩噩中得过且过,有一份自己所坚持所喜欢的东西很不容易,更不该轻言放弃!”她看着沉默中的人,慢慢劝慰,“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如果我是你肯定会去法国,陌生的国度,热爱的绘画,这些难道不具吸引力吗?”

    “那如果这个地方也有你不想放弃的东西呢?”他突然抬头深深的望着她。

    向尧穗一震,被他看的有些莫名的狼狈,摸摸鼻子,“呃……那要两者比较了!”

    “那我觉得是前者!”他靠近她一些,呼吸几乎要喷吐在她脸上,眼眸深深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放弃不了!”

    向尧穗皱眉,稍稍向后退了一些,尴尬的笑笑:“自己想清楚就行!”随即身子一转就逃离了他的包围。

    陆册眼神一暗,沉默着坐回去。

    气氛刹那间有些沉闷,向尧穗仿似有些明白了什么,尤其在陆兆那样明显提示过之后,有些回避的东西就越发明朗起来。

    她深深吸一口气,思忖片刻,拿下了耳垂上的蓝宝石耳钉,放到茶几上,对着浑身僵硬的陆册开口:“陆兆告诉我这是你母亲的遗物,我觉得你应该送给更适合它的人,而非是我!”

    陆册冷冷的看着那小小的颗粒,好像被人从头倒下一盆冰水,落魄狼狈不堪的可怕,他的脸黑沉沉的,放在身侧的手不知不觉中紧握成拳,呼吸略略带上了急促,“我不需要这个!”

    向尧穗抿抿唇,半晌才说,“可是毕竟是你母亲的!”

    “那又怎么样?”

    “陆册!”她皱眉,“你别这样!”

    “我怎么了?”他猛然抬头直逼进她的眼中,人就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越来越紧,连带着呼吸都闷闷的难受,疼痛难挡。

    突然,他站起身,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拿起耳钉在向尧穗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朝着窗外扔了出去,华丽的弧线带着残忍的沉痛一闪而逝。

    向尧穗惊愕的张大嘴,怒吼,“你在做什么?”

    “你不是不要吗?”他赤红着眼看着她,满满的都是抓不住的心痛,“我也不要,那为什么要留着?”

    “陆册,你疯了!”向尧穗猛然转身跑了出去。

    直到想起巨大的关门声,陆册才无力的晃了晃身子颓然坐到沙发上,难受的捂住眼睛,是啊,他疯了!

    小区楼下都是绿化带,有些角角落落还堆放着无数的垃圾,向尧穗看见这一场景就感觉吞了只苍蝇般难以接受,为什么要让她碰上这种事?很想掉头就走,可是……始终迈不了前进的脚步。

    奋不顾身投入进寻找行列之后才明白何为大海捞针,小小的一粒跟米饭大不了多少,她在蹲爬的腿脚失去知觉后依旧没看见一点影子,真的是太难找了。

    顾乔站在一边看着她,每每想要帮一把的时候都会被她的眼神给制止,语调森然的说:“你最好离远点!”没有玩笑的意思,真真实实的让他走开。

    在草坪中悉悉索索的翻找着,向尧穗不喜欢养指甲,每每刚冒个头就剪得干干净净,现在指尖都已经磨破,隐隐的都能见到血丝,她皱着眉行动却依旧没有松懈。

    手破了,衣服脏了,头发被汗水黏湿了。

    她都忘了时间已过多久,直到在一只挺满苍蝇的包子旁,找到那颗害人命的耳钉后,才发现天已经暗了下来。

    长长吐出口气,几乎感动的想要落泪,她怎么能做的这么无私呢?陆册欠她可欠大发了。

    楼上窗台边,一抹身影静静的伫立在那,眼睛盯着落下忙碌的她没有转过。

    心里泛着疼,看着她疲惫的喘气更加痛得无以复加,想把她拽上来又似乎有着什么东西紧紧勒住自己,于是从午后到黄昏,楼上楼下,压抑着那份蠢蠢欲动始终没有靠近。

    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向尧穗晶亮着眼睛望他,双手激动的举到他面前,带着无端的自豪:“看,我找到了!”

    一句话深深透出那份隐藏的喜悦,没了前一刻的愤怒与质问,纯粹的展示着自己努力的成果。

    陆册淡淡的看着她,脸色有些漠然的受伤,“为什么去找?”

    “那也不能看着你把它丢掉!”向尧穗这次没再硬塞给他,只是小声的说,“就算再不喜欢也该好好收着,以后没钱了卖掉也是好的。”

    “我不喜欢收着!”

    那你以前怎么就带着了?她真想狠狠的教训他,但又懦弱的屈服道:“算了,暂时我帮你收着!”顿了顿,“以后你没钱了再给你!”

    “好!”陆册看着她乖乖重新戴上,才稍微方柔了神色,但脸依旧有些黑沉。“很晚了,想吃什么?我去做!”

    “不了,我先回去!”

    往里走的脚步一顿,并没回身,昏暗中的背影有些寂寥的落寞,少顷,才淡漠的开口:“那把门带上!”

    向尧穗有些不是滋味的看着他,最后还是勉强笑着,应道:“好!”

    关上门。

    转身!

    阶梯下,顾乔正目不斜视垂首站着。

    向尧穗理了理额前汗湿的头发,将视线投向别处,“走吧!”

    “是!”

    生活趋近于平静般过着。

    有时候当你认为风雨过后这就是一辈子的时候往往会峰回路转,然后毫不犹豫的将你逼近死路,攀岩爬壁都走不出的绝望。

    阴沉沉的天,呼啸不止的西北风狂乱肆意着。

    发丝凌乱中,向尧穗直直盯着弄堂角落的一只垃圾桶,肮脏不堪的表面,填满废物的内里,一阵阵的恶臭随风铺面而来。

    旁边地上紧挨着一张破破烂烂的报纸,被废弃的玻璃瓶狼狈的压在底下,随风不断翻飞却挣脱不得,页面带着浓稠的污渍看的不甚清晰,然那硕大的标题却依旧醒目——黑道火拼,伤亡惨重。

    她近乎于麻木的捡起来看,手上沾了污水都没注意。

    上面因有两张不大不小的黑白照片,一张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脸上带着扭曲的挣扎与凶狠,另一张是狼藉不堪的街道,周边拉着警戒线,几个警卫人员正严肃的处理着现场。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占了整整一个版块的内容,细小的字眼在她的瞳孔中不断掠过,直到看到最后身子一震,报纸轻软的从指间落了下去,风一吹,翻转着消失。

    据悉涉煞帮头目谢正已确定身亡。

    “顾堂主!”她冷声开口。

    顾乔一震,脸色瞬间暗沉了几分,一个简单的称呼瞬间划出了泾渭分明,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有些窒闷的透不过气,依稀还记得那年眼前的少女带着嬉笑站在自己面前,话语透着显而易见的轻快,“顾乔顾乔,小乔小乔,以后我就叫你小乔了!”然后就把他带离了寒意深深的街头,走进青锦会。

    小乔?令人生厌的称呼,此刻却是越发的想念起来了。

    他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垂首:“在!”

    她空洞的看着地面,声音都变得颤抖,“为什么没告诉我?”

    “梁少有令!”

    呵,四个字,内含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事发是一星期前,他们却能隐瞒的滴水不漏,向尧穗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眼睛酸涩的难受。

    “谢珊珊呢?”

    “属下不知!”

    上面的云带着暗沉的灰在慢慢移动,层层叠叠,有的浓重如黑,有的轻薄如翼。

    她突然想起那个伟岸的男人。

    那时他还正直青年,脸上带着暖和的笑意,将她抱在怀中,说:“尧穗,叫声谢叔,谢叔就带你出去玩!”

    她搂着他的脖子笑得欢快,脆脆的叫:“谢叔!”

    谢正便乐呵呵的抱着她走了出去,却看不见身后不远处的一道小小身影正带着哀怨瞅着他们。

    “爸爸!”颇为愤懑的声音,“我也要去!”

    “跟什么,一天到晚反着脚丫的往外跑,还要我带?自己去玩!”然后不管不顾的走了出去。

    向天培去世的那天,一个大男人狼狈的红肿了眼睛,几近哽咽的对她说:“尧穗不怕,谢叔在呢!还有你师傅,啊!”

    眼睛微微一颤,透明的水流划了下来,落入鬓间隐没。

    现在没了。

    “你们做的可真好啊!”

    大雨倾盆而下,“哗哗哗!”的声响响彻耳畔,密密的雨帘什么都看不清。

    向尧穗走进屋内时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干爽的,经过的用人纷纷担忧的看着她,管家拿着浴巾走了过来,忧心道:“小姐,怎么弄成这样?先擦擦!”说着就要往她身上覆去。

    向尧穗手一挥制止,水还在不断往下滴,一站就是一滩水渍。

    她苍白着脸,任雨水落进眼眶都不曾眨一下,眸光深深不看任何人继续往前走,管家僵硬在那里,想再上前可看着反常的向尧穗又有些犹豫。

    爬上楼梯,拐角处正好遇上下来的董景悦,一如往常的冷清傲然,看着向尧穗震愣了一下,瞬间收敛神色,鞠躬行礼,“小姐!”

    她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目光平静无波,继续往上走。

    董景悦伸手拦住,“小姐,梁少正在处理事务!”

    “让!”不知是雨水还是环境,此刻她的声音听来十足的冰冷。

    董景悦讶异了一下,次看见带着满身利刺的向尧穗,她皱眉,“小姐,请您……”

    “啪!”

    白皙的手臂瞬间浮现出绯红的印迹,董景悦愕然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沉默的侧身,没再继续阻拦。

    向尧穗目不斜视的经过她,走向书房。

    温热的灯光,淡雅的书香,俊帅倜傥的少年。

    梁叶丞看见她瞬间皱起了眉头,放下书拿起一旁的外衣走过来,套在她身上,边用袖子开始擦她水淋淋的脸,昂贵的线衫顿时湿漉起来,声音带着责备,“下雨都不知道撑把伞!”

    向尧穗低着头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擦擦抹抹,眼睛看着两人相对的双脚出神。

    良久,他感觉到了她异常的沉默,停下手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了?”双手试着去捧她的脸却被轻巧的躲过,身子一僵,眉目紧绷起来。

    “穗穗!”他沉声唤着,目光紧盯着她苍白的侧脸,“出什么事了?”

    “谢正死了!”她的声音几乎要被冻结住,“你要怎么给我交代?”

    梁叶丞震住,目光微微涣散了几秒,随即姿势优雅的旋身,手插口袋,分析,“涉煞帮的势力过大,再不尽快压制会威胁到青锦会,这是一众元老共同商议的结果。”

    “我没让你们放任涉煞帮壮大!”她抬头目光冷冷的望向他,一字一顿清晰的开口:“可是你们不该草菅人命!”

    “穗穗!”他的声音也越发冷了下去,“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放虎归山的后果谁能承担?要保青锦会底下兄弟就必须这样做!”

    “放虎归山?”她冷笑着,“涉煞帮有意谋反?你们有了足够的证据?你们就那么有信心保证他们会掀了青锦会?”

    梁叶丞深深吐出一口气,“我不能留下这样的风险!”

    “风险?就因为你一句风险死了那么多人?”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瞠目,“这不过是个推断居然下这样的血本?”

    “你不懂!”

    “我也不想懂!”向尧穗揪着自己的发,痛苦万分连五官都皱到了一起,“梁叶丞你怎么可以这么做?那么多的人名呀!里面有很多还是从青锦会出去的,你知道他们以前过的多难吗?他们跟着我爸走的那么艰难,心心念念的要过好日子……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梁叶丞胸口一阵疼痛,像被千锤万打似得,想要上前搂住她却被其挣脱了开来,那样如被视为洪水猛兽的滋味让他瞬间白了脸,目光深邃中,他说:“穗穗,他是我们的对头!”

    “他还是我的亲人!”向尧穗冲着他吼道,“梁叶丞你是你我是我!”

    他一震,手不由紧握,目光虚晃的看着她,“什么意思?”

    “就算我们一起长大,就算我们一起经历那些,但是你我终究有区别!”她渐渐冷静下来,赤红着眼对上他的,话语森冷:“你不曾感受过的温暖不代表不存在,从我一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些你所谓的对头给的。”

    她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看着如临死刑的少年,那样俊美的脸庞,闪烁的眼神,全身透着寒意的气息,轻声道:“梁叶丞,我们完了!”

    不知道是怎么走回那个旧式公寓的,只知道全身都似乎成了一根冰冻的棒冰,冰冷的,僵硬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

    匆匆走进浴室冲了个澡,便颤抖的躲进棉被,十二月的冬天,她的举动几乎和玩命没有多大的差别。

    一闭眼就睡了,可是睡得并不安稳,昏昏沉沉仿佛看见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清,一会感觉被人掐住了脖子,一会被什么东西追着跑,反反复复反反复复,想醒来却总是睁不开眼睛。

    迷迷糊糊间隐约闻到了一股香味,睁眼终于醒了过来,窗外的天依旧灰蒙蒙的,雨倒是停了,房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她皱眉,有人?

    房门在这时被打了开来,进来的是陆册,挂着一条围裙,瘸着腿靠在门边,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醒了?”连声音也带着点冷意。

    向尧穗扯了扯被角,尴尬的咧嘴,干笑道:“你怎么在这?”

    他不答反说,“不想笑就别笑!”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想笑了?”

    “两只都看见了!”

    这人……真是的。

    陆册无视她不平的摸样,“出来吃饭。”率先走了出去。

    向尧穗瘪瘪嘴,苍白着脸坐起身下床,脚步不禁有些虚浮,踉跄了一下正好撞到柜子,这才发现上面摆放了一些药物。

    她愣了愣,抬手扶上额头,湿漉漉的一片,原来是发烧了!

    桌上已经摆放好了几只碗盘,都是清淡食物,很适合高烧过后的人食用。

    陆册将筷子调羹递给她,脱下围裙便坐在她对面沉默着。

    向尧穗细细的进食,半途仰起脸,笑着说:“好吃,好久没吃你做的了!”说完又连忙把头埋进碗里。

    他微眯了下眼,却是没说话。

    时间慢慢流淌而过,眼看着她的进食量比平时都多了一半,终于开口:“你可别撑着!”

    “嗯嗯嗯!”眼都没抬一下,用力点头,手上的动作不减,“好吃!”

    他神色冷了冷,“阿尧!”

    “嗯?”

    “别吃了!”

    “我饿!”

    陆册寒着脸忍无可忍之下一伸手把碗用力夺了过来,汤汁微微溅到了她身上,白色的棉质睡衣顿时斑驳一片。

    向尧穗维持着那个动作依旧无动于衷,头低垂着,细短的头发耷拉在脑袋上,堪堪遮住了那张憔悴的脸庞,只露出了尖尖的下巴与紧抿的双唇。

    陆册心一沉,目光深沉的看着她,“去吃点药再好好睡一下!”

    “我没关系!”她轻声说。

    “向尧穗!”

    “嗯?”

    “谢珊珊没死!”

    她一震,终于抬头看向他,眼睛泛着微红,激动的连身子都隐约颤抖起来,“你……说什么?”

    “谢珊珊没死!几天前我在一家小商店见过她!”他抿唇顿了顿,然后倾身隔着桌子靠近她几分,“喂,没事了!”

    她一颤,目光微晃的盯着眼前完美的脸,直到在里面看见自己所想要的,那份坚定,那份信任,眼一眨,泪水就划了下来,落进咧开的嘴角带着淡淡的咸味还有抑制不住的激动。

    没死,至少她没死!

    之后向尧穗便变得很听话,陆册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吃了药便乖乖睡了。

    这天陆册并没有回之前的房子,在客厅沙发上窝了一晚,第二天凌晨匆匆回去拿了些换洗的衣服又回到了这里,开始照顾她的饮食。

    向尧穗的感冒比想象中的严重,时不时的便会低烧不止,陆册想带她去医院却硬是赖着不愿意。

    没办法,他只能在生活上照顾的更加细致几分。

    整整一星期,陆册几乎都没有一个好眠,看着她日渐消瘦眉头就没有疏散过,不断费尽心思的为她做滋补食材。

    幸好这天向尧穗终于开始好转,原本蜡黄的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她坐在餐桌旁一手拿着一支筷子敲敲打打,眼睛盯着陆册忙碌的背影,等到他端着盘子出来,眼巴巴的歉疚道:“这几天真麻烦你了!把我养胖了你会不会萎缩了?”

    他侧头,“猥琐?”

    “枯萎的萎,缩短的缩!”

    他脸有些黑,又不是花,缩什么缩!“你想多了!”

    “哦!”

    吃饭的时候,陆册主动说闲话:“对了,这几天曾真来过!”

    “啊?”向尧穗咬着筷子疑惑,“我怎么不知道?”

    “你在睡我就没让她进来!”

    不确定的,问:“你是指没进我房还是……”

    “没进大门!”陆册利落的回答了她未完的问题。

    咳,这人……不可貌相啊!翩翩美少年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

    不等向尧穗开口,他放下碗,擦擦嘴继续道:“她叫我传话给你,说她奶奶叫你过去吃饭!”

    曾真奶奶这辈子孤苦伶仃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孙女,平时家里都冷清的很,所以向尧穗自从和曾真相识以来便经常去她家晃,蹭顿饭吃,老人家爱热闹当然是巴不得她天天都能去,她对向尧穗印象一直很好,觉得她有礼貌懂事嘴巴又甜,总念叨着自己的孙女应该多跟着她学学。

    向尧穗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去那了,踌躇着看他,“曾真奶奶人很好,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陆册开始清理餐桌,“我腿伤还没好!”

    “那过段时间等你腿伤好了一起去,老人家就喜欢人多热闹!”向尧穗热心的建议着,随即又问:“再过多久能痊愈?”

    “半个月!”

    时间就这样敲定了下来。

    饭后,向尧穗抱着枕头坐在客厅看电视,眼睛时不时瞟一眼另一边的陆册,犹豫着是不是该把他扫地出门了?想想又觉得太忘恩负义,好歹别人都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她一个多星期,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可是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又实在不合适。

    咬着指甲不断纠结,直到电视开始播广告,她终于下定决定,开口:“陆册,你那边的房子没事吗?”

    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削苹果皮,“很好!”

    “哦!”她眨巴眨巴眼睛,又问:“一直不回去没事吗?”

    “我已经告诉房东大后天退租了!”

    “什么?”向尧穗惊叫,诧异的看着他,“你要退租?!”

    他把白嫩嫩的苹果塞进她长大的血盆大口中,挑眉,淡定无比,“有意见?”

    呃……脆脆的摇了口苹果,摇头,“没意见!只是你要住哪?”

    “住这。”

    向尧穗瞬间石化,看着他如说今天要吃三顿饭一样平常的摸样,不确定的问:“住这?”

    “有意见?”他冷冷的扫视她。

    向尧穗一抖,摇头,结结巴巴的说:“没意见!只是你……我女的……会不会……”

    “以前我们还不是好好住过?”

    那能相提并论吗?向尧穗哭丧着一张脸看他,终于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吃人嘴软。

    三天后,陆册正式入住进来,向尧穗的感冒也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于是卧室的床铺又无私的奉献了出来。

    晚上趴在客厅沙发上,向尧穗朦胧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什么都没变,每个人都还在原定的轨道中行走,他们似乎还是那个快快乐乐的他们。

    可终结起来也不过是感觉而已,并非现实。

    半个月后。

    两人起了个大早,双双穿着胖胖的羽绒服往曾真家赶。

    冷冽的空气冻的渗人,向尧穗带着耳套围巾,就剩爽红红的眼睛露在外面,可依旧冷得上串下跳,没一分安静。

    眼看着她颠颠的要往路中间跳去,陆册脸一沉,一把将她扯了过来,训斥:“你当自己是兔子呢!随便乱闯。”

    向尧穗委屈,她又不是故意的,可怜兮兮的瞅着他,小猫似得说:“我冷!”

    陆册心一软,拉拉她的帽檐,扯扯她的围巾,盖得更严实一些,然后脱下她的手套,抓着她的手放入自己的口袋。

    陆册看起来瘦,温度却是实打实存在的,放在他口袋里的手瞬间就被热气所包围,刚开始还挣扎了一下,后来就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去了。

    真的是很暖和啊!

    向尧穗奇异的看着他,“陆册你真像只火球。”

    “嗯,是啊!”他的眉眼都带着温和的笑意,“你想不想抱?”

    向尧穗嘴角抽了抽,脸上却抑制不住的烧起来,这人这段时间进化了?脸皮的厚度居然上了一个层次。

    曾真开门的时候看见陆册微微惊讶了一下,随即喜笑颜开的将两人迎进了门。

    曾奶奶的喜悦程度自不必说,一张脸都皱成了一朵大大的菊花,因为被人重视所以向尧穗心里也快乐的冒泡泡,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为什么刚来的陆册比她还受欢迎?

    只见老人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就跟自己亲孙子似得。

    向尧穗凑到曾真耳边,小声说:“喂,那小子给你奶奶灌什么迷药了?”

    曾真也疑惑,想了想不确定的分析,“难道美色对老人更有用?”

    向尧穗挑眉,“有可能!”

    吃饭的时候,老人家对陆册的好感度又上升了好几倍,没别的,就因为饭菜都是那小子帮着她做的,所以现在连向尧穗也成了要向人学习的对象,没办法谁叫她和曾真都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呢!

    看着气定神闲的少年,还有絮絮叨叨继续赞扬的老人,另外两人很有默契的沉默,埋头扒菜狂吃。

    自言自语告一段落,老人开始点名,“曾真啊,为什么不早点把陆册带回家呢?”

    “啊?”曾真含着一口菜,一脸莫名其妙。

    “多好的男孩子呀,你应该早点带回来让奶奶见见的!”老人很不赞同的看着她。

    听语气有些不对头了。“奶奶,您说什么呢!”

    “什么我说什么!”她瞪了自己孙女一眼,“有这么好的男朋友当然要带过来给我见见,藏着掩着做什么?”

    “噗!”向尧穗被一口汤噎到了,瞪大眼,吃惊的看着曾奶奶,不得不承认老人的想象力也是很高的。

    曾真瞟了眼平静的陆册,急的涨红了脸,连忙解释,“奶奶,您误会了,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有男朋友又不是很丢脸的事,干吗这么急急忙忙的撇清?”老人家还是固执的认为是自己的孙女不好意思才这么说的。

    曾真几乎想仰天长啸,十分无奈的低吼:“我才读高中!”

    “那怎么了,我到你这个年纪都和你爷爷结婚了!”

    老一代的思想真可怕呀!

    向尧穗兴味盎然的看好戏,半途竟然也乐呵呵的插一脚,“奶奶,您喜欢陆册当您孙女婿?”

    “是啊!”老人家乐呵呵的开口,“这么懂事的一小伙子谁不喜欢呀!”

    向尧穗幸灾乐祸的看了眼坐立不安的曾真,捂嘴偷笑,你也有今天。

    另一边,陆册听见她开口说的话时已然沉了脸,看在又看见她乐得跟得了大奖似得样子脸更是黑了一半。

    当事人迟钝的还未发现异常,接着问:“奶奶,要是哪天陆册跑了怎么办?”

    “那我就打断曾真的腿,连自己的老公都看不住!”

    哈,向尧穗忍的肚子几乎要抽筋,真太逗了,连日来的郁结在此刻稍稍冲散了一些。

    曾真则是想狂奔痛哭,瞅了眼整张脸都漆黑无比的陆册,又看了眼一脸白痴样的向尧穗,头疼的扶额,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陆册最近好像心情不好,和他说话都爱理不理,或者直接反击你,弄得你信心大伤。

    就像现在。

    “哇哈哈!”向尧穗指着电视,“这只熊真笨抓条鱼都不会。”

    “你去抓条试试!”

    笑容一僵,这不是隐形的骂她连只熊都不如吗?

    她忍,干干的继续开口:“这只蜜蜂挺好看,这画家也不容易呀!”

    “这是苍蝇!”

    “呃……苍蝇翅膀长这样?”

    “你看见这蜜蜂屁股有刺?”

    向尧穗揉揉眼睛,仔细一看,滚圆一个还真没刺。“那它怎么是黄色的?”

    “你没看见它穿衣服了!”

    唉,这次不是又暗骂她眼瞎嘛!

    向尧穗无奈了,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动画片我不怎么看!”

    “那你就闭嘴!”

    向尧穗看着一脸平静的陆册,正了正身子,“陆册,我哪惹你了?”

    他放下把玩着的遥控器,转头森冷的看了她一眼,起身直接走人。

    要死,向尧穗看着他走到玄关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无视了。

    抖擞精神,连忙跟上去,巴巴的问:“你去哪?”

    这次倒是回话了,“买菜!”

    “我也去!”向尧穗高呼,俯身拿出鞋子积极换穿起来。

    陆册看她歪头歪脑的样子,抿抿唇,眼中闪过一缕温和,等到她起身又恢复冷漠。

    淡淡的睨她一眼,“还不走?”

    “哦!”低眉顺眼的开门,咦?她怎么突然觉得自己被他训出奴性来了。

    因为现在和以前住的地方离的并不远,所以买菜也在同一个区块。

    傍晚的天透着一丝血红,两人在街边晃悠晃悠。

    向尧穗充其量只是一个跟屁虫,不会鉴别蔬菜的新鲜度更不会鉴别荤食的好坏,总结一切也只有陆册一人可以担当。

    几个眼熟的中年妇人看见他们两不禁露出暧昧的笑意,其中一个对着一边发傻的向尧穗调侃,“小姑娘眼光不错呀!男朋友找的好看还能干,以后可以享福喽!”

    向尧穗傻眼,这又是个什么事!侧头,陆册正低头专心观察手中的大白菜,活像里面镶了金子似得。

    她摸摸鼻子,笑着道:“大妈,其实我们……”

    “走了!”陆册突然打断她,一手举着白菜一手利落的拽住她就往前拖。

    “哎哎哎!”向尧穗踉踉跄跄跟上,好奇着,“你这么快挑好了?”明明刚才还挑的兴味十足呢!居然转眼就变了。

    “嗯,现在去挑鱼!”

    向尧穗眼睛一亮,谁叫她生来就爱吃鱼呢!于是也无心再去管身后那几道自认为了然的目光。

    陆册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挑了条最肥的大鱼,然后回家。

    向尧穗还是喜欢蹦跶,捂着耳朵在那边跳来跳去,一点都不安分,最后被陆册狠狠一瞪,乖顺了,慢吞吞的走到他身边,唉,没办法,谁叫身边的这个美少年最近更年期呢!

    街口转角,清冷的小道,周边有别人围墙里冒出来的几根树枝,风中摇曳下显得无比凄凉。

    两人朝前走了几步,然后蓦地双双停下脚步。

    向尧穗脸上的血色开始减退,慢慢的,演变成了一种脆弱的苍白。

    十来米的距离。

    一身黑色紧身皮衣的少女,梳着简单的马尾,纤小的脸庞透着浓重的愤恨,冰冷十足的眼神直直的射向他们,就像吐着信子的蟒蛇,看见可口的猎物,一步一步减缓靠近。

    “向、尧、穗!”一如以前的开头,这次却没有任何娇嗔,有的只是几欲爆裂的恨意。

    向尧穗沉默着上前几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珊珊冷笑,“收起你这幅恶心的嘴脸,怎么?伪善的想来安慰我吗?你这套只有那些白痴才会上当,对我没用!……现在看见我这样你很满意吧!是不是这就是你想要的?”

    “不!”向尧穗慌乱的摇头,眼神怯弱的几乎不敢和她对视,“我不是……”

    “住口!”她大喝一声,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全然没有往日的胡闹样,反而变得冷清犀利精干,“少在我这里演戏,从小到大你就喜欢抢我的东西,我爱什么你抢什么,吃的,用的,玩的,甚至是男人,家人。他们都宠你,觉得最好的都该给你,可是凭什么?”

    她挥舞着双手,开始有些癫狂起来,“你不就是姓了一个向吗?哈哈……什么都给你,谁都帮你……我倒要看看现在他们悔不悔?谢正几乎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呵……我反而像个垃圾,他现在要气的吐血了吧!”

    “哈哈……他居然会死在青锦会人手上,忠心了一辈子,结果死在他们手上!”她的声音渐渐落下去,眼角隐隐闪着光亮,“我想他肯定死不瞑目!”

    向尧穗一震,不由后退一步,失魂落魄的看着地面,脸色惨白的不像话,仿佛身上没了一点血珠。

    陆册皱眉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拎着袋子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却抑制着没有上前。

    谢珊珊死死的盯着她,一步步慢慢走进,“向尧穗,我恨了你十几年,没有一天不在想着怎么折磨死你,可是你说我还有时间吗?”

    “有!”她幽幽开口,终于抬眼看向她,眼睛漫着血红:“你想怎么做都行,我绝不还手!”

    她不屑的冷笑:“怎么?这么爽快?是想赎罪吗?”

    向尧穗痛苦的闭了闭眼,她有赎罪的资格吗?若是曾经亲自接手青锦会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局面发生?所以她也是间接的刽子手,可是……怎么办?就算有一天可以重来她可能依旧不会去坐那个位置,她是不是太自私了?为什么死了那么多人她还是只想着自己呢?

    谢珊珊看着独自沉静在思绪里的向尧穗冷冷一笑,突然间抽出一把匕首猛的朝她刺去,“向尧穗,你有什么资格活在这里?”

    两人间的距离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靠近,这下刺去如不慎很可能真的丧命,向尧穗却依旧一动不动,麻木的站在那里,仿佛生死于她真的已经无所谓了。

    谢珊珊已经红了眼,杀她已经是势在必得。

    陆册瞳孔一紧,快速将手中的东西扔了出去,上前准备去拉向尧穗。

    只是他们的动作都没有另外一个人快。

    “砰砰砰!”

    风持续的刮着。

    向尧穗看着眼前的人睁着不可置信的双眸缓缓倒下,身上有着三个血窟窿,此刻正源源不断的往外冒着鲜热的血。

    有什么东西塌了,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地上那张不甘的脸清晰的呈现在她眼前。

    她缓缓摇头,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不可能……怎么可能……”

    陆册也愣在当场,眼睛有些怯懦的移向向尧穗,心顿时一紧,疼痛瞬间蔓延开来,她是不是也已经到极限了?

    董景悦镇定的迈步走上来,一脸平静的鞠躬行礼,“小姐!”

    “为什么这样做?”向尧穗喘着气,仿佛要窒息一般。

    “梁少吩咐必须保护您的安全!”

    “所以把她杀了?”

    “您的安全为……”

    “啪!”

    未完的话语被一巴掌给打断,白皙的脸上没一会便清晰的浮现出绯红的掌印。

    “董景悦!”向尧穗狠狠瞪着她,手指禁不住的颤抖,“滚,滚回去告诉梁叶丞,这辈子我都不想见到他,青锦会从今以后就是他的不再姓向,也叫他收回我身边安插的人,他这么在乎我的安全是吗?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其中还有谁跟在我背后,那么……”

    她顿了顿,而后一字一顿,说“我、死、给、他、看!”

    董景悦震住,紧抿着嘴唇,坚挺着背脊站在那,半晌没说话。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过的特别慢,而冬季蔓延的寒冷却仿佛都集中在了今天,然后全部纷纷落进了向尧穗心中,冷冻成一片。

    两人前后走进家门,谁能想到好好的一次买菜会演变成命案呢!

    陆册沉沉的看了眼窝进沙发的向尧穗,手抱膝盖安静的她麻木虚无到仿佛已经失去灵魂一般,他不由蹙眉,随即沉默走向厨房。

    安静的室内只有厨房器具所相碰的金属音,清浅的,却并不刺耳。

    香味四溢间他走回来,坐在向尧穗身侧,没说话也没动作,就那样安静陪她坐着。

    天渐渐暗沉下来,没一会华灯初上室内也只剩泄露进得清冷路灯光

    向尧穗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无起伏的开口:“你说我做人是不是很失败?被他们口口声声称为尊敬的向家小姐,可却连想保护的人都护不住,费尚是这样,你是这样,后来那么多的人还是这样。”

    “师傅说叶丞太过于乖戾冷酷,从小劝告我不要过于接近他,可他对我却极好,我一直都认为他只是过于清冷而非残暴,可现在一切都历历在目,我连想为他开脱的借口都找不到了,坚持那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

    皎洁的月升腾而起,冷冷挂在黑夜里。

    向尧穗盯着前方,眼中一片空洞,深深黑黑望不到底。

    两人就那样安静的坐着,时间缓慢流逝,仿佛有什么冷却了,又有什么消失了,在这个浓重的黑夜里他们共同看着它们泯灭却毫无办法。

    天空泛起了白,陆册望向她不甚清晰的剪影,哑着声音开口:“今天我要去写生!”

    向尧穗僵硬的转动脖子,疑惑的看着他,写生?画画?

    陆册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对着她血红的双眼轻笑,“去整理一下,你和我一起!”

    冬季的清晨,正是好眠的时刻,外出的人群还很少,两人结伴走到了郊区,浓郁的泥土香夹杂着青草味铺面而来。

    土壤小道,绿水小河,还有颗颗可爱翠绿的菜花。

    阳光还未鼎盛,河面上菜叶上都悬浮着白茫茫的雾气,如云海不时滚动翻转。

    向尧穗看的有些惊奇,视线自然而然被引诱了过去。

    “好看吗?”他问。

    “嗯!”向尧穗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我次看见这样的,虽然书本上说过。”

    陆册在一块稍显平坦的田间放稳自作的画架,铺上白纸压平,转了转铅笔,对着她道:“我次看见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惊奇!”

    “你次看见是什么时候?”

    “五岁!”他淡淡的说。

    五岁?五岁的小孩大清早就跑到田间耍?他一个人又是怎么跑到郊区的呢?向尧穗想起陆兆那天诉说的故事,心一沉,然后微疼了一下,他们都没管过他吧!

    抬头看了看他线条流畅的侧脸,没说话,沉默的看着白纸上开始不断划出的光滑线条。

    太阳渐渐升起,缓缓爬高,照亮了大地,吹散了白雾。

    日头高照时陆册的画作也已接近尾声。

    很难想象那样粗糙的画具,单调的颜色,简洁的线条竟能绘画出如此生动的万事万物。

    流动的水,摇摆的草,吹动的风,没有颜色的画面却比色彩更加显得灵动赋予生机。

    不过……向尧穗指着其中一点,“这个是什么?”

    “鸭子!”

    向尧穗干笑,这里别说鸭子连根鸭毛都没有,下结论:“你的写生也太不写实了!”

    “是吗?”他拿下画纸递给她,边收起画架,边说:“写生不一定就是写实,画画同样还要靠想象!”

    “是吗?”向尧穗疑惑的盯着他,为什么感觉他是在瞎掰?

    陆册自动无视那严重带着怀疑的视线,转移话题,指着她手中的画纸,“看出什么了?”

    向尧穗仔细瞅了瞅,“两只鸭子在扑腾!”

    他咳嗽了一声,“继续!”

    “水在动,草也在动,覆盖在上面的白雾要散不散的样子。”她歪着头又想了想,补充:“太阳升了一半!”

    陆册点头,眼睛弯弯的表扬她“说的很对!”

    她瘪嘴,幼儿园的都能看懂的东西又没有什么难度!

    “阿尧!”他把画纸从她手中拿过来,摊平举在胸前,星光一样的眼眸看着她,“里面还有东西。”

    “什么?”她实在是看不出来了!

    “重生!”他凝视着她说。

    向尧穗震住,目光含满震惊,重生?

    他慢慢走近她,直到那双瞪大的瞳孔中清晰呈现出他的身影,“对,重生,一切都过去了,你看!”他张开双臂,笑容张扬,“新的一天天气多好,阳光普照,这就是重生!”

    向尧穗怔怔的看着他,随着他的话语环视四周,眼中所见的都是陌生新奇的一切,都是她初次遇见的美景,那么昨日呢?昨日的痕迹并没有在今天这个地方所存留。

    是啊,阳光灿烂的日子,天气真的很好。

    时光悠远,岁月静好。

    风在外缓缓吹动,翻飞起窗边白纱,偷窥着屋内恬静的美好。

    向尧穗看着陆册细长莹白的手指不断跳跃扭转,变化出一只只小巧可爱的饺子,薄薄的面皮,隐隐透着肉色,可想而知煮熟后的美味。

    陆册瞥了贼头贼脑的她一眼,眼角含笑,语气却是淡淡道:“说好自己做多少吃多少,你还不开始?要饿肚子吗?”

    她顿时耷拉下脑袋,沾着满满都是面粉的手把玩着短木棍,拜托,不是她不想做,只是她很有自知之明好不好?做出来的东西怎么能看?尤其摆在最俊俏的饺子面前,不是成心出丑吗?

    哀怨中,敲门声响起。

    开门,进来的是曾真。

    她毫不客气的跨步而进,自来熟的脱掉外衣,笑嘻嘻的看着他们,跟只招财猫似得。

    向尧穗奇怪的看着她,“你来干吗?”

    “来你们这蹭顿饭!”转头正好看见桌上摆着的巨大工程,眼睛顿时闪闪发亮,兴奋的开始掳袖子,“我来帮忙!”可看神情却是十足来玩“泥巴”的。

    向尧穗一巴掌拍掉那只咸猪手,“先去洗手!你好端端干吗来我们这蹭饭呀!”

    曾真无意义的乖乖去厨房洗手,出来时回答:“奶奶跟着一群老人家去游玩了,我一个人没地方吃饭,是她叫我来的!”最后一句说的理直气壮。

    陆册始终没有加入她们的询问行列,只在这时开了口,“自己做的自己吃!”

    “啊?!”曾真看着一排排整齐透明如水晶般的饺子,瞬间压力就大了,她本来就没打算好好包好不好,最多也就没事干玩几个!

    向尧穗则一看见她的表情就乐了,哈哈,总算有个垫背的了,就算死也不用死的很难看。

    两只菜鸟开始披挂上阵。

    曾真刚开始还很认真的看着陆册的手法,拿着薄薄的饺子皮学着样的在那包,只是始终围拢不到一块,不是这里开了就是那里漏了。

    几次下来,终于挫败的放弃,自暴自弃的开始做自己的创意作品了。

    向尧穗从一开始就没中规中矩的包,没办法她比较有先见之明,拎得清自己又几斤几两。

    陆册手上动作不减,眼睛却轻轻巧巧的掠过了她们的,一堆堆的都是惨不忍睹,他不仅在心中叹息,这就是女人?

    时间在宁静中流逝,战果终成累累。

    向尧穗指着对面的一块区域要笑不笑的样子,“你那一坨坨的都是什么?”要形没形要样没样的,软塌塌的趴在桌子上难看的要死。

    “汤饺!”曾真怪里怪气的回答,沾着面粉的脸庞透着一股骄傲,“没见过吧!我的独家创意,不过话说回来,你那扁扁的又是什么?”

    向尧穗笑,手像展示艺术品似得一挥,朗声道:“大型水饺!”虽然皮厚了那么一点,馅鼓了那么一点,体积又打了那么五六倍,不过饺子的形状还是十足十存在的。

    曾真嗤了一声,“难看!”

    “呵!你的也不见得好看?”

    陆册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实在无心为那样莫名形状的东西做评论,只得插话,“做好了就晾着吧!晚上再煮着吃!”

    于是口水战终于告一段落。

    午后的商场依旧人潮汹涌。

    三人摇摇晃晃的在周围四处乱转。

    向尧穗拎住带头人的领子,问:“曾同学,你到底要买什么?”

    “没事干瞎晃!”曾真拽过自己的衣服,笑吟吟的,“打发时间!”

    “还真是吃饱了撑的!”向尧穗最不喜欢逛街,因为体力消耗实在太大,还不如窝在家睡个好觉。

    曾真鄙视的看了她一眼,“你还是不是女人?”

    居然敢质疑她?向尧穗挺了挺胸膛,自傲的一拍,“你说我是不是女人?”

    还没等曾真开口,陆册先窜了出来,语气淡然道:“是女人也不用这么显摆!”

    向尧穗动作一滞,随即蒸腾的热气就这么“突突突”的冒了上来,她怎么把这个家伙给忘了?

    曾真在一旁捂着嘴笑的欢快,真是高兴,能见到阿尧吃瘪的样子实在太难得了!

    气氛尴尬中,突然发出一声激动的呼唤:“向尧穗?!”

    三人纷纷转头望向声源,是一位穿着时尚跳脱的少女,梳着长长的马尾辫,背着个小背包,眼睛因兴奋而一闪一闪的,像只欢欢乐乐的兔子蹦了过来。

    向尧穗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认识我?”为什么她的记忆中没这个人呢?

    女孩绕着她转了个圈,笑的可爱答非所问的开口:“你真的是向尧穗吗?我终于见到你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咦?她什么时候成明星了?向尧穗干笑着,“是吗?没想到我名声那么大,哈哈!要签名吗?”

    曾真嘴角抽了抽,可真够自恋的。

    陌生少女则是一点不以为意,摆摆手,“签名等下给吧!”然后又围着陆册转了圈,问:“他是你的新男友吗?你的眼光真好!”她嘟着嘴仿似有些嫉妒。

    呃……这算是什么情况?向尧穗摸着鼻子,解释:“其实我们……”

    “去另一边逛逛吧!”话未完,已被陆册给打断,拉起她的手就要走。

    “等一下,等一下!”少女拦住他们的去路,着急着:“我还没问完呢!”

    向尧穗无奈,还想问什么?

    她看着两人相连的手,笑的暧昧,“嘿,真的是情侣吗?居然都牵手了!”

    向尧穗连忙挣了挣,却没挣脱出来,一抬眼便撞进了陆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里面漆黑幽深带着浓郁到不可破的情感,让看的人不禁心惊。

    “够了!”从天而降的一声怒吼重重打破了两人的凝视。

    向尧穗瞬间僵直在原地,神色变得恍然无措。

    陌生少女转头对着来人招呼,“梁少,快看,这就是向尧穗对不对?”

    梁叶丞无视她的兴奋,直直盯着另外两人相握的手,空气仿佛在这一刻消耗殆尽,让他的呼吸变得异常艰难。

    少女不满他的反应正要走上前,却被一边的顾乔拦住,冷声道:“肖小姐,请自重!”

    肖冉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乖乖的没再上前。

    梁叶丞慢慢的走过去,深深的凝望着那个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丫头!直到面对面,再靠近不了一分,他缓慢的开口:“穗穗!你在做什么?”

    向尧穗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浑身就像被丢进寒冰一般动弹不得,只有手中还有些被包容的温热,仿佛在给她力量一般用力的握了握。

    “今天怎么会出来?”她抬头望向梁叶丞,他的脸上带着隐忍的痛苦,眼中是雪山般的冷凝,向尧穗的呼吸一滞,轻缓不少,却依旧开口:“最近过的好吗?”

    他的视线始终定格在她脸上,有些贪婪的放肆,“你觉得呢?”

    向尧穗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吗?不好吗?她也不知道。

    “那你过的好吗?”他问,他想知道没有了他的日子里向尧穗的生活会如何?

    她轻轻眨动了下眼睛,点头,“很好!”

    空气霎时凝结住了,带着尖锐的划痕深深刺入他的肺腑,原来还可以这么痛,眼中是彻骨的冰冷与失望,“他是谁?”

    “朋友!”

    “可以牵手?”

    “……”

    梁叶丞的视线麻木的转到她的耳朵,探手轻轻抚了上去,手下的触感轻微的战栗着,他一笑:“怎么?害怕吗?”

    “不是!”

    “那为什么抖?”

    “冷!”是真的冷,晶莹的指尖仿佛带着冰渣一样,让人不由冻的战栗不止。

    他轻轻的揉动着温热的耳钉,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放手,良久,开口:“我和你换怎么样?”

    他侧头看着向尧穗白皙到毫无血色的脸,抬起另一只手到她的面前,上面有一个银色的镯子,做工精致却略显女气,“我用这个和你换!”

    向尧穗眼睛几乎空洞的看着前方,好像什么都不曾看见,声音有些飘忽,“我不会和你换,如果你不想要……我可以向你买!”

    梁叶丞的眼眸一紧,收缩成一团,带着毁天灭地的愤怒瞪着她,“你说什么?”

    可以向他买?她知道这句话的意义代表了什么吗?

    “叶丞,我只有这一个镯子,送给你好不好,他们说要让你做我老公就必须送定情信物!”

    “这是女式的。”

    “你将就一下!”

    “这是阿姨唯一留给你的东西!”

    “所以你要好好保管啊!”然后不由分说的带到了他的手腕上。

    十来年的风风雨雨他都从不曾脱落过,生怕一朝一夕被弄不见,而现在她却说的那样的轻描淡写,仿佛一切过往都是云烟。

    向尧穗,你又何其残忍!

    呼吸中都是说不出的冷冽,难受的几乎要麻痹,可却依旧能清晰感觉到疼痛。

    向尧穗震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