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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阅读
    旱腗r。 right。我。。。。。。抓到了他的名字。”

    成功想扯头发,想咆哮。眼里有白内障么,那种四眼还叫帅。

    “我当时都没和他说过话,从那天起,我就开始注意他。看多了,就像。。。。。。认识了很久,于是。。。。。。”单惟一羞窘得说不下去了。

    “于是,你就白痴似的为他来了北京。你动过脑没有,他要是不喜欢你呢?”成功戳着单惟一的额头,戳得单惟一不住后退,眼睛眨个不停。

    “他到现在也没女朋友。”单惟一壮着脸直视着成功。

    “那你还玩什么暗恋,告诉他去,两个人挤一块,房租还能省一半呢!”成功没控制住火气,这几句话,是用吼的。什么年代了,不兴暗恋这玩艺。单身男女,见一面就直接上床。

    单惟一抱着头,“我不敢!他要是拒绝,我连念想都没了。”

    成功怔住。也许吧,念想没了,对于单惟一来讲,这几年的坚持什么都不是了?她不是不敢,而是输不起。

    “要我帮你么?”他有气无力地看着单惟一。她没本事别人,却好像对他挺有办法,像块口香糖似的,黏着他就扯不掉了。

    单惟一屏住呼吸,不敢摇头,不敢点头,她看不出成功是在说笑还是讲真的。

    “晚上我要吃韩式料理,还要喝果酒。餐厅我来订,你买单。”成功拉开车门,自己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

    单惟一迟疑了一会,就钻进了车,系好安全带,笔直地注视着前方。

    成功还算有点良知,挑了家中档餐厅,点了烤肉、海鲜还有一堆的山珍蔬菜。吃饱喝足,等单惟一买好单,他假装没看见单惟一肉痛的样,说:“读没读过钱钟书的书?”

    “看过他的《围城》!”单惟一回道。

    “钱钟书先生教导我们:借书是恋爱的开始,借了要还的,一借一还,一本书可以做两次接触的借口,而且不着痕迹。这是男女恋爱必然的初步。明天打电话向他借书,增加接触次数,时不时单独见见面,后面再见机行事。”

    单惟一欲言又止,她和他读同一个专业,他有的书她都有。

    “你笨呀,这只是个借口,你也可以举一反三,不借书借张碟,再不行,向他借个碗借个盘。”成功真想剖开面前这只脑袋,是什么古化石做的。

    单惟一眼睛一亮,“我可以给他送圣女果,他最爱吃了,然后顺便借国考的资料,告诉他,我也准备和他一起参加今年的国考。”

    他也喜欢圣女果的,见色忘师,怎么就没说送他呢!成功愤愤不平地想着。

    手机响了,绍华回电话了。

    “你自己坐车回去,我还有事。”成功忙不迭地打发单惟一。

    “成医生,你喝了酒,叫个代驾吧!”单惟一俏俏地挥挥手,带着欢欢喜喜地走了。

    成功愣愣地盯着她的背影,背影上写着对明天幸福的憧憬。过了会,才按下通话键。

    34,习习谷风,以阴以雨(四)

    诸航破天荒地从梦中惊醒,摸摸眼角,湿的。关于梦的内容,却不太想得起来。依稀是在凤凰,她好像比帆帆大不了多少。诸航回忆自己的童年,除了快乐还是快乐,绝不辛酸。哭什么呢?

    夜还沉着,房间里回荡着自己深深浅浅的呼吸。摸摸身边,微凉的床单。翻过身,想继续睡,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隐隐地从外面钻进来。她坐起身,跑到窗边,把窗帘掀起一角,夜色里,院中站着卓绍华,指间的火光一明一暗。星光落在他的双肩,夜露沾湿了他的衣襟。

    他像有沉沉的心事,随着腾起的烟雾,一圈圈散开。

    她没有出声,就这么站着。脑子有一幅画面与眼前的景象重叠了。

    他在那站了多久?有什么让他彻夜不能眠?

    似乎察觉到有人注视,卓绍华回了下头。

    诸航放下窗帘,拍了拍心口,让里面怦怦跳个不停的心安静点,然后对着黑夜连着深吸了两口气,走了出去。

    “诸航,来!”卓绍华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嗓子沙哑得厉害,像几天没喝水、在沙漠行走的旅人。

    借着微弱的光亮,诸航勉强可以看到首长满脸胡茬,眼底黑得厉害。“首长,你一直都没睡?”

    卓绍华笑笑,手握成拳,顶着嘴巴干咳了起来。

    诸航听着那咳声,心都纠起来了。

    好不容易止住咳,卓绍华就在太湖石上坐了下来。手一伸,拉过诸航,诸航没防备,依着惯性扑进了他的怀中。他一把把她抱起,像抱帆帆样,抱坐在双腿上。

    这么亲昵的坐势,把诸航吓住了,她紧张地看看两边的厢房,吕姨年纪大,睡得浅,稍有个动静就会醒,而且还有唐嫂和小喻他们,房间都对着太湖石,抬起眼就能看到。

    “看到又怎么样,我们是夫妻。”卓绍华低低地笑,用胡渣摩蹭着诸航粉嫩的脸颊,小鸡吃米似的,过一会,啄一下诸航的唇。“在工信部的会议室里就想这样做了。”他贴着她的耳边,音量几近于无。

    这样的气息,这样的音量,这样的语句,让诸航还怎么抵挡?

    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这不像首长会做的事。”她乖乖地放软了身子。

    “我是正常男人,正常男人都会这样想。亘长的会议,压抑紧绷的气氛,想你,想帆帆,才能让自己喘口气。军人不是天神,以为自己能拯救世界拯救宇宙。大错特错。军人首先是个男人,能让自己的妻子、孩子安定安全的生活,做好这些,才能为国家的国防事业尽职尽力。”这一次,啄变成了吻。厮磨了好一会,才不舍地放开。

    诸航和卓绍华从事的工作都是保密性的,一般情况下,两人在家几乎不主动问对方的工作。“最近压力很大么?”诸航只能这样迂回地问。

    “前所未有的大。”卓绍华把诸航又往怀中按了按。

    诸航轻抽一口冷气,即使泰山崩塌,首长都可镇定自若、谈笑风生。首长从不叫苦不示弱不退缩。“对方这么强大?”

    “那是一个陌生的领域,就像行驶在茫茫的夜海,没有指南针,没有灯塔,没有星星,一切都无从知晓,无从预测。因为无知,难度就被无限放大。”

    “我能不能帮得上忙?”卓绍华无力的口吻让诸航的心又是一紧。

    卓绍华扳过她的脸,闭上眼睛,沉醉地吮吸着她柔软的唇瓣,“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呃?”他们在聊同一个话题么?

    “我回不回家,你都不在意。”这不是问句,而是一句肯定的抱怨。“我刚刚在床边站了好一会,你睡得很香。”

    诸航乐了,“那当然,我一个人睡大床呢!”

    卓绍华惩罚地抓起她的手指,用牙齿狠狠地咬了下。“查问丈夫的行踪是妻子的责任和义务。开会开到半夜,回到办公室,打开手机,什么都没有,心都凉了。想打电话回来责问,又舍不得吵醒她。一小时后,还有会议继续等着。”

    诸航哑声偷笑,趁着夜色昏暗,在卓绍华的嘴角印了一吻:“我在你的身上安装了遥控,你的行踪尽在掌握之中。”

    两个人都笑了,静静地拥着。听着夜露滴落在台阶上,听着含苞的花朵悄然绽放。夜风已经有点薄凉了,细细碎碎的吹过来。

    “这风吹得真舒服,还有几天,北京就立秋了,那是北京最美的季节。诸航,你有没想过我们老的样子?”

    诸航心中咕咕地冒泡,首长今天咋这么感性呢!老的样子,她真没有想过。

    卓绍华轻叹,孩子都不会想到老,因为那太遥远、太漫长。可是这两天,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起,似乎要确定,他必然会和她携手到老,无论什么都阻挡不了。“当初,怎么狠心扔下我和帆帆,去国外参加网络维和?”这个答案虽然早已知晓,此时突地又从深谷之中泛了上来。

    “因为你是首长呀!”

    首长是个不简单的男人,那么,她只能让自己变得不简单。

    卓绍华涩涩地苦笑,她不知,当她变得不简单,太多太多的事就复杂了。命运中很多深具暗示意味的因素点,其实都是上帝之手点过去的指纹印。

    “真不希望你太优秀。”

    “怕我超过你,我做的官比你大?”难得在首长面前自大一回,诸航得意地摇头晃脑。

    “我是怕。。。。。。”他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而是像迫不及待地吻上她的额头、眉宇、眼睛。。。。。。。每一个部位都不漏掉,他要密密地印上他独有的标记。似乎生怕有一天因为某个原因两人走散了,不管她在哪,依着这些印记,千山万水,漂洋过海,他都能找到她。

    天快亮时,他才抱起她回房。

    开了灯,看清首长两眼的血丝,脸颊都消瘦了,诸航抿紧了嘴唇,一种陌生的情愫像春天发芽的小草在心中疯长。“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当她从浴室出来,卓绍华斜躺在床上,就那么睡着了。没脱衣服,没脱鞋,头发有一点油,衬衫的领子发黑,耳际还有一两根白发。这样子的首长,一点都不英武,可是诸航却看得痴痴的。

    诸航没有惊动他,重新把窗帘拉严实,又轻轻地走出去,把熟睡的帆帆抱起送给唐嫂,免得他醒来后会吵着首长。

    “诸航,诸航!”卓绍华才躺了一会,两眼突地又睁开。

    “在!”诸航把手塞进他的掌心。他握住,眼睛又闭上,“我就睡一会。起来后,我陪你去买礼物,晚上参加小艾的婚礼去。”

    小艾今天结婚,挑在八月末的最后一个周六。诸航答应一早就过去陪小艾,她没想首长过去。首长在,估计小艾紧张得,不是用走,而是爬进礼堂了。所以,她对首长提都没提,请帖塞在书房的抽屉里,但首长还是看到了。

    诸航趴在床边,由着卓绍华攥着手,脑子里还在想着首长讲的强大敌人。诸航自我感觉,她适合做黑客胜过做网络奇兵。她的性格决定了她爱进攻,不按牌理出牌,这是成为一个黑客的良好先决条件。网络奇兵要做的主要工作则是防守。防守呢,则是敌人在暗,自已在明,非常被动,不得不小心翼翼,不得不保守。关于基地的安全防护系统,诸航的计划就是先想像自己是黑客,怎么来攻击,然后再写出对付的程式。

    那个敌人能有多强悍?诸航有关注国内外的黑客信息,好像没这样的传奇人物出现。就是有,首长打了多年的信息大战,不至于如此紧张。诸航想破了头,都没想象得出首长所讲的是哪一种情况。

    卓绍华睡到午饭时分才醒,真的是酣畅淋漓的一场觉,浑身的每个部位都充满了崭新的活力,他舒展着胳膊,坐起来。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

    “首长,我去参加小艾的婚礼了。礼物之前就有准备,难得一天休息,你还是呆在家中陪陪坏家伙。他一直问我爸爸去哪了,我编了左一个右一个谎言,你可别戳穿哦!走时,我吻了你很久,你都没回应我,恨你。我会早点回来的。诸航!”

    这孩子,永远都是个急性子!卓绍华捏着纸条笑了一会。

    梳洗好,换了衣服,打开门。住在后排的邻居来串门,他们家也有一个孩子,比帆帆小一点,还养了一只雪白牧羊犬。他家阿姨爱做西点,烘的杏仁饼干特别香脆,给帆帆带了一袋。帆帆左手一只,右手一只,嘴巴里还含着一只。牧羊犬可能觉得帆帆太贪心,追着帆帆的小手。帆帆把两只手举得高高的,匆忙咽下口里的饼干,又把左手的塞进嘴里,鼓着小嘴严肃地对牧羊犬说:“这个是爸爸的!没有啦!”左手张得大大的给牧羊犬看。

    卓绍华看着,不禁笑出声来。

    帆帆小火箭似地冲过来,把饼干塞进他嘴里,要他抱着,亲了又亲,才罢休。卓绍华频频点头,“好吃!”帆帆小脸绽出了一朵花。但花朵很快又凋谢了,他告诉爸爸,妈妈出去没有拿电脑包包,也没拿旅行箱。在帆帆的眼中,诸航拿电脑包包,是出去上班,提旅行箱是出差。如果两者都不拿,那诸航就是出去玩。妈妈出去玩,却不带上他,他很难过。

    卓绍华刮了下儿子的小鼻子,“帆帆不想和爸爸在一块?”

    帆帆连忙挤出一脸“媚笑”:“我最爱爸爸。”

    “坏家伙,不要轻易用‘最’这个词。”卓绍华心想,等到某一日,帆帆大了,遇到心仪的小姑娘,那时他说的“最”才是出自真心的。有了比较,就有轻重,人心是偏的,也是小的。

    吕姨给卓绍华张罗午餐,顺便汇报了下最近的支出。

    “为什么要刷墙?”卓绍华不解。天气这么热,又不过年又不过节。

    吕姨叹口气,指着帆帆,“帆帆告诉爸爸,墙上有什么?”

    帆帆骄傲地回答:“鱼!”说完,拖着卓绍华手就往外拉。

    站在墙壁前,卓绍华眼中掠过巨大的惊喜,“这都是帆帆画的么?”

    帆帆用力地点头。

    卓绍华激动地把帆帆举得高高的,“帆帆,你真的是上天赐给爸爸最好最好的礼物。”

    帆帆仰起小脸,他看到云,看到屋顶,抬手能碰到树叶,他,笑得更欢了。

    35,习习谷风,以阴以雨(五)

    “喂,你第七次看表啦!”宁檬看不下去,在桌下狠狠地用她的高跟鞋踢了诸航一脚。“知道你表贵,没必要这样显摆,行不行?”

    诸航破天荒地没反驳,她今晚心情好,不和宁檬计较。

    又一批同学过来,看着诸航,先是一愣,然后夸张地叫道:“真的是诸航?天啦,都认不出来了,女大十八变。”

    诸航剪了个新发型。她和宁檬很早就过来陪小艾化妆,两个人知道她不是坐得住的人,于是怂恿她顺便也把头发修一修。理发师端详了她一番,琢磨了下,剪刀刷刷,舞得人眼花缭乱。等诸航睁开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得有点惊喜。那一头不驯服的头发,变俏丽了、柔顺了,不仅配她的脸型,还不削减她原先的气质。

    她穿的是上次买的那条杏色的连衣裙,脚上是首长买的坡跟鞋。

    小艾漂亮是因为她今天是新娘,宁檬漂亮是因为她原先是个美人胚子,诸航却让大家狠狠地惊艳了一把。

    小艾和师兄在饭店订了二十桌喜宴,双方的亲戚都太远,都没到场,就来了双方父母,其他的就是两人的同学和现在的同事。

    这真的是当年那个打起篮球来不要命的假小子?北航的面面相觑。

    驰骋的,特别是马帅的秘书,遥想起诸航参加《俪人妆》的访谈时那副壮观的打扮,频频咂嘴。

    被人这样夸着、打量着,诸航不习惯地羞涩了,也不知回什么好,就跟着笑。突然想起,这幅样子,首长看到不知会是什么表情。时间走得真慢,仪式怎么还不开始,她又偷偷看了下表。

    “男朋友的功劳?”一颗心被震得怦怦直蹦的某男生朝诸航前后左右看了看,试探地问。

    宁檬接过话:“死心吧,结婚几年了,孩子都能做花童了。”

    劈哩啪啦,心碎了一地。

    “干吗和别人说这些?”等同学走后,诸航小声嘀咕。她不愿首长被别人评头论足,不愿小帆帆被别人追根究底,不愿两人的结合被别人捕风捉影。也许这才是她独自赴宴的真正原因!她和首长、帆帆的故事太另类、太长,说了别人不一定理解,她也不期待别人的理解。

    宁檬斜睨着她:“干吗,你想装未婚女子再开第二春?”

    诸航作势要撕宁檬的嘴,宁檬躲着、笑着,闹了一会。

    主持人宣布婚礼仪式开始,新人进场。音乐声中,小艾和师兄都缩着脖子,生怕那些洒出来的五花八门的彩条、礼花喷到眼睛里。两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在后面拉新娘的裙摆,走得颤颤微微。小女孩裙子长,走到半截,踩着裙摆,往前一摔,哭了,小男孩傻傻地立在一边。众人哄笑。

    马帅和新人的父母相继地祝词,切蛋糕、交换戒指、开香槟。

    小艾又是哭又是笑,和其他幸福的新娘一个傻样。师兄温柔地亲吻她,向众人许诺一辈子照顾小艾、珍爱小艾。

    宁檬哭得唏哩哗啦,狼狈地跑向洗手间。

    诸航不放心地追过去,洗手间的门关着,宁檬哽咽着让诸航在外面等会。

    诸航在洗手间外转着圈,听到门开的声音,她抬起头,原来是男洗手间的门,出来的是马帅。

    两人就在入席时彼此点了下头,没说话。马帅一身庄重的打扮,很像德高望重的长辈,领带都是深色系的。他证婚时,诸航悄然巡睃着他和小艾的互动。小艾挽着师兄的胳膊,看着他的目光敬重而又崇拜。

    “新郎新娘开始敬酒了,二十多桌呢!”马帅说。

    诸航笑,“是,得折腾好一会。马总,最近好么?”

    马帅把头发往后撸了撸,“忙,特忙。对了,那笔款子你收到没?”

    “什么款子?”

    “游戏编程的启动资金呀!我想,你总得要买买资料书、软件呀、添台电脑什么的,我让财务往你卡上打了笔钱。”

    诸航心里骂道:奸商!生怕她不认账,先用钱拴着。“忙什么,合同都没签呢!”

    “转让费肯定会让你满意的,我们之前可是有过良好合作。有什么进展,打电话给我!嘿嘿!我进去打个招呼就走了,晚上还有个应酬。”马帅摆摆手,撒着欢,潇洒去也。

    诸航冲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拳。

    宁檬出来了,重新补过妆,就眼睛有点微红。

    小艾又换了套礼服,正被师兄的哥们闹着点烟。小艾敬烟,点一根被吹一根,打火机都按不出火苗来了,还是没点着。那几个哥们笑得贼兮兮的。小艾可怜巴巴地向师兄求救,师兄被灌得不少,目光都在打飘。

    “这帮家伙”宁檬腾地冲过去,一把拽住那个吹得最起劲的,把他的嘴巴捂住,鼻子再捏住。“小艾,点烟!”

    香烟终于点燃了。

    宁檬松开手,那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回过头,叫了一声,“是你呀!”

    宁檬眨眨眼,“我们认识?”

    那人呵呵笑了笑,“你是成功的女朋友吧,我叫顾晨,和成功是同事。有次在海鲜餐厅看到你们,没过去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宁檬脸突地一板,“谁告诉你我是成功的女朋友?”

    顾晨张口结舌,给宁檬愤怒的语气给惊住了。“我。。。。。。我以为。。。。。。”

    “你以为。。。。。。就到处胡说,你是长舌妇么?”宁檬气得直抖。

    “哈,得罪美女啦,快道歉!”师兄的哥们连忙打圆场。

    顾晨讪讪地陪着笑,宁檬身子一扭,看都不看,坐了下来。

    “我们一起拍张照吧!”小艾说道,朝诸航询问地看了一眼,用唇语问道,“咋回事?”

    诸航摊开双手,她也觉着宁檬的火发得莫名其妙。

    摄影师过来,帮三人拍了一张合影。宁檬笑得很牵强。

    小艾和师兄继续敬酒去了,宁檬埋头吃菜,假装看不见师兄的几个哥们对她指指点点。

    席散,小艾悄悄拉过诸航,让她送宁檬回去。“她心里不好受,我们都结婚了,她还没个着落。”小艾永远都是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诸航却不这样认为,宁檬的历任男朋友可都是她甩人家,要是她想结婚,都结n次了。美女的目光总是很高很远,岂不知很高很远的是云端,上面不住人的。“新婚快乐!”她向小艾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宁檬开车来的,她说不想开了,想走走。说完,她径自走了,红灯停,绿灯行,从马路走到小胡同,又从小胡同走到了大马路。

    随着人流出来的顾晨,目送着宁檬的身影,撇撇嘴,这妞可真是个狠角色。

    诸航跟在宁檬后面,这条路她不熟悉。两边是高高的真正的石头砌就的西式建筑,楼房并不高,但是风格厚重坚实,石块粗励方正。马路上车辆很少,路灯黯淡得不像是繁华的都城,只听到她们的脚步声在铺着方砖的人行道上的回响。

    “周师兄给小艾送了一套英式茶具,西单商场买的,非常名贵。”宁檬突然扭过头说道。

    诸航微闭了下眼睛,睫毛的投影落在脸颊上。

    “他其实是个非常高傲的人,和我们几乎都没说过几句话。送这么重的礼,是因为你。”宁檬喘了一口大气,苦笑着,“他是个傻子,你都结婚了,有了孩子,还讨你什么欢喜呀!我也是个傻子,堵什么呢,气什么呢,纯粹是自作多情、自寻烦恼。”

    “是成功么?”诸航轻轻问道,想不到宁檬陷得这么深。

    宁檬沉默。

    “如果是他,”诸航仰起脸,对着夜空咬了咬唇,“我说,他是真的在意你了。”

    “猪?”宁檬握住了诸航的手,她听不明白她的话。

    “拒绝不代表是不在意,而是他想得远想得深。相似的人适合一起嬉闹,互补的人适合一起变老。呵,这样的话,不是我的原创,是我在哪里看到的。你和成功都是很容易喜新厌旧的,心总是不肯安定。况且成功那样的家庭,还会抹灭你的性格,让你不能正常呼吸。”

    “成功和首长的家庭不是相似么,你能,怎么就见得我不能?遇到对的人,我会改变的。”宁檬说。

    诸航挫败地抓抓头,她真的不擅长安慰人。骨子里的东西是天性,环境的变化,会压制一时,但遇到情况,还是会原形毕露。

    宁檬突然轻抽一口冷气,“猪,难道你过得不幸福?”

    “我们在谈你,不是说我,好不好?”诸航叫道。

    “你的婚姻那么突然,说实话,到现在我都不能接受是你会做出的事。你和周师兄是那么合适。”

    诸航翻了个白眼,“那你是想促使我和他复合?”

    “呸,我才不会干破坏人家家庭的事。周师兄以后会找到一个比你好一万倍的,到时让你酸死。”

    诸航乐了,她很期待那一天。“你呢,想找个啥样的?”

    “找个地喝一杯去?”

    “别作践了,给我打电话吧!我家还有哇哇哭的孩子在等着呢!”她答应早点回家陪首长的。

    宁檬鄙视她见色忘友,不太情愿地被诸航押回公寓。

    诸航准备打车回家,发觉小区附近有家银行,她想起马帅讲的话,奔着取款机跑了过去,她要看看马帅打了多少钱到卡上。

    奇怪了,这个时点,银行内外灯火通明,穿制服的职员进进出出。

    “对不起,系统出现了故障,我们正在修理,请明天再使用。”职员抱歉地对诸航说。

    “故障?”诸航把钱包放回包包。

    职员一脸忧愁,“突然就瘫痪了,工程师正在检查,有可能是病毒入侵,到现在原因还没找出来。”

    诸航同情地嗯了声,有可能是恶作剧,这样的事,她就干过。她没久留,拦了车回军区大院。

    主卧室里所有的灯都开着,映得院子里花花草草顾影生情。

    “帆帆,咱们别画画了,睡觉,好不?”唐嫂说道。

    “不好,我等妈妈一起睡。”帆帆回道。

    纸张哗啦啦翻动的声音。

    “帆帆是男子汉,不可以再和妈妈一起睡了。”

    “爸爸也是男子汉,他和妈妈天天一起睡。”小小的抱怨。

    诸航仰天长叹,神啊!迅速地推开门,两张脸一同朝外转了过来。

    卧室里新添了一张小书桌,桌上摆放着各式的水彩笔还有厚厚的一叠画纸。

    “妈妈,爸爸买的!”帆帆抱着诸航的腿,欢喜地要她过去看。

    唐嫂还不自然地站起来,不敢看诸航,“吃过午饭,卓将带着帆帆上了趟街,买了。。。。。。一堆东西,我没跟去。回来后,帆帆就吃了个饭、洗了下澡,趴在那画了。。。。。。一晚上。”

    她和吕姨长吁短叹了一晚上,这算什么呢,帆帆咋踩着佳汐的脚印了,诸航该多伤心。卓将到底是男人,大大咧咧,顾着为孩子高兴,没想到诸航的感受!

    “首长呢?”诸航的头像千根针在刺,无法形容,麻麻的疼。

    “部里来了电话,急匆匆走了。他给你留了个条,说在老地方。”唐嫂回道。

    “好的,谢谢唐嫂了,你去休息吧!”

    唐嫂看看她,想出言宽慰几句,想着不合适,叹了口气,带上门走了。

    快乐的帆帆着急地要妈妈蹲下来看他的画。他画了一只狗。这只狗体积庞大,虽然四条腿有点凌乱,但总体能分辨出来,轻昂起来的头,两只眼睛,呼出来的气,帆帆居然还知道配了背景,圆圆的,大概是太湖石,上面几根线,是石后面的树枝。

    一个还不满二周岁的孩子,没有老师的指点,没有临摹过,就凭一双眼睛,一点想像,画出这样的一幅画,诸航不得不接受“天赋”一说。

    意大利有一位神童画家,五岁的时候随父母去港口玩,他被出海的帆船和天上的云吸引住了,他站在那,一个多小时没动弹,回来后,他向父母要求买画笔买画纸。接着,他画下了他人生的幅风景画。十岁那年,他在罗马开画展,全国轰动。

    帆帆也是一位画坛神童么?是因为遗传还是别的?

    诸航托着头,她有点晕,那种苍白慌乱的无助感又泛上来了,四肢冰凉。

    “妈妈?”妈妈为什么不说话,帆帆皱起了小眉头。

    “妈妈有点累,进去休息会。”

    帆帆一听,连忙牵着诸航的手,紧张地往里走去。

    首长在诸航早晨写的纸条后面留了言。

    “诸航,小艾的婚宴一定很热闹吧,好久不见的同学再次聚会,有很多很多的话聊,是不是?可惜我和帆帆被你隔绝在外,不能分享你的快乐。我和帆帆都表示严重的抗议,所以以后要全部说给我们听!发生了一起突发事情,我赶去处理,今晚估计又是无眠了。出门的时候,我抱了又抱帆帆。其实我想抱你,你不在,我只好抱他。他是你生的坏家伙,抱他,就像抱你。知道吗,你的来到,总是带给我太多的惊喜与感动。诸航,天气一天天凉下来,等我把手里的事告个段落,我们去度个小长假,我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告诉你!这一次,就我们两个人,嘘,别让帆帆知道!绍华!”

    36,习习谷风,以阴以雨(六)

    帆帆踮起小脚,头伸得像长颈鹿,拽着纸条,他也要看。诸航把纸条一折,藏到身后。

    帆帆越发觉得好奇,乌黑乌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诸航:“妈妈,读给帆帆听!”

    “就不读。”这次没你的份,哼,谁让你坏的!

    “妈妈好!”帆帆咪咪笑,撅起小嘴主动亲诸航。

    诸航享受着儿子的献吻,眼睛滴溜溜转了几转,“那帆帆答应妈妈,咱们以后不画画,妈妈就读给帆帆听?”

    帆帆咬着指头,认真考虑了下,摸着诸航新剪的头发,说道:“帆帆画妈妈,不画狗狗。”

    哇哦,狡猾的坏家伙,这算让步么?诸航又好气又好笑,但她不舍指责帆帆,也不愿往深处想。她命令自己要相信首长,不管是什么情况,首长都会给自己一个解释的。

    首长不粗枝大叶,不会欺骗她,肯定的。

    在她和首长的感情历程里,起初她是被动的,但不代表她体会不出首长对她的珍爱和宠溺。

    尤记得,在那个小公寓,首长高大的身子欠下来,替她搬床、整理屋子。新年时,陪着她挤地铁,去看电影,吃川菜,送她礼物。在她受成玮奚落时,那么的呵护着她,为了哄她开心,手把手地教她打枪。知道她想家,不吱声地接来爸妈。当她的身世被揭穿,他眉头都没皱,把她抱在怀里,一肩扛起所有的风雨。黑客事情时,他为了她,次失去理智,以公谋私来保护她。。。。。。所以她在一夜间长大,懂得了首长深厚的爱,也有了无限的勇气来回应首长的爱。

    假使没有经历这些,今天,诸航可以笃定自己或许在哈佛,或许在别处,和首长早就没有一点交集。

    诸航抿紧嘴唇,屏住呼吸。如果生命里没有首长,现在的她已无法想象会是怎样的惨境。

    一路走来,不容易,她必须要珍惜。是的,要珍惜,不要轻易被猜疑所击倒。诸航一次次梳理记忆,缓缓吁出一口气。

    “坏家伙,虽然你给了妈妈的一掌,让妈妈毫无防备。但是我是妈妈,我原谅你。”在熄灯躺下时,诸航大度地对帆帆低声说道。然后她又对帆帆威胁道,“如果你再气妈妈,妈妈就生个小妹妹,以后不疼你。”哼,看谁狠!

    睡梦中的帆帆还在惦记着纸条,“妈妈读!”小嘴嚅来嚅去。

    第二天早晨,吕姨布置餐桌时,小心翼翼地问诸航:“卓将昨晚没回来么?”

    诸航点点头。

    “都好几个晚上了,以前从没这样过。”吕姨小声嘀咕。

    诸航没接茬,把目光投向窗外。窗台上搁着的一盆蝴蝶兰凋谢了。红白黄三种颜色,吕姨买回来的时候,每种颜色都开了八朵,现在除了红的还有七朵,其余的只有一两朵了。这种花很娇艳,比一般的花儿要漂亮得多,然而生命周期却很短,才两三个月,不能见阳光,也不耐低温。

    真的是秋天了么,诸航眯细了眼,仿佛觉得阳光也远了。

    莫名的很想首长。

    吃完早饭,诸航告诉帆帆,妈妈去看爸爸,那儿有士兵叔叔站岗,小孩子不能进去玩。

    帆帆懂事的点点头,讨好地亲亲诸航,“我在家画妈妈,画好多好多!”手比划了下,一大抱。

    诸航坐公交过去的,下了车,到门岗登记。正写着,听到外面站岗的小士兵精神气十足地说:“首长好!”她下意识地瞟了一眼,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进大门,卓明在里面冲她抬了抬眉。

    她跑过去,毕恭毕敬地敬礼。

    卓明下了车,“来看绍华?”

    诸航摸摸鼻子,低下眼帘,“嗯!”很不好意思。

    卓明笑,“早该这样了。他估计在忙着,先去我办公室坐坐。”

    诸航紧张起来,这儿可是重要部门,不是四合院,“大首长,我没有事要汇报。”

    “你敢违抗命令?”卓明板起脸。

    诸航立正、敬礼,不敢吭声了。

    这儿,诸航是次来,庄严肃穆的气氛让她呼吸都不敢用力。进办公室时,卓明叫来秘书,耳语了几句。秘书讶异地愣了下,转身出去了。

    诸航规规矩矩在沙发上坐下不久,秘书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提着个盒子,外面用报纸包着。打开一看,是盒和路雪的香草冰淇淋。超大,一般人家买了搁冰箱,想吃挑一点放碗里。

    卓明特地把门带上,“这儿除了茶和咖啡,从来不备零食。这个孩子都喜欢的,吃吧!”

    诸航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在大首长的心里,她和帆帆可能是同一个级别的吧!

    这一大盒哦,诸航直撇嘴,无奈地掀开盒盖,拿起小匙,在大首长温和的目光下,一匙匙地挑着冰淇淋。她很不厚道地想,要是这时有军官进来汇报工作,看到这画面,会不会毁了大首长一世的英名?

    “又要忙学业,又要忙工作,还得照顾帆帆,很辛苦吧!”卓明瞧着诸航像清瘦了些。

    “为国为家,应该的。妈妈。。。。。。好不好?”诸航龇着牙,冰着了。

    “她去南京出差,打电话回来,嚷嚷热死了。南京是火城,不热才怪呢!”

    诸航附和地笑笑。

    “帆帆也不打电话给我,他可能都忘了我这个爷爷。”卓明不满地说道。

    “没有,帆帆不仅记得爷爷,还常说起那只要减肥的白猫。”诸航想说帆帆会画画的事,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是想猫的时候顺便想我的吧!”

    诸航俏皮地弯起嘴角,“爸爸,您吃醋的样子好可爱。”

    “你。。。。。。快吃,我一会还要开个会。”一把年纪了,被个孩子讲吃醋,这张老脸往哪搁?

    “我能不能把它带走,悄悄的?”诸航捧起冰淇淋,和卓明商量着。

    卓明瞪了瞪眼,摆摆手,“绍华办公室在十八层,别走错了。”

    诸航吐吐舌,“我回去就让帆帆给爷爷打电话,友情提醒,现在的帆帆可不是以前的帆帆,狡猾大大的!”

    “你还怕我对付不了一个孩子?”自豪的笑意荡漾在卓明的眼梢,他喜欢“狡猾”这个词。

    “交下手就知了。”

    诸航把冰淇淋盖上盒盖,双手背在身后,蹑手蹑脚地出了卓明办公室。可能是周日,没碰到什么人,很顺利地找到了卓绍华的办公室。秘书刚刚接到岗亭的电话,已经在等诸航了。

    “诸中校,我以为你迷路了,正要去找你。”秘书说道,把诸航让进办公室,“卓将在楼顶机房,接着还有个会,你可能要等一会呢!”

    诸航表情古怪地把冰淇淋放在桌子上,真冻手哦!“没关系,你忙你的。”

    秘书给诸航找了点报纸,让诸航打发时间。诸航诧异地盯着卓绍华办公桌上一盏风格别致的台灯,纳闷地问:“那是首长的么?”这么华贵精致的台灯,应该是小艾钟情的,首长也喜欢?

    秘书不自然地把目光别开去,“诸中校没别的事,我出去了。”

    诸航怔怔地看着秘书带上门,这个秘书跟着卓绍华好几年了,他必然知道台灯的来历,却不方便讲,那么台灯肯定是。。。。。。诸航跌坐在椅子中,心蜷成了一个细小的球,浮到了嗓子口,她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哽噎得难受。

    其实并不算震惊,是她笨,没有联想到。这盏台灯和这间办公室凌厉简洁的风格一点都不搭,像个不协调的点缀,之所以留着,是因为送的人特别。送的人说:这盏台灯代替她,陪着首长在深夜批阅文件、写报告,一同守候黎明。在这温和的光晕下,不管夜多深,首长都不会觉得孤单。

    诸航的一根手指轻轻地颤抖,仿佛雷雨间隙,歇在荷叶上惊悚不安的蜻蜓。她听着自己的心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响。

    呜呜,抽屉传来震动的声响,把诸航吓了一跳。

    抽屉没关实,最上面放着手机。手机的屏幕一闪一闪,显示有条短信未阅读。

    诸航把抽屉关上,过了一会,她把抽屉又拉开。她从没有这样偷偷摸摸过,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的手,都来不及阻止,手指已打开了手机。

    发信人是小晖,内容是一串数字,没有一个汉字。

    手指的颤栗像感冒一样传遍了全身,整个身子情不自禁也簌簌抖动起来。血液一会儿滚烫一会儿冰冷,毫无章法地朝着身体的各个角落乱窜。

    沐佳晖是学密码的,这是什么暗语呢?防止不小心被别人看到,却不会泄露内容。只有她知他知,天知地知。沐佳晖参预的是卫星基地的密码设置工作,工作上要是有联系,应该是她,而非是首长。即使是工作,也不必使用短信。一般来讲,短信等同于私人书信,是两个人之间的悄悄话,不会和第三人分享的。

    手指哆嗦地打开收信箱,这样的短信足足有十多条,时间在一周左右。这几天发得最勤,回得也勤。那么,首长可能不仅是陪小晖去画廊看过画。哦,有一条是中文的,赵彤的履历。卓绍华回道:我会尽力向院领导推荐,这么优秀的学员,理当呆在更适合她的岗位上。小晖发了个笑脸,谢谢姐夫!

    赵彤说得没错,沐佳晖的要求,首长绝对会放在心上。

    诸航一遍遍翻阅着一条条短信,这是首长讲的陌生领域么,于她也是,可能他们对“陌生”的理解是不同的。

    既然做了小偷,那就窥探个彻底。

    小晖的号码排在卓阳之后,她的排在家人的最末端。诸航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电话簿,位原先是姐姐,好像是哪天上课的时候,她提了个问题,首长愣愣地看着她,问了两遍,你说什么,学员们都笑了,她也很不讲交情地跟着笑,首长脸默默地红了。然后,她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把首长的号挤下了姐姐,坐上头把交椅。她在心里对姐姐说:是你教妹无方,不然我也不会重夫轻姐。

    其实,号码的排列不代表什么。

    其实,偷看人家的短信,确实是无耻行为。

    其实,过日子,不要随便扮演福尔摩斯,搞推理分析,没心没肺、糊里糊涂过最快乐!

    诸航把卓绍华的手机归于原位,抽屉恢复原先的位置,心,慢慢平静下来。她脸上浮出一抹自嘲的笑,耸耸肩,蓦地想不起自己为什么来这儿了?

    卓绍华午饭前从会议室出来,推开办公室的门,桌上一盒冰淇淋融化成了一盒汤,湿黏黏地顺着桌角,滴了一地。诸航已经走了。

    “她有没有说什么?”卓绍华眉头拧成了个结。

    秘书摇摇头,“我和诸中校没什么说话。”

    “她看上去好么?”

    秘书直眨眼,“还好吧!”

    卓绍华拿起手机准备拨诸航的号,手机抢先响了起来。

    “绍华,今天在加班么?”

    是骆佳良,声音哑哑的,像迎着风说话,非常吃力。

    “是的,姐夫。”

    “忙不忙?”

    “现在不忙。”

    骆佳良沉吟了下,“那你方便出来下么,我在你单位的大门外。如果时间充裕,我们一块吃个午饭。”

    36,习习谷风,以阴以雨(加)

    卓绍华心猛地“咯噔”一下,在胸腔里震荡了很久。“好的,姐夫!”他没有一丝迟疑地回道。

    电梯停在顶楼,不过等了两分钟,只觉无比漫长。卓绍华知道骆佳良找他绝不会只是吃个便饭,一定有事,而且是大事。骆佳良比他大十二岁,大概是沾了诸航的光,骆佳良待他的态度也像待孩子,这让他有时忍俊不禁。

    骆佳良站在路边的一棵树下,这么热的中午,不知等了多久,还是在外面走了很久,衬衫前后都被汗浸透了。看到卓绍华,憨笑两声:“离这两百米有家小饭馆,很干净。”

    卓绍华明白,姐夫怕耽误他的时间,一定先四处转了几圈。像天下质朴的父母一般,总是以孩子为先,自己苦点累点,不碍事。

    他从袋中掏出手帕,“姐夫,擦把汗!”

    骆佳良摇摇手,“我一会到饭馆洗把脸,别把手帕弄脏了。”说完,抢在前面领路。阳光直晒下来,他的腰佝成了一把弓。

    饭馆在一条小巷子里,四合院似的,洁净的院落,厢房做餐厅,院中还有口井,井水清凉。骆佳良洗了脸,被太阳烤焦的眉眼舒展开来。不等卓绍华开口,骆佳良要了个包间、点好了菜。清蒸鲈鱼、茭白炒肉丝、凉拌茄子、水煮湖虾,紫菜蛋汤。卓绍华不偏食,但比较而言,这几道菜,他是喜欢多点的,大概连欧灿都不知道。

    “下午还要回办公室的吧?”骆佳良问。

    卓绍华点头。

    “那别喝酒,我们就直接吃饭。”

    饭菜很快就齐了,两人安静地吃着饭。菜做得很清爽,两人吃得都慢。骆佳良时不时抬头看着窗外,嘴里一口菜,嚼了很久,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卓绍华放下筷子,握住骆佳良的手,目光专注,“姐夫,有什么难事,说出来,我和你一起担着。”

    骆佳良颤颤地把视线转过来,脸上浮出一丝凄怆的无助,“绍华。。。。。。”眼眶慢慢红了,泛出水泽。

    卓绍华大吃一惊。

    “真的是件天大的难事,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工作忙,不该麻烦你的,可是想来想去,只有你了。你说,日子咋这么艰难呢,盈盈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她受了那么多年的苦,现在,航航成家了,梓然长大了,爸妈身体挺健康的,我还想着带她去云南丽江看看。她一直说那儿的天最干净,云最漂亮。可是我。。。。。。”骆佳良泪水纵横,说不下去了。

    “姐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卓绍华心悬了起来。

    骆佳良镇定了下,“前几天单位体检,是每年的例行检查。今天,医院通知我去重做一次彩超,说上次查得不仔细。我去了,医院放射科的主任亲自为我做的。完了后,他问我一些情况,让周一我去医院再做几项检查,要家人陪着。我追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被我逼得没办法,告诉我在胃部发现了一块大的黑影,但不能确诊,必须要切片化验。我懂了,那黑影不是个好东西。其实,我自己也早有些感觉,只当是常见的胃病,没往心里去。没想到会这么。。。。。。可怕。”

    卓绍华头嗡地一声,他随即命令自己冷静,“姐夫,不管是什么东西,现在医术非常发达,我认识不少专家,请他们为你会诊,一定可以想出办法来的,何况情况也不见得最悲观。如果是那样,你不可能好好地坐在这和我吃饭,疼也会把你疼死。”

    “会吗?”骆佳良不敢相信地看着卓绍华。

    “会的,姐夫!”卓绍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笃定、坚定、肯定。

    骆佳良抹了把脸,苦涩地笑,“我不是怕,生死有命,人总有那么一天。我不舍得盈盈,我娶她,是想让她过得幸福的,她不该受这样那样的磨难。。。。。。”

    “姐姐不想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卓绍华打断了骆佳良,“她嫁你,是要和你同担责任和义务,辛苦也好,疲累也好,她都乐意着。我知道你怕姐姐担心,好,在没确诊前,我们不告诉姐姐、航航,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做检查。一旦确诊,我们就不要躲避。姐夫,你信任我么?”

    “绍华,让你受累了。”

    “姐夫,这是我应该做的。”卓绍华停顿了下,决定还是说出了骆佳良想听的话,“如果情况真的恶劣,姐夫就不要想很多,每一天快乐地过。姐姐、梓然,我和航航会。。。。。。”不忍说下去了,上天不会这样残酷,好人应该有善报。虽然他没有出色的外表,没有杰出的才能,不擅言词,笑起来小心翼翼,但他的心很大,包容一切,他用他不宽阔的肩膀为家人撑起一块没有委屈的天空,让卓绍华打心眼里敬重。

    骆佳良脸上的郁色一扫而光,“绍华,航航年轻,你要担当她一点。”

    “姐夫,你不会轻易放弃,是不是?”卓绍华问道。

    “一分的希望,我会花万分的力气。我这样的男人,不是哪辈子都有福娶到盈盈的。”骆佳良幸福地笑,笑着,笑着,眼眶里又溢满了泪水。

    那就好,卓绍华也款款地放了下心来。重症病人最怕自己信心丧失,纵有神丹妙药也无用。但愿一切是臆测。

    事情说完,骆佳良就催着卓绍华回办公室。卓绍华一直把骆佳良送到停车处,直到车影被车流溺没,他才转过身去。感觉像剥了颗洋葱,鼻酸,眼睛胀热。心情自然而然沉重起来,他首先想到要找下成功,骆佳良是在成功的医院体检的,他得把情况问仔细了,再找专家们。这事不能在电话里说,他晚上要和成功见一面,还要问成功上次给他打电话,莫名其妙的问了一通佳晖的事,到底想干啥,最好是给佳晖找对象。这事,欧灿也提过。

    最近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名副其实的多事之秋。

    路上,给诸航拨了通电话,没人接听,不知是不是在街上没听见。这孩子特地来办公室找他,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应该不会,那件事还在保密中。虽然没见着,心却柔柔的,仿佛有一双温柔的小手在暖暖地抚摸着他僵硬疲惫的后背。她知道他有多牵挂她吗?

    一进办公室,秘书在接电话,回身看到他,说道:“韦政委,你稍等,卓将回来了。”

    他忙接过,让秘书带上门出去。

    “情况怎样?”他平静了下气息。

    韦政委连声叹气,“依然如故,各方面都努力了。不能再这样耽着耗着,我们准备坐晚上的航班回国。”

    “只能如此。”

    “首长们。。。。。。”

    “我现在上去汇报。”

    “绍华,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想到呢?”

    “一路平安!”

    卓绍华挂了电话,从抽屉里拿出一枝烟,几口吸完,先打了通电话上去,问秘书们成书记和卓部长是否都在部里。秘书们回答都在。

    卓绍华闭上眼,感觉山一样的黑暗扑面而来,压得他呼吸急促。他倏地睁开眼睛,握握拳,走出办公室。

    他先去卓明那儿,卓明朝他身后看了一眼,眉头蹙起,仿佛有点失望。“有事?”

    “我有三件事要向两位首长汇报。”卓绍华语气凝重。

    卓明打量了他几秒,按下通话键,请秘书让成书记过来。

    成书记进来时,开了句玩笑,“小媳妇今天来看公公,这是要向我显摆么?”

    卓明瞪了瞪他,走到沙发边,与他一同坐下。

    卓绍华敬礼,在对面的沙发上落座,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他没带任何文件。“件事,工信部决定查封之前委托我们调查的那家网站,理由是涉黄。事实上是想借此试探他们窃取的用户们的个人信息作何用,这个,我们仍在监控之中,也掌握了一些情况。第二件事,昨天凌晨,四大商业银行系统被黑客攻击,二十四小时后才恢复正常。有部分资料被窃取,损失不算很大。同时,我部的后勤档案系统也受到了黑客的攻击。”

    “后勤档案系统?”成书记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道。

    卓绍华点点头,“黑客下载了各处用车和出差的记录,近三年的。”

    成书记看向卓明,“这都什么事,要那些干吗?”

    卓明沉默无语。

    “后勤档案系统是各系统里比较薄弱的,防护级别稍低,这是我的失职。”

    “说第三件事。”卓明沉声说道。

    卓绍华深吸一口气,他站了起来,“刚刚消息已经被证实,去纽约参加圆桌会议的周文瑾中尉失踪了。”

    37,心之忧矣,於于归处(一)

    这是一间学者的办公室,陈设很简单,办公桌特宽。满墙的书,玻璃柜中放着形状不一的国际学术界的各式奖杯。窗户很大,从而让屋中的光线很好。窗外是一片开阔的草坪。传闻这幢办公楼颇具传奇色彩,上世纪国家表彰的23位两弹一星元勋中,有14位曾在这幢楼里任教、学习或工作过。现在,它是国内最先进的纯学术理论研究机构。

    “诸中校,请坐。”金边眼镜、蓬松的短发,整洁合身的西服裙,手腕上戴着一块翠绿的玉钱,孟教授看上去就像一位普通的知性中年女子,根本无法与全球最顶尖的密码学家挂上号。“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耽误你工作了吧?”

    在这样的大学者面前,诸航很谦逊,有点小拘谨。“没关系的,我也需要很长的准备期。”

    “那就好。”孟教授给诸航倒了杯茶。茶杯是带盖的,杯身印着水墨山水,很老式的样子。水很开,倒进去,杯底的茶叶欢快地浮上水面,又一根根沉下去。诸航轻声道谢,无形中觉得和孟教授亲近了几份。现在的办公室,大多使用一次性纸杯,不管是咖啡还是茶水,都给人应付的感觉。

    孟教授给诸航看自己的密码设计图纸,一张办公桌都铺满了,诸航吓了一跳。

    孟教授笑了,“很多人都以为密码就是一串数字与字母按特定法则的组成。其实,密码的范围很广。密码是通信双方按约定的法则进行信息特殊变换的一种重要保密手段,包括加密与解密。它与语言学、数学、电子学、声学、信息论、计算机科学等有着广泛而密切的联系。密码除了用于信息加密外,也用于数据信息和安全认证。”

    诸航说道:“我看过麦家写的《暗战》和《风语》,里面就讲的是密码,是用电波传递情报。”

    “那是摩斯密码,比较原始了,现在很少用到。但是,最原始的,往往也是最复杂的。”

    “怎么样复杂法?”诸航好奇地问。

    “二战期间,盟军截获了一张设计图。这张设计图上是3位年轻的模特,她们穿着时尚的服装。表面上看起来,设计草图很平常。但是安全专家们识破了纳粹的诡计,最终从设计图上读出了纳粹要偷袭的信息。纳粹特工利用摩斯密码的点和长横等符号作为密码,把这些密码做成装饰图案,藏在模特的长裙、外套和帽子等图案中。他们爱用这些伎俩,把密码藏在画、乐谱之中。”

    “这么神奇?”

    “密码研究枯燥无味,一旦你沉浸于其中,会发觉妙趣横生。而且,密码还有地域性,不同国家、不同种族的密码,各有特征。”

    “孟教授喜欢研究哪个国家的?”

    孟教授含笑推推眼镜,“我现在喜欢认证。即使非法者破获了密码,取得加密过的资料,,也无法获取正确的资料内容。这个设置就是认证。”

    “沐助教呢?”

    “沐助教原先主修的是欧洲密码研究,我希望她的领域更宽广些。所以这次海南卫星基地的加密设计,以她为主。”

    诸航很小人地想,孟教授终究不是不谙世情的书呆子,如此重视沐佳晖,必然看在首长的面子上。

    孟教授太忙了,两人讲话中,不时有电话打进来,不时门被人敲开。听完孟教授介绍完设计大概,诸航不好意思久留,起身告辞。电话又响了,孟教授跑过去接,喊来隔壁的沐佳晖替她送诸航。

    四目相对,彼此淡淡地点了下头。之前虽然碰面过两次,这次算是诸航与沐佳晖次正式的、单独的见面。

    楼上了年纪,古旧的木楼梯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楼道里光线很暗。沐佳晖礼貌地在前面领路,谁也没有说话。

    出了办公楼,眼前陡然明亮。诸航以为沐佳晖送到这,就该止步了。没想到,沐佳晖盛情地继续向前走。

    “不好意思,前两天听卓阳姑姑说起诸中校,我才把诸中校与姐夫对上号。”沐佳晖放慢脚步,与诸航平行着。她说话的语调维持一个高度,听不出任何情绪。

    诸航嘴角浅浅一弯,以示回应。漏洞百出的谎言,怎么听怎么假。也许是她懒得编,她只是想找句话开口而已。

    “只不过离开北京三年,变化就好大。”沐佳晖像是感慨,又像是质疑。

    诸航扭头看向两边,一棵棵粗壮的梧桐,整齐地排列着。多少年来,天下学院的布置都大同小异,不是方就是圆,规规矩矩。

    “我很喜欢姐姐生活过的四合院,里面有我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经常去看看。”

    诸航突然放松了下来,来了,风来了,雨来了,她喜欢这种直接的刀光剑影,受伤也罢,流血也好,无论赢和输,明着来。“我介意。”

    沐佳晖皎美的容颜一愣。“你担心我会因为姐姐的过世迁怒于你?我不会那样不理智。如果你有罪,法律早已将你绳之以法。姐姐是被心脏病夺去了生命,虽然你那时已怀孕。你是无辜的。”

    诸航毫不示弱地瞪过去:“哦,你原来知道你姐姐已不在人世,那么也应该知道首长这个姐夫已是过去式。他们的生活已经画上了句号,四合院现在是我和首长的家。我们有我们的生活,我们有我们的朋友、亲戚。至于你,首长送你出国读书又为你找了工作,你的岁数大到可以独立行走,除了工作,我认为我们与你没有任何必要牵扯着。”

    “你叫姐夫首长?”沐佳晖眼中溢出一丝讥诮。“你心里是不是觉得配不上他高贵的名字吧!”

    “配得上、配不上,都不重要,这已成事实。首长,他是我的丈夫。他的白天属于我,他的晚上属于我。他钱包里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