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爽快的答应下来。
“我的意思是,就我一个人回去。”沫盈按住他拿起话筒的手,冷静的开口。
季丞轩的手停顿在半空,客厅里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他就知道事情不可能就这么不了了之,可直觉告诉他,恐怕这一次没那么容易摆平。隔了一会儿,季丞轩用手搓搓面颊,定了定心神,诚恳的倾吐:“老婆,你觉得委屈了就直接冲我发脾气,别这样好吗?”
“我没生气,你工作太忙,我只是想找人陪陪我。”沫盈摇了摇头,继续坚持。
这是什么漏洞百出的理由?原来起初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究竟为什么她竟然连看见他都不愿意了,甚至还想要离家出走?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季丞轩严阵以待,不再掉以轻心。
“我们把爸妈接过来住,这样他们也可以陪你。”季丞轩想了想提议。
“爸爸要上班,这里离市区太远不方便,还是我过去比较合适。”沫盈分析的有理有据。
“那你也不能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要么我们一起去,要么就让爸妈过来。”季丞轩步步紧逼,丝毫不肯放弃自己的权益。
“你能不能别这么霸道?我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沫盈忍无可忍的低喊出来。
她此刻最需要的就是独处的时间,以前她认为他们之间只是内部矛盾,通过沟通和交涉最后都能解决,可是现在,她不确定了。那种重要的东西被人时时刻刻惦记的感觉如同白抓挠心,况且打从一开始,她就没什么自信能留住他。倒不是说遇到点小挫折她就要退缩了,只是她想也许自己必须首先学会释怀,把爱情从婚姻里剥离出来,才能理智的去经营这段姻缘。
季丞轩只觉得头痛欲裂,整个人都昏昏沉沉,高压作业早已经令他疲惫不堪,如今却还要面对感情的罅隙,千头万绪萦绕在一起,折磨的他心力交瘁。
“沫盈,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至少你应该给我一个理由。”季丞轩揉揉太阳穴,耐着性子说。
沫盈沉着的开口,不慌不忙:“丞轩,我需要时间想明白。就好像今天,你能保证不会有下次吗?你做不到的,我也不愿你为难。家庭和事业永远在天平的两端,对你来说,它却永远都是失衡的,我并不想左右你的工作,可我忍受不了你的工作来左右我。”
季丞轩安静的聆听,他听懂了她的无奈,却无法反驳。
“也许你说的对,事业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它不仅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更是我无法推卸的责任。沫盈,也许我并没有方方面面照顾到你的感受,但请你一定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以后我尽力改进,行么?”他的语气已经近乎恳求。
“我需要时间考虑。”沫盈不愿意妥协。
她毫不退让的看着他的眼睛,等待着他的答复,僵持良久,他最终败下阵来:“那好吧。”季丞轩痛苦的松口,突然紧紧的抱住她,心中涌起浓浓的不舍。
“你可以来看我,还有宝宝。”沫盈感觉到他的依恋,最终不忍太过决绝,安抚的拍了拍他。
“好。”季丞轩艰难的点头,语调甚至有些哽咽。
这一个晚上沫盈睡得非常安心,季丞轩却一直盯着她的侧脸,彻夜未眠。自结婚来两人一直朝夕相处,他连偶尔的出差都心不甘情不愿,如今分离在即,归期未知,季丞轩此生次亲身体验到被抛弃的感觉。
他知道她的心思,也明白有些承诺自己无法兑现,可他舍不得放开她。他贪婪的描摹着她的眉眼,任凭时光静静流逝,对即将到来的思念束手无策。
第二天一早,季丞轩亲自做了早餐,两人心情迥异的相对而坐,沫盈满心满眼都是喜悦,看在季丞轩眼里却成了追加的暗箭。
“记住别吃垃圾食品,出门的时候一定要找人陪你。”季丞轩絮絮叨叨的叮咛:“有什么问题及时打电话给我,要用车的话我帮你安排司机。”
“我知道,不用担心。”她笑的轻快,看起来格外刺眼。
沫盈早已经想好了说辞,倒是把季丞轩的形象维护的妥妥当当。只说他最近工作很忙还要不定时出差,怕照顾不好她才把她放回娘家。乔妈一向心大,见到自家闺女回来自然是非常开心,一个劲的拍胸脯保证肯定把沫盈伺候好,乔校长微笑着站在一边配合的微笑,若有所思的看了沫盈两眼。季丞轩很久没有见过她如此兴奋的样子,心中更加郁结难舒。
匆匆吃过午饭季丞轩就被沫盈三催四请的赶去“工作”。他独自一人在门口伫立了良久,听着门内的欢声笑语,离开时的脚步愈发沉重。
季丞轩一夜没睡,精神有些恍惚。吩咐秘书泡了杯咖啡,勉强打起精神处理文件,却发现干劲全无,满脑子都在琢磨着沫盈此刻在干些什么。以往这个时候她会在院子里晒太阳,心情好了还会浇浇花。偶尔无聊了会发条短信给他,大多数都是不需要回复的唠叨。但今天不一样了,也许她会和妈妈一道出去散步,或者干脆在家里看书。季丞轩鬼使神差的拿出手机,幻想着下一秒就能收到她传来的短信。
可他盯着手机屏幕发呆了一整个下午,也没有收到任何来自于自家老婆的问候。一抬头才反应过来天已经快黑了,手中的合同却仍然停留在页。
烦闷的穿上外套,拿起车钥匙,一想到回家之后要一个人面对满室寂静,心中涌起浓郁的反感。从昨天起他就一直头疼,这会儿更是感觉无数根尖针在头颅里撕扯。他盯着电话迟疑了良久,还是控制不住的拨通了烂熟于心的号码。
“你下班了?”一句漫不经心的询问瞬间缓解了他的焦躁。
“嗯,正准备走,你今天好不好?”季丞轩忽然渴望了解她的一切,在看不见她的音容笑貌以后,却更渴望她的一颦一笑。
“我很好,这会儿在削苹果。”沫盈不冷不热的陈述,听上去情绪不错。
“我能不能过去吃饭?”他突然很想见到她,哪怕只有一眼也好。
“恐怕不行,我告诉爸妈你去了英国,要一个星期才会回来。”沫盈硬着头皮拒绝。
去他的英国!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行程安排去英国?他只想待在有她的地方,可他现在已经明白,沫盈所谓的有空来看我,恐怕只是敷衍的托词。
“那你照顾好自己,我回去了。”他有些慌,匆忙挂了电话,颓废的坐在椅子上,无法抵御迎面袭来的挫败和失意。
暗自神伤
季丞轩独自一人坐了许久,办公室里并没有开灯,很快四周就昏暗下来,高峰时间汽车鸣笛声不绝于耳,华丽的城市精彩纷呈,只有他一个人意兴阑珊。
他浑身疲惫不堪,街灯透过落地玻璃散落进来,些许微光点缀了他的沮丧。理智告诉他至少应该好好的睡上一觉,季丞轩落寞的起身,勉强自己离开。
终于回到家中,他此刻无比后悔选大了房屋的面积。以往沫盈在时,并不觉得有多么空荡,如今只剩他一人形单影只,偌大的客厅寂静无声,晚餐静静的躺在厨房,他却胃口全无。烦躁的打开电视机,企图制造点声音,驱逐这无声的压抑。
一个人看书,一个人洗澡,一个人躺在双人床上,季丞轩不知所措的苦笑。不是最喜欢安静的么?他总是希望做任何事情都能全心投入,所以讨厌被干扰,沫盈却总喜欢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时不时的聊上几句,每当这时,他总是耐着性子应付。如今终于不再有人打扰,他却只觉得寂寞空虚。
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把一切纷纷扰扰都抛之脑后。然而合上眼眸却一片清明,分明已经疲倦到极致,却始终无法入睡。
只是少了熟悉的体温而已,他的身体却比他的感情更为依恋。恍恍惚惚,浮浮沉沉,又是一夜过去,季丞轩双目猩红,再次失眠。
身体的不适使他产生了浓重的抵触,但总有无法逃避的责任和工作在等待着他。步履虚浮的走进公司,一向注重形象的他双眼青黑,胡须凌乱,看上去异常颓废。
高频率的工作占据了他胡思乱想的时间,他如同机器一般不停的运转,只为了逃避空闲时汹涌而至的思念。
他喉咙沙哑刺痛,咳嗽声越来越频繁,但这些痛苦却抵不上内心失落的万分之一。
他每天都注意着随身携带的手机,然而却从未收到沫盈的来电,好像从离开的那天起,她就已经抛弃了他,他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不再与她相关。
持续三天的失眠之后,季丞轩终于无法忍受思念的折磨,下班后他驱车来到小区门口,迟疑了半晌终于敲开了乔家的大门。
来开门的是乔妈妈,见到季丞轩吓了一跳,赶紧把他让了进来:“沫盈不是说你去出差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女婿一向玉树临风,这会儿怎么像个醉汉似的,看起来邋遢到极点。
“我放心不下沫盈,就提早回来了。”季丞轩气定神闲的圆谎。
“怪不得我看你好几天没睡似的。你这孩子,沫盈放到我这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工作再忙也不能拼命呀!你快歇歇睡上一觉,妈晚上做好吃的给你补补。”乔妈妈一听女婿把自己折腾成这德行就是为了早点回来看老婆,立刻心疼的不得了,直接把他推进了沫盈房里休息。
“妈,沫盈去哪儿了?”看样子自家老婆并不在家,季丞轩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
“哦,她和你爸爸买菜去了,这几天我看着她多做运动,到生的时候就能少受点罪。”乔妈妈顺口说明,见他断断续续的咳个不停,赶紧吩咐:“快去睡上一觉,怎么病了都不知道休息。”
季丞轩赶忙答应,轻轻的关上了门。
环视沫盈的闺房,她的床边摆着常看的育儿书籍,里侧有一只可爱的毛绒抱枕,换下的衣服没来得及收进柜子,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季丞轩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子里,贪婪的呼吸着她的气息,心情渐渐的沉静下来,恢复了久违的安宁。不到一刻钟他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他的身体已经撑到极限,如今终于找到了安心的角落,叫嚣的疲倦立刻淹没了他。
沫盈和乔爸回来的时候,季丞轩还没醒。听自家老妈说他提前出差回来,沫盈心惊胆颤,生怕被看出破绽。仔细观察了良久,确定老妈没起疑心,这才松了口气。
沫盈轻轻推开自己的房门,季丞轩趴在床上睡的无知无觉。他似乎累极,居然打起了呼噜。不过三天没见,他看起来却有些狼狈。沫盈不声不响的坐在床边,静静的盯着他。
“沫盈,叫丞轩起来吃饭!”不知过了多久,客厅里传来乔妈妈的召唤,沫盈赶紧答应了一声,终于吵醒了昏睡的季丞轩。
“那个,吃饭吧。”沫盈有些尴尬的说。
季丞轩头痛欲裂,恍惚中还以为在做梦。他坐起来怔楞了两秒,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他紧紧锁住沫盈的目光,她看起来很好,面色红润,神态安详。他不再犹豫的倾身抱住了她,急切的追寻到她的嘴唇,拼命的攫取许久不曾尝过的美味。
“老婆,我好想你。”近乎绝望的呢喃刺痛了沫盈的心。她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背,他忽然抑制不住的一阵猛咳,慌张的推开了她。
“你病了?”沫盈揪心不已的问。
“没事,见到你就好了。”季丞轩打起精神,觉得舒坦了很多。
两人磨蹭着从房里出来,丰盛的晚餐已经上桌。季丞轩食欲大振,连吃了三碗,活像饿了许久似的,直把沫盈看的目瞪口呆。她哪里知道他这几日过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基本上颗粒未进。
“丞轩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们现在虽然年轻,可也要注意休息,知道么?”乔妈妈知道女婿一向上进,不过这种不要命的工作方式实在是不可取。
季丞轩恭敬的点点头,夹了一块鸡腿放进沫盈碗里。
“今天就别回去了,明天沫盈要产检,你带她过去,顺便给自己看看病。”乔妈妈接着吩咐。
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降洪福,季丞轩正准备答应,沫盈忽然开口打断:“妈妈,明天丞轩还有事情呢,产检我可以自己去,等一下吃完饭他还要回公司一趟。”
季丞轩看着她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谎,心里的血窟窿又被补了两刀。
“怎么忙成这样,不去不行吗?”乔妈妈有些不满的嘀咕。
季丞轩接收到沫盈的眼光,只得无奈的陪她演戏:“这段时间是事情多,不过一周之内就能全部交接了。”言下之意这种日子他最多只能忍受一周。
吃过饭沫盈象征性的送他出门,到了车边季丞轩迟迟不肯上去,他断断续续的轻咳,抓着她的手不愿意松开。
“怎么咳的这么厉害?去看看吧,别拖着。”沫盈有些操心的嘱咐。
“那你陪我去。”季丞轩难得耍赖,一把将她拉近怀里:“老婆,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吃不好睡不好,再这么下去没多久你就要守寡了!”
“丞轩,我不是在闹脾气,你给我点时间好吗?”沫盈轻轻的推开他,神色严肃。
心思郁结
含蓄的拒绝有时还不如单刀直入来的痛快。季丞轩早已被掉在半空不上不下受尽折磨,从未察觉有朝一日日子会如此煎熬,如今好不容易找到缺口,又怎能允许沫盈继续同他打太极。
“老婆,我知道你的想法,我可以给你时间,但我不认为分居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季丞轩揉揉额角,干脆把话挑明。
“不,你不知道。”沫盈有些落寞的摇摇头,声音里同样透着疲惫,“丞轩,我给过你机会了。”
该死的这是哪门子机会?如同丢弃宠物一般的把他弃之不顾,任由他自己自生自灭,即便自己如此恳求也换不来一点心软,这叫做给他机会?
女人……女人!
季丞轩临近崩溃的边缘,心中奔腾的失落、委屈和求之不得汹涌而出,一字一句都表述的万分艰难:“沫盈,我承认也许有些地方我做的不够好,但我认为还不至于罪大恶极到必须被隔离。”
“你认为我是故意的吗?”沫盈轻声叹息,季丞轩绷着脸不说话,他的表情已经替他做出了回答。
“或许你不信,但是丞轩,我现在心情很平静。我并没有埋怨你或是指责你的意思,只是我觉得有些地方咱们存在很大的分歧。我曾经以为,只要我能够理解,迁就,总有一天会慢慢适应。但是后来我发现,每一次的妥协和退让,最终只会让我心中的弦崩的更紧。”沫盈顿了顿,试图解释清楚:“我并不够优秀,也并不完美,我们之间有很多的不同,或许我们都没有错,只是步调节奏错了,现在我只是想要冷静下来,想办法把它调整好。”
“如果你调整不好呢?”季丞轩冲口而出,眼睛死死的盯着她,“你打算怎么办?”
他执着着步步紧逼,面如寒霜,口气森冷。
“我……我不知道。”沫盈被他的强势激的有些慌乱,一时间不知所措。
季丞轩眼中划过一丝痛苦,他静静伫立,旁观着她的闪躲,一向心高气傲他瞬间有种走投无路的茫然。
“随你便!”一句负气的自嘲,掩饰了他的焦躁不安,他不再坚持,转身上车离去。
那一刻他落寞的背影在沫盈心中激起涟漪,她有些迷茫的在原地站立了很久,几乎分不清这样做是对是错,却明白已经无法回头。
季丞轩麻木的转动着方向盘,仿佛有无数尖针在他脑袋里肆虐,心中一阵阵难忍的阴郁在不断翻搅。他的灵魂似乎已经出鞘,只剩下游离的肉体在勉强支撑。
无数的场景在他眼前旋转,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形扭曲,终于,他陷入了一片黑暗。
沫盈慢慢的散步回家,心里有股莫名的不安,说不出的复杂。
一进门乔爸和乔妈如往常一般坐在客厅看电视,沫盈坐在门厅换鞋,乔妈妈拿出遥控按下关机键,家里突然安静下来,一看就知道形势不对。
“送走了?”乔妈冷笑着开口,沫盈含糊的应了一声,走过去乖乖在老妈对面坐好听审。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乔妈口气不善,态度异常坚决。
“如果我说没什么事,你相信吗?”沫盈再次无奈的重申,但显然又被当成了狡辩。
“你当老娘是吃素的?没事你把人家欺负成那样!”乔妈妈不满的质问。
“妈,季丞轩才是你亲儿子吧?”沫盈无奈的低吼。
“你个熊孩子,小两口吵吵架有什么要紧?我跟你爸这么多年过来了,什么情况不知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把人家逼的上门请罪你还不依不饶。”乔妈妈一贯心直口快,见季丞轩病的可怜,又被自家闺女如此不待见,本能的就开始同情弱者。
“我跟您说不清楚,总之我会处理好的。”沫盈不想浪费口舌,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瞅瞅这什么倔脾气!”乔妈气愤的抱怨,沫盈心里更加烦躁纠结。
“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盈盈有自己的想法,就由着她去吧。”乔爸一边安慰自家老婆,一边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闺女的房门。
季丞轩再次从黑暗中清醒,觉得全身上下都被碾了一遍似的,半点力气也无。茫然的睁着眼睛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可算醒了,你可真够成的,车都开树上了。”于胤凡英俊的脸庞突然在眼前放大,季丞轩却没心情理会他的调侃。
“怎么回事?”他艰难的开口,嗓音沙哑难听。
“您昨天横扫了西四街的绿化带,昏迷不醒被警察送到这儿,我接到院长的电话赶过来的。”于胤凡三言两语交代了经过。
季丞轩不再言语,陷入深深的沉默。
愁肠百转,始终纠结在伊人最后的慌乱和闪躲。也许……她已经考虑过放弃他了。尽管百般不愿,季丞轩仍然不得不面对这样的可能性。这些日子的细节一一回放,他也许没尽到一个好丈夫应尽的责任,他总是忙碌,难得有时间陪她,在很多事情上也确实存在隐瞒和敷衍。但他从不认为这些问题会终结他的婚姻,他总是寄希望于她的理解和体谅。他并不是善于表达的人,在他看来只有在关键时刻爱情才能够突显出来,而维持无数个平淡日子的除了激情,更重要的其实是默契。并不是非要整日把我爱你挂在嘴边,有机会就没事献殷勤才算是真爱,事实上这样的男人大多都有个不好的属类称为py boy。他从不游戏人生,更不会玩弄感情,他总是认真刻板,也许正因为感情藏的太深,才让她觉得捉摸不定。
他一直深信她是他这辈子唯一的难以割舍,也一直以为她同他一样笃定。终究,终究是他尝惯了成功的滋味,未免太过自负。他们之间原来有很多很多的不确定,而分离,似乎也是其中之一。
可是到底应该怎样做才能够挽回呢?即便他爱她,却也不能为她放弃自己其他的责任。沫盈的指控都是对的,他不能做到只为满足她的个人喜好,就将迫在眉睫的工作弃之不顾,他只能寻求一种可能的补偿,尽量调整出更多的时间陪伴她。在他看来这两者并不相关,又何谈冲突?爱情和事业都是生活不可或缺的成分,他认为他的工作和他的爱情能够和平共处,如今看来,这却是奢望。
他无法为自己不能保证的事情做出承诺,难道就只能坐视自己的婚姻走向灭亡?
沫盈,沫盈,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呢?
季丞轩思绪纷乱,脸色苍白,一直蹙着眉头。于胤凡从未见过他如此颓废的样子,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开口安慰,只能安静的坐在一边。
检查结果并不乐观,严重的高热和咳嗽再加上睡眠不足,已经转成肺炎,需要住院治疗。于胤凡对着化验报告目瞪口呆,这家伙一向身体强壮,身手更是矫捷,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种德性?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他老婆也是个红颜祸水,于胤凡在心中暗自感叹。
消息很快就四散开来,大概众人都对季大少爷难得的失态万分好奇,纷纷组团前来探视,搞得季丞轩烦不胜烦。这几日他并没有主动联系沫盈,沫盈也同往日一样对他视而不见,甚至一句问候也无。她既然嫌弃致此,他也不愿意无谓勉强,总不至于连尊严也赔上,于是勒令于胤凡等人守口如瓶。
就这样,他一直在医院住了一周沫盈也毫不知情。出院以后季丞轩恢复了平静,多日未见心中思念难安,但执拗的自尊却不允许他再屈就一步。
他开始投入到繁忙的工作当中,日以继夜加班加点,咳嗽仍旧断断续续,始终不能好全,于胤凡尝试着劝他别那么拼命,都被他一笑带过。
连续十日不曾联系,沫盈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那晚季丞轩负气离开,沫盈多少有些不安,却不愿意就此作罢。乔妈唠叨了两天,见沫盈不为所动,也就不再多做纠缠。总体来说她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坦,只是心里有些空空落落而已。
这天下午,沫盈正在小区里散步,突然接到了彭彭的电话。
“沫盈,你要生了吗?”那语气兴奋的活像自己当爹似的。
“还没有呢,再过一个月吧。”沫盈温柔的应着,轻轻抚摸着肚皮。
“我可是干爹,谁也不能跟我抢,知道么?”彭彭第n次强调自己的地位。
“是是是,早就给你留着呢,不过你这干爹可不能白当!”沫盈小算盘打得精,琢磨着敲他一笔。
“你果然被季丞轩那个奸商带坏了!”彭彭不忿的叫嚣。乍一听见这个无比熟悉的名字,沫盈愣了一下,原本雀跃的心情变得沉重了几分。
“不过看在他最近可怜的份儿上,就当给他住院补贴了!”彭彭嬉皮笑脸的嘀咕。
沫盈心中的不安直线飙升,有些颤抖的开口:“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你最近离他远一点,肺炎可是会传染的哦~~~”彭彭赶紧打马虎眼晃荡过去。
之后他又说了什么沫盈全然不知,直到浑浑噩噩的挂掉了电话,才完全领悟了刚刚收到的信息,肺炎,住院……季丞轩病了。
意外事故
上次见面他就咳嗽不止,本以为只是单纯的感冒,叮嘱了几句也就没放在心上,却原来这么严重么?住院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现在有没有好一些?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如果不是彭彭今天无意中提起,是不是她会被一直蒙在鼓里?
印象中季丞轩总是健康强壮,沫盈从未见过他虚弱生病的样子。她以为那晚他失望怨恨,才不愿意再像之前一样嘘寒问暖,她一直以为他也在赌气,却不曾想过事情的演变总是出人意料的一波三折。
在最需要照顾的时候,自己的妻子不在身边,甚至连一句问候和安慰都没有,他会怎么想呢?原本就已经怪她任性妄为,如今是不是更加失望透顶?
不,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她不愿意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剑拔弩张,她只是想要一些时间和空间来调试接踵而至的打击。又或者说,直到今天,她仍然试图说服自己去改变和适应,至少要再自信一些,也更独立坚强一些。
她从不忍心勉强他,虽然有时候自己压抑的痛苦,也总好过劳燕分飞的凄凉。不愿陌路天涯,就只能亦步亦趋。挣扎也好,痛苦也罢,说到底也不过是庸人自扰,一切都只源于人心的不满足。
沫盈十分讨厌被他隔离在外的感觉,她心急如焚,担忧不已,却完全不知道他此刻的情况。茫然无措之下,明知自己没错,她却已经感觉到后悔。
也许季丞轩是对的,无论如何不该采取过分极端的方式来对峙,这样太伤感情。但那时她背负的太多,早已穷途末路,除了离开根本找不到出路。
如今时过境迁,却没想到牵一发而动全身,最终导致今日的结局。沫盈心痛难安,恍恍惚惚的来回踱步,太阳缓慢的位移,她拿出手机又放回去,反反复复十几个来回,却始终没能拨出那个牵挂的号码。
还是去看看吧,无论如何,她也总归是他的妻子。这念头越来越浓烈,沫盈不再犹豫,扶着肚子独自向门外走去。
他们的家离市区很远,辗转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沫盈的腰部酸痛,下车时有些使不上力。好心的出租司机拉了她一把,她才勉强站稳。
尽量加快脚步向家走去,沫盈既忧心又紧张,不知该如何面对,却迫切希望看到他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气喘吁吁的拿出钥匙开门。整个房子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人气。沫盈尝试性的叫了两声,根本没有人回应。
她苦笑着走到沙发边坐下休息,自己怎么会忘了呢?他最是敬业,一点点小病小痛,哪里值得在家里休养?
略微调整了一下,心中的不安根本不允许她留下来等待,她决定再去他公司看看。
到达丞天下总部已经是傍晚时分,一整个下午的奔波令沫盈十分难受,身上黏黏腻腻的都是汗渍,肚子坠坠的也有些不舒服。进门时警卫拦住了她,还好遇见了梁俊,才带着她上了楼。
“季总正在和股东开会,夫人您要现在见他吗?”得知了沫盈的来意,梁俊婉转的表示这会儿不是很方便。
“我只是看一下,不会耽误他很多时间。”沫盈异常的坚持。以往她绝不会在他的工作时间干扰他,但这次不同,她此刻迫切需要了解他的情况,只有看到他并无大碍她才能够放心。他总是过于拼命,沫盈不确定他会不会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胡来。
梁俊不再多言,电梯数字一点点上升,沫盈的心中甚至闪过一丝雀跃,为即将到来的重逢激动不已。事到如今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坚持究竟有没有意义,她总以为,自己要求的并不多,只要偶尔他能够在她需要的时候放下同样需要他的工作就好,哪怕十次里面只有一次。总不至于在她面对如同周玥歌这样的竞争对手时,永远都毫无底气。
只是他并不明白,或者说,他其实很明白,却真的很难做到。整栋大楼都是丞天下集团所有,每一层不同的部门,电梯里进进出出的人群总是忙碌着来去匆匆。就连梁俊也在利用此刻的空挡翻看文件。
或许她的世界太过单纯,管理经营这样的一个庞大的机构,想必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又或许,他原本就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无论如何要先见到他才好,沫盈暂且将纷乱的思绪放在一边。
梁俊带着她到了二十五层的总会议厅。沫盈迫不及待的推开大门,她唐突的闯入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季丞轩不悦的皱皱眉头,抬起头发现居然是沫盈,有些不可置信的闭了下眼睛又睁开。
千真万确。正与自己冷战的老婆突然就空降在他的面前,他此刻的心情实在无法描述,一时激动忍不住咳了两声,然后他立刻宣布会议暂停。
沫盈的眼睛始终紧盯着他的身影。不过十日未见,他却瘦了一圈,眼眶红肿泛黑,一看就没有好好休息,很明显他还没有彻底康复,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泄露了他的实际情况。
“怎么过来不告诉我?”季丞轩眼中满溢着欣喜,拉着沫盈的手出了会议室。
“嗯,我听说你病了,所以来看看。”沫盈有些羞赧的嗫嚅。
“一点小毛病,没什么大碍。”男人永远都那么虚伪,总不愿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我打扰到你的工作了吗?要不你先忙吧。”沫盈此刻终于安心,虽然很想他能留下好好的说说话谈谈心,却不得不顾及会议室里等待的人群。
“嗯,还要一会儿才行,你去楼上办公室等我好吗?”季丞轩从包里掏出识别卡,塞在沫盈的手里。
她心中有些不情愿,却看出了他的期待,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正准备转身离开,肚子突然一阵抽痛,沫盈止不住叫了一声,季丞轩赶忙扶住她,满脸忧心:“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可能是宝宝踢了我一下。”沫盈很快的缓了过来,只觉得他的怀抱异常温暖,本能的就不想离开。
“你先去我办公室休息一下,等会议完结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季丞轩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肚子,似乎在教育自己的宝贝听话一些。
沫盈很想对他说,你能不能现在就陪着我,不要离开。可是话到了嘴边,依然没能出口。何必自讨没趣呢?明知道他必须留下来善后。
她温柔的笑笑,攥紧手中的卡片,体贴的催促:“快去吧,他们都等着你呢。”她莫名其妙的闯入就已经给他造成了麻烦,如今又怎么能继续任性。
季丞轩温柔的抱了抱她,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有些依恋的交代:“等我。”
见他仓促的进了会议室,沫盈有些落寞的站在原地愣神。梁俊还有工作,送她到门口就离开了。空荡的走廊里只有她一个人,看了看手中的卡片,沫盈叹了口气,向着电梯走去。
季丞轩的办公室位于大厦的顶层,有直达的专属电梯,沫盈扶着肚子走了进去,按下了30层的按钮。
电梯启动时轻微震荡了一下,沫盈原本就在愣神,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了一跤,她慌乱的用手去支撑墙壁,但到底冲力太大,肚子直挺挺的撞在了电梯内的扶手上。一阵剧痛袭来,沫盈整个人顺着电梯壁滑坐了下去。
一股热流从身下涌出,羊水混合着鲜红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胎动开始变得更加频繁,沫盈疼得直冒冷汗,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很快的,电梯到达了30层,沫盈挣扎着想要爬出去,却疼的无法挪动半分,眼睁睁的看着开启的电梯门复又关上,沫盈突然崩溃的哭喊起来:“丞轩,快来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她尝试着移动,艰难的扶着电梯壁想站起来,一波波的剧痛却反复折磨着她,她不断呼喊着季丞轩的名字,从希望再到绝望。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几乎已经耗尽了力气,她的声音开始变得沙哑,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水渍和血渍混合着源源不断的从她身下流出,从开始的揪心刺目,直到此刻的悲痛欲绝。她仿佛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而更让她伤心难过的却是很可能胎死腹中的孩子。
很多破碎的画面快速闪现,初遇时的一见钟情,结婚时的两情相悦,直到此刻即将到来的生离死别。沫盈心中的恐惧不断的放大,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以这样的方式死去,更不甘心自己的孩子就这样成为牺牲品。她可怜的孩子啊,还未睁开双眼看着繁华世界一眼,却要同她一切困死在这该死的电梯里。
如果她没有来看他就好了,如果他不去开会就好了,如果他送自己上去就好了。许许多多的如果在脑中缠绕,最后却集结成浓浓的恨意。
哪里有什么如果呢?即便从来一次,恐怕他的选择仍旧不会变。这就是她乔沫盈命中的劫数,无论如何也躲不过,逃不开。
“季丞轩,丞轩……”她的意识开始涣散,口中含糊不清的嘶吼,愤怒,悲哀,绝望,恐惧。她从不曾想过自己会英年早逝,她所认识的死亡只是一场无意识的安眠,沉静而安详。而现在她独自一人无助的注视着冰冷的四周,绝望的感受着体温的流逝,无能为力的等待着死神的到来。她轻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呢喃着哼着摇篮曲,如果不能给你生命,至少在这一刻,我能做个爱你的母亲。她的眼泪无声滑落,声音有气无力却温柔恬静,她宁愿自己死后进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只求给她的孩子一个劫后余生的机会。即便她成了孤魂野鬼,受尽百般折磨,只要能亲眼目睹她的孩子奔跑着一笑而过。
有太多的心碎,委屈,和来不及,如果从来一次,她绝对不会让生活过的如此痛苦,如果从来一次,她不会浪费时间去追逐那些求之不得,而会珍惜握在手中的点滴幸福。她哼唱的曲调渐渐已经分辨不出,她却执着的坚持着,痛感开始渐渐的麻木,她知道恐怕不会有人从这里经过,意识涣散的那一刻她忽然有一丝不忍,她不知道当他看到这样的场景,究竟会是一场怎样的劫难。
劫后重生
再次回到会议室的季丞轩总觉得心神不宁,勉强听完了企划部的总结报告,却印象全无。他频繁的看表,总觉得时间过得太过缓慢。一种强烈的不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不知沫盈现在在做些什么?睡觉或是看书?又或者她会等不及先走?最后一种可能性彻底磨光了他的耐心,仓促的结束了会议,季丞轩焦急的走出了会议室。
在以后的很多年里,这一刻都是他无法摆脱的梦魇。
电梯门应声而开,沫盈浑身湿透,虚弱的靠在一侧,口中含糊不清的呢喃,表情痛苦而绝望。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四周,地上妖娆的红渍仿佛汲取了她的生命,恣意张狂的攻击着季丞轩的眼睛。他全身僵硬,被这极度恐怖的画面束缚住,所有的感官似乎都消失不见,三秒过后他终于恢复了意识,只觉得撕心裂肺的后悔和心痛如洪水猛兽般瞬间将他吞噬。
他颤抖的抱起奄奄一息的她,慌乱的向楼下跑去。整整三十层,他不断的奔跑,所有的知觉都已经麻木,只祈求着上帝别夺走他此生挚爱。
他慌乱的奔出公司大门,隐约记得医院离的并不算远。他不能允许自己停下,不住的向着目的地奔跑。他的视线被部分阻隔,慌乱中撞到了什么东西,脚踝一阵刺痛,可他却毫不停歇,只是不知疲惫的一路狂奔,他近乎乞求的喊着她的名字,一遍一遍用尽全力,前所未有的恐惧彻底击垮了他的意志,直到沫盈被推进了手术室,他才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他双膝跪地,喉咙犹如火炙,他大口大口的喘气,额头贴在地面断续的呢喃,他宁愿自己替他们去死,只恳求上苍别那么残忍,别带走他此生唯一的执念。
没多久沫盈的父母赶了过来,季丞轩抬起头,勉强的喊了一声妈,些须空气进入肺部,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本怒气冲冲的乔妈看到女婿这副德行居然狠不下心来过多责备。他几乎就要这么背过气去,甚至咳出血来,他的身上一片脏污,血迹斑斑,已经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他眼眶发红,瞳孔唯一的焦距只凝结在手术室紧闭的大门上,容颜憔悴,万分狼狈……乔校长深重的叹了口气,走过去帮他拍了拍背顺气。
“这才半天不到,你们怎么弄成这样?”乔妈心中难过,哽咽起来。此时已经无力追究谁对谁错,只盼着自己的女儿能够渡过此劫。
乔爸爸神情严肃,想扶自家女婿起来,却发现他右脚有些扭曲,仔细查看之后,乔爸爸心惊不已。这脚踝已经明显错位,不知何时折的,季丞轩却似乎全然不知。
“丞轩,你看看你的脚!快去找医生处理,这里有我和你妈守着。”乔爸严厉的吩咐。
“求你,让我等她醒来。”季丞轩不为所动,执拗的坚持。刺骨的痛感能让他保持清醒,他必须看到她安然无恙,否则又如何能够安心?他心中万分忐忑,一时担心着沫盈和孩子的安危,一时被最后血腥的场景刺痛,他已经分不清究竟孰是孰非,也已经麻木到不愿去想究竟为什么会演变成如今这样,他自责难受却也委屈,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拼尽全力,却还是堪不透这爱情的一隅。
百般劝解也无济于事,乔爸乔妈只能任由他自我折磨。
两个多小时以后,产房传出婴儿响亮的哭声,季丞轩的儿子提前一个月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声音如同天籁。
没多久护士抱着婴儿出来,季丞轩踉跄的扑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慌乱的询问:“我太太怎么样了?”
“哎~~你快放手,小心伤到孩子。”年轻的小护士被这看起来狼狈不堪的男人吓了一跳,乔妈反应及时,赶紧过去拉开季丞轩,把孩子从护士手中接了过来。
“快告诉我沫盈怎么样了?”季丞轩近乎癫狂的咆哮。
“没,没事。不会有生命危险。”小护士受了惊吓,战战兢兢的开口。
不会有生命危险,不会有生命危险……
季丞轩突然热泪盈眶,有生以来次痛哭失声。
幸亏抢救及时,虽然出血严重,却没有造成血崩,只是需要休息调理,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沫盈孕期养得极好,孩子虽然早产,分量却足有六斤多,季丞轩耳中断断续续的接收着护士传递出的信息,劫后余生的激动久久无法平复。
“好了丞轩,你先看看孩子。”乔妈妈回想起次见到季丞轩的场景,温文而笑,器宇轩昂,却不曾想到他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叹息着把孩子递到他面前,希望借此给予他些许安慰。
季丞轩迟疑了一下,手足无措的接过这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宝贝,小家伙突然睁开眼睛看了看他,他只觉得心都柔软的要化掉。
心情平静以后,乔爸和乔妈带着孩子打预防针办理各项手续去了,季丞轩一个人站在手术室门口等待。每分每秒都仿佛度日如年,沫盈终于被推了出来,她安静的躺着,眉头紧蹙,似乎极度不安。季丞轩踉跄的陪着她进入病房,死死的抓着她的手,一遍遍在她耳边低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儿。”
沫盈仿佛在恶梦中挣扎,她突然张开了眼睛,无意识的呼喊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季丞轩急忙按住她挥舞的双手,紧紧抱着她安慰:“没事,我们的孩子很好,沫盈,你们安全了。”
沫盈有气无力的推开他,等到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庞,却不受控制的痛哭着嘶吼:“季丞轩,我要跟你离婚!”
没想到她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歇斯底里,居然是在这痛不欲生的时刻。
医护人员很快聚了过来,乔爸爸控制住激动的女儿,沫盈受到不小的惊吓,恐怕心理调试需要一段时间,医生叮嘱不能让她再受刺激,有护士走到季丞轩面前小心的建议:“抱歉先生,您能先暂时离开吗?病人的情绪很不好,这样会影响她的恢复。”
季丞轩此生永远不会忘记这样的时刻,他刚刚经历初为人父的狂喜,见证了一个生命的降生,接踵而来的却是妻子惊慌黯淡的瞳孔里一场爱情的幻灭。刚刚飞升极乐却瞬间坠落无间地狱,他不知道作何反应,甚至根本就无法反应。脑袋里反复回荡着沫盈声嘶力竭的呼喊,和筋疲力尽时的呢喃。
也许人生真的需要经历一场锥心泣血的大苦大悲,才终能修得大彻大悟。
他麻木的转身,只觉得一阵眩晕,接着整个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真一点没错。”
“怎么说?”
“我看他和他老婆都是奇葩,见过女人生孩子惨不忍睹的,没见过老婆生孩子老公把自己整的惨不忍睹的。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小心季大少爷醒了以后打击报复你。”
“得了吧,就他这样儿,没个十天半月动弹都难。”
什么声音这么吵?季丞轩勉强的睁开眼睛,强烈的光线刺痛了他,艰难的眯着眼环顾四周,终于确定自己此刻是在病房里。
“呦,终于醒啦?”彭彭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挥了挥,被季丞轩烦躁的拍开。
“还挺有劲儿,说明情况不错。”于胤凡笑着走到床边。
“沫盈,咳咳…。。,在哪?”季丞轩近乎失声,嗓音干哑难听,一开口就止不住的咳嗽。
“你先管管自己吧,千万别开口了。”郑林风按了床头的呼叫器,出口责备。
“放心吧,沫盈没事,昨天就已经醒了。”于胤凡赶紧说明情况。
“你肺炎复发又支原体感染,这两天尽量少说话。”郑林风接口叮嘱。
季丞轩想去看看沫盈的情况,挣扎着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右脚被夹板死死固定。
“脚踝骨裂了还能负重长跑,你可真能耐。”彭彭不冷不热的揶揄。
季丞轩懒得理他,扒掉手臂上的针管就要下床,被郑林风眼疾手快的拉住。
“你疯了吧?”他无奈的吼,季丞轩只是坚持的盯着他。
“我去弄个轮椅来。”于胤凡无奈的摇了摇头,季大少爷的脾气他最是了解,不达目的肯定誓不罢休。
过了一会儿于胤凡推着轮椅和医生一起进来。没等医生动手检查,季丞轩已经自己挪到轮椅上,转着轮子向病房门口移动。
“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于胤凡拦住了想要开口阻止的医生。
郑林风上前两步帮他打开门,想了想没有插手帮他,只是好心的提醒:“沫盈就在隔壁。”
季丞轩点点头,转着轮子向不远处的另一间病房走去。
“啧啧,这货怎么开轮椅跟开车似的。”彭彭搭上郑林风的肩膀,注视着季丞轩的背影感慨。
到了病房门口,季丞轩一时间却有些迟疑。房门并没有关紧,留了一条细微的缝隙,他伸出手想要推开,却僵在半空迟迟无法落下。
他想起沫盈崩溃的哭喊,竟有些害怕即将面临的现实。
然而想要见她的欲望迫切的引导着他的神经,他闭了闭眼睛,轻轻推开了门。
暗潮汹涌
病房里有人在低声的说笑,季丞轩忐忑的推着轮椅进去,乔爸爸在帮沫盈削苹果,乔妈妈坐在床边,沫盈和孩子一起躺在床上。她温柔的看着小小的宝贝,用她的手指轻轻碰碰他的小手,被他反射性的握住,于是沫盈轻轻的笑了起来。
这一个时刻该是多么的幸福美满,如果没有昨日的那一幕决绝。
乔妈妈最先看见了他,有些吃惊的责备:“你怎么不好好躺着?这孩子,也不看看把自己搞成了什么样子,怎么总是逞强。”
“咳咳……妈,我没事。”季丞轩勉强笑了笑。
沫盈抬起头,一瞬间的眼神交流,她复又垂下头逗弄身边的宝宝,只是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丞轩醒了?好些了吗?”乔爸爸把苹果切成两半,一半塞到女儿手里,一半递给被乔妈妈推过来的女婿。
“好多了。”季丞轩接过苹果,拿在手中不说话。
“好什么好,你听听你说话的声音!”乔妈妈一脸的不认同。
“我和你妈妈正准备回去给沫盈炖粥,你陪陪她吧。”乔爸爸给自家老婆使了个眼色,乔妈拿起饭盒,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病房。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而微妙。沫盈沉默不语,自顾自的戳弄着宝宝,明显把某人当成了空气。虽然早就料到会遭受如此待遇,季丞轩仍然觉得有些难受,他心情复杂,犹豫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病房里除了他偶尔发出的咳嗽声,再无任何响动。
此刻的沫盈也和他一样焦虑。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很累,她依稀记得昨日神志不清时的言语,冷静下来却并不认为一切都只源于一时冲动。然而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她忽然犹豫了,在和季丞轩有了此生再也无法切断的联系之后,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够做出理智的选择。
也许她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当时的悲痛和绝望,虽然她知道这一切只是意外,但在直面死亡的那一刻,她几乎无法抑制对自己这一年婚姻生活的疲倦和厌恶。精神涣散的时刻,她想起那时童话书上的灰姑娘,突然意识到,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水晶鞋,只不过是长了一双尺码相似的脚。说到底,他的爱情她还是高攀。即便她努力了很久,却依然无法达到他心中期望。
然而他又救了她。
如今面对他狼狈憔悴的身影,和身边与他相似的小小面庞,她又开始动摇。至少,她是拥有他的爱的,也许她应该知足,即便是同床异梦的纠缠,也总好过劳燕分飞的凄凉。
“我能抱抱他么?”季丞轩艰难的开口。
沫盈终于抬起头看了看他,轻轻的点点头,又转开了视线。
季丞轩松开攥紧的手心。还好……她并没有直接拒绝他的接触。
儿子被包的像个小粽子,津津有味的咋着手指,他轻手轻脚的抱起他,初为人父的自豪无法遏制的盈满心间,然而看到妻子忧虑的脸庞,他想这恐怕是自己人生中唯一的一次趋之若鹜,而不久之后,也许就会变成求之不得。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却在不知不觉中侵蚀了他的爱情,那时恣意轻狂总觉得道歉是天方夜谭,而事到如今即便他愿意开口,只怕也已经覆水难收。
“你小心一点,要拖着他的头。”沫盈皱皱眉头提醒。
季丞轩一时手忙脚乱,小心翼翼的单手扶着他的头,天知道怀里柔弱无骨的小东西比他面对过的所有难题都不好对付。他甚至不敢用力,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弄疼了他。
小家伙显然很不给老爸面子,或许是季丞轩抱他的姿势不怎么舒服,他张开嘴大哭起来。季丞轩惊慌失措,完全不知该怎么反应。
“摇摇他呀,唱唱歌哄哄他。”沫盈着急的催促。
摇一摇?怎么摇?该用多大的力?多大的幅度?唱唱歌?他唯一会得童谣就是二小放牛,在自家老婆面前唱这个未免太过惊悚。季丞轩思绪百转,发现除了愣在原地真的是无计可施。
“给我吧,你怎么这么笨啊,哄个孩子都不会!”沫盈从他手中抢过儿子,轻轻抱着他拍了拍,咿咿啊啊的哼着没调的曲子,孩子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心中涌上一股温情,不过只是一句含嗔带怒的埋怨,却瞬间减少了几分疏离。
“咳咳……要怎么给他换尿布?”季丞轩何其聪明,开始围绕着孩子没话找话。
接下来的时间里季大少爷无比用心的聆听着老婆的教诲,煞有介事的努力学习如何当一个好爸爸。沫盈不排斥和他沟通,却不会主动与他交谈,她看起来神色如常,却若有似无的同他保持着距离。
其实沫盈只是不知如何跟他开口而已,她想找一个契机,等一切都安顿好了以后,等他们两个都想清楚了,也都理智的时候。她还没想明白该怎么收场,但她也不会拒绝他的关心和示好,因为毕竟他们还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但如此的反应却让季丞轩坐立难安,他其实很怕她一本正经的开口,很怕她就会云淡风轻的给他致命一击。
他离不开她,从他看见她的眼,她就是自己生命里唯一的变数。即便他高高在上,傲视群雄,这一切却无法帮他得到她的心,只因他引以为豪的对她来说却无关紧要,他必须面对的却是她最鄙夷唾弃的。生活让他懂得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拿来交换,这个女人却让他明白即便付出他的所有也不一定换的来她的爱情。如今他看着她,他终于得到了她,她却在他的世界里渐渐的枯萎,颓败,了无生气。他明白他一定是错了,错在以为尘埃落定就可以任意挥霍。他挥霍了爱情,在她最爱他的时候,如今他想要补偿却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敞开心房。
他与她到底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历经此劫他才明白曾经的自以为是和自私。或许他已经尽力协调,但终究没有为她让步。他以为他为她付出的不少,但却从未给过她真正想要的,哪怕是一分一毫。生活中的很多东西把他绊住了,太多无法摆脱的责任,追求都被他放在了她的前面,他一直以为他们是携手并进,她理所当然的能够谅解,却从未停下脚步回头看看,她是不是追随的吃力,又是不是已经拉下很远。
直到几乎要失去她的那一刻,他才翻然醒悟,无论再辉煌的成就,再为人称道的胜利,如果不能博取她会心一笑,又有什么意义?
“听明白了么?”沫盈明显察觉到他在走神,不悦的问。
“嗯?哦,明白了。”季丞轩的思绪被打断,立刻点头。
“我想休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沫盈皱皱眉头,对他的应付感到非常不满,心情也有些沮丧。
“……好。”季丞轩深深的凝视了她片刻,没有出口反驳,轻轻的点头答应,却并不离开。
沫盈心情烦躁,把儿子放进婴儿床里,自顾自的躺了下来,完全把季丞轩当成了空气。
这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季丞轩无奈的苦笑,推动轮椅来到床边,帮她把被子盖好,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俯下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然后才操控着轮椅离开。
虽然当时的情况危急,沫盈和宝宝的情况却都不错。第二天季爸爸和季妈妈也赶到了医院,季妈妈还特意从老宅带了刘妈过来,帮着沫盈一起照顾孩子。为了保险起见,沫盈在医院住了七天,而在季丞轩强烈的坚持下,尚未完全康复的他也提前回家休养。
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愈发的诡异起来,沫盈心情好的时候,爱搭不理的招呼他两句,心情不好就当他不存在。其实也不是赌气,只是多少心中别扭,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季丞轩诚惶诚恐的应付着,一面希望能与她促膝长谈,一面又生怕因此挑起离婚的话题。两人各自纠结,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也许是脚伤行动不便的缘故,沫盈发现季丞轩待在家里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他仿佛一下子变成了甩手掌柜,只靠电话来操控公司的局势。其实汇聚的大部分工作都已经安排到位,季丞轩找了于胤凡顶替,自己则专心在家里带孩子陪老婆。
赠君玫瑰
女人坐月子最是关键,沫盈是个小别扭,一向不喜欢被人伺候,季丞轩心中有数,自从回到家里,尽管行动不便,照顾沫盈的所有工作他全都一手包办,刘妈则只需要细心照看孩子。大到洗衣做饭,小到擦身泡脚,即便沫盈的心里承受能力再强,当看到一向威武不能屈的季大少爷跛着脚专心致志的帮自己洗内裤时,她无法抑制的心跳加速,不得不承认自己多少有些感动。
虽然剖腹产大伤元气,但在季大少爷的悉心照顾下,沫盈恢复的很好。这天晚上沫盈的伤口奇痒难忍,辗转反侧的睡不安稳,季丞轩揽过她躺在自己手臂上,右手手掌隔着睡衣轻轻的在她的伤口上抚摸,嘴里还哼着刚刚学会的摇篮曲,沫盈渐渐觉得好受了一些,迷迷糊糊中沉睡了过去,一夜过后沫盈舒服的睁开双眼,才发现季丞轩的手仍然在她的小腹上移动,那若有似无的摇篮曲也静静哼唱了一夜。
沫盈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不知该如何开口,感谢太过生疏,拥抱又过于亲密,最终只能不了了之。而季丞轩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反应,依旧按部就班的帮她洗脸并准备早餐。
时间慢慢过去,这样难以启齿的温馨时刻逐渐增多,沫盈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然而两人之间的隔阂仿佛已经习惯成自然,始终没有人率先出口打破僵局,沫盈是不愿,季丞轩则是不敢。
没人了解季丞轩心中的忐忑和煎熬。自那天起,电梯就成了他的恶梦,他几乎无法独自一人在电梯中停留。有时他会梦到那不愿回想的场景,猛然惊醒总是大汗淋漓,即便看见身边的妻子安然沉睡,却仍然心有余悸。他一面悉心的照顾着沫盈,一面忍受着她的精神折磨。她对他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不过分接近,也不怎么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