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心口的疼痛是陌生的。
这样厚重的夜,没有月、没有星、没有灯,留下所有的暗覆盖着莫卡的痛、辰格的疼。
清晨,莫卡从床上坐起来,光着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出去。经过照片墙时他停了下来,看着小时候在爸妈怀里婴儿的自己、上小学的自己、15岁的自己。人 慢慢在长大,要接受和承担的事就会越来越多,莫卡想如果能回到孩童时代多好,只为没有钱买糖果吃而发愁,可他又不想回到孩童,那样就无法遇到辰格。
龚容早早的起床,给莫卡做早餐。电视里社会新闻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客厅,莫卡站在洗脸台上刷牙,新闻里放着某某走在路上被喝醉了的司机撞死在车轮下,这样的事早已屡见不鲜,很多人在未知的情况下,也许是去买个早餐,也许是去约会,也许是去旅游散心,谁料却苍促的离开这个世界,甚至来不及告诉别人那些想说的 话,来不及去做那些还没有做完的事,该你死,你就得死,死神不会给你留下任何时间,哪怕是一点点。
接下来的日子,自己要接受这样的事实然后微笑着释怀吗?但镜子里的这张脸为何如此悲伤,莫卡对着镜子,想笑,嘴角却固执的没有任何反应。要自己没有辰格还笑的出来,怎么可能!要自己忘掉辰格,怎么做的到。
每个人的生命仅仅只有一次而已,这珍贵的一次究竟应该怎样度过,当回首往昔时,不想因为辰格虚度年华而悔恨。面对随时都会因为各种疾病、事故、天灾而突然中断的脆弱的生命,至少自己心里知道,这一辈子他遵从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而活着。
等莫卡出来时,龚容已经把丰盛的早餐摆在了莫卡面前,莫卡拖出凳子坐下来,龚容也跟着坐下来,观察莫卡的表情,好久,才忧忧的说:“莫卡,你恨我吗?”
“怎么可能,你是我妈,我爱的人,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恨你。”莫卡平静的接着说:“可是,我只不过是喜欢辰格而已,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别人是什么想法我管不着,可你是妈,为什么也要这样对我,妈,难道你恨我吗?”
“你怎么还没有清醒,两个男生在一起就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我和辰格到底对你们做什么了?我们也一样没有做坏事,也一样不想伤害谁,我们跟你们一样也只是很普通的人。就想安静的呆在这个城市里,就两个人安静在一 起,我们怎么就错了呢?只是因为,你说这是错的,你们说这是错的,所有人说这是错的,所以这就是错的,拼命压迫着我们的是你们,残忍的对待我们的是你们, 你们却反过来说我们恶心、不要脸、有违天理、不伦不类。我不明白,真不明白,你们到底怎么了?到底关你们什么事?”
一席话说的龚容一时间竟还不了嘴,莫卡站起来,龚容问:“你去哪里?”
莫卡在玄关处穿上鞋:“以前都是辰格在找我,找到楼梯间吃醋的我、找到火锅店后巷倒垃圾的我、找到烤鱼店和别人抽烟的我、找到在19楼门廊因为爸爸无法释 怀的我、找到公司疲惫的我、找到送别人回家的我。现在,是时候轮到我找他了。”还没等龚容反应过来,莫卡已经关上门离开了,龚容望着莫卡离开的方向,心里 很不是滋味,莫卡,妈妈把你养这么大,怎么又忍心让你因为这种事到头来被别人伤害,你再长大一点就会明白的。
莫卡快步向公寓跑去,手指拼命的按着电梯,可是电梯一直停在15楼没动。他转身向楼梯跑去,到了18楼时,他弯着腰,大口的吸着气。好半天,才忐忑的敲响了辰格的房门,在沙发上坐了一夜的辰格站起来,打开门,莫卡苍白的脸出现在眼前。
莫卡抬头看着靠在门框上的辰格,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悲伤,没有生气,没有看到自己出现的惊讶,什么都已经没有了。
“辰格,我和萧曼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也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这一切都是我妈骗我的,我真傻,以为只要和别人在一个星期,她就会答应,现在我知道了,你会原 谅我吗?”莫卡很不安,看着眼前的辰格,不知道为什么很不安,他在来的路上,觉得只要告诉辰格,他就会明白的,可是一切似乎和他的想的不太一样。
“然后呢?”辰格冷冷的问。
“什、什么?”莫卡不明白辰格的问题。
“所以你现在就来找我了,只是因为你妈没有兑现承诺,这就是你觉得愧疚的原因?莫卡,”辰格摇头:“你真是什么都不明白。”
莫卡无措的盯进辰格的眼眸里:“可,可是我不是已经来找你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这种反应。”
“你要我什么反应?你来找我了,我很高兴,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又回到以前。然后呢,下次,你妈开出让你和女人生个孩子条件,她就不再管你的事,如果她这次 真能兑现这个诺言,我又要看着你为了我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吗?然后一脸伟大的告诉我,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你。那我告诉你,很抱歉,我做不到。多讽刺,我一直在 等,等你想清楚问题出在哪,等的太久了,太累了,你就是不明白,要我怎么去原谅你。莫卡,给我睁开眼看清楚,嘴里说着为了我好的你,手里可是拿着刀 狠狠的扎着我!这就是背叛。”
莫卡想着辰格的话,问题到底出在哪?为什么辰格看清了,自己却看不清。自己是在伤害辰格吗?只是想用最简单的方式的跟辰格在一起,以为只要在一起就可以 了,不想让他再为自己多担心,不想让他被妈妈责骂,想自己为这份爱情做点什么,为什么到头来,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学长,还有事吗?没事我要去上课。”辰格勾起嘴角笑了,莫卡的身体全都被胸口的揪心的痛扯在了一起,这种笑容莫卡并不陌生,这是他对外面世界的笑容,温柔却拒人于千里之外,怎么会?莫卡从来没有想过,辰格会用这样的笑容看着自己。
辰格在莫卡的身边离开,手臂与莫卡的手臂摩擦而过,这样的轻撞让莫卡退了一步,甜甜的气息在他的嗅觉感官里越来越稀薄,他伸手想要抓住辰格,抓了个空的手 心以僵硬的姿态停在半空。电梯门在莫卡的身后合上,一切都沉静下来。那样的笑容是代表自己不再是那个特别的存在了吗?是已经把自己从他的世界抹杀了吗?他 是怎么做到的!他怎么可以做到的!他怎么能做到的!
那么冷漠的看着自己,然后又丢下自己。
莫卡转头看着辰格离开的方向,黝黑的瞳孔遮不住痛苦的光芒。
辰格啊,我已经不再是你的宝贝了吗?
心脏无力的跳动着,丑陋的伤口嘲笑着他的悲伤。体内的东西被一场浩劫的瓦解着,莫卡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他忍不住的颤抖,从指尖到深处。
他依旧照常在工作,依旧为搞不懂的内容而头痛,依旧吃很多东西,依旧每天骑着自行车路过同样的风景、不同的行人。但是体重却依旧在下降,脸上依旧毫无血 色。莫卡明白,现在再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他躲避,即使躲进人群、躲进厕所、躲进被褥,都逃不开这灼人的事实。
龚容也好一段时间没去打牌,她陪着莫卡,虽然莫卡现在样子让她难受,但这样她也算松了口气,她明白,莫卡这几年太苦了。承受了他这个年龄不该去承受的,那 是龚容无能为力的,她不能让莫卡的爸爸活过来。而现在,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莫卡再一次犯错误,她有能力阻止,就尽可能帮他去纠正幸福。
“今天工作怎么样?”
“恩,还行。”
“你中午到底有没有吃饭,怎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有吃。”莫卡打开电视。
“都已经过了那么多天了,你还想不开吗?”
“要想开什么?”
“你这孩子,累傻了吗?既然他都不要你了,你就别跟自己过不去了,只要跨过了这个坎,等着你的东西绝对比跟辰格在一起的好。”龚容的态度充满着自信,这是她相信的。事业有成、娶妻生子、安享晚年。不是所有人最基础的愿望吗?
莫卡的手指不停的按着遥控器上的键,也没有看龚容,问:“如果前面等着你的东西是你没兴趣的,不喜欢的。那你还会为得到了那种东西而高兴吗?”
“怎么不会。我说过,等你思想在成熟点,就会明白了。”
“妈,我不知道什么才叫成熟,可你所谓的那种东西,你确定是让我高兴的,还是让你高兴的?”
龚容被莫卡的固执搞的有些生气:“莫卡,你也稍微适可而止一点,要搞清楚,妈妈这么做全是为了爱你。”
莫卡关掉电视,笑笑:“那谢谢你了,妈,你看你把我爱成什么样了。”莫卡走进卧室,不想跟龚容有任何的争吵,他没有力气和情绪。他拿出手机,却看到辰格的 号码,想玩手机游戏,却看到辰格很久以前在《是男人就下一百层》里留下的通关记录,他想换衣服,却看到辰格最初扔给自己的外套和他来家里时留下的衣服。不 知不觉中,辰格霸占了他周围的一切,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
他没勇气再去找辰格,没有能力再承受一次他在自己面前离去。
那么多的回忆,要怎么去处理?
莫卡倒在床上,床被挤压发出疼痛的呻吟,莫卡的胃一阵抽搐,他把手放在那里按着。辰格带走了他能带走的一切,留下这个空空的身体,没有心、没有灵魂、没有思想,这样一个身体要怎么接着活下去。
有一种爱情,很特别。
双方拥有着同样的身体。
有一种爱情,很卑微。
一旦公开后,就会开始变得沉重。
越来越凛冽的风绽放在寒冷的空气里,莫卡缩着脖子,双手来回的摩擦着想要使自己体内获取一些温暖,走出办公室时,发现一个人影站在楼梯间,他一怔。
安娜回过头看着莫卡:“hi~好久不见。”
两人站在楼梯间,一般公司的人都乘坐电梯,所以这里几乎没有人。安娜坐在楼梯的栏杆上,晃着双腿,没有表情,也不看莫卡,盯着雪白的墙壁。
“说吧,你们怎么了?”
莫卡顿了好久,把事情全头到尾告诉了安娜,安娜不做声,听莫卡叙述完后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你们在一起的最后那晚上,你跟辰说过什么吗?”
莫卡对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有些不解,但还是努力回忆着,然后摇头:“我不记得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我只是说虽然不喜欢这个,想自己开家店但为了我妈必须得工作这种小事,其他就没有什么了。”
“辰最近都没有去上课,老师在找他,我们在找他,他只是呆在房间里睡觉,睡过了一晚上又一晚。莫卡,你所做的一切初衷是好的,是正确的,你不想让 他有更多的麻烦,你想处理这个问题,按你所知道的,你是对的,你才是受害者,在你和妈妈抗争的时候,明明跟辰解释过了,但他反而不能理解你,还伤害你。你 觉得自己都低声下气的去找他,他却如此的对待你,你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心里其实也有在责怪辰太不体贴了,太任性了,对吧。”
莫卡不说话,安娜不轻不重的说出了他的想法。
“是的,我承认你受苦了,受伤了,在家人和辰格之间被折磨了,你很可怜。但是,莫卡,你真糊涂。你还没有明白真正让辰伤心的是什么吗?你以为自己 足够坚强,可以应对这些,从来都是一个人抗下来。你就没有想过,最开始在你妈提出那些条件时,在你妈那样逼你时,果断的拒绝这些要求,你只需要告诉一句 话,辰,我们被发现了。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也不会搞成现在这样,辰对你的要求从来都很少,他只是想要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他能做些什么?而你每次却在最需 要人的时候,推开他,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