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圣诞节,当然少不了热闹的圣诞舞会,年轻人有年轻人的飙舞活动,而所谓的名流们,自然也有属于他们的宴会。
在社交圈子里,圣诞舞会可说是各家展现人气、炫耀财富的竞技场,主办的人希望贺客盈庭,不但人多热闹,也可顺便做公关、谈生意、绝对是岁末时节不可少的庆祝活动。
能加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跺跺脚可以震塌半边天的富商巨贾更是不乏其人,各家的夫人们免不了在造型上大费心思,比衣服、比首饰,当然也要顺便比比老公孩子,交换一些蜚短流长。
在各家的圣诞舞会中,远观法律事务所创立人夏振刚所举办的归会要算是最特殊的,因为这天还是夏家小鲍主夏盈宜的庆生会。
这位夏大律师最钟爱的独生女,不但人长得标致精灵嘴更是甜得像沾了,从小在成群的叔伯姑婶中间穿梭,她向来如鱼得水,她仿佛是个天生的聚光体,合该存在于众人的掌声之下。
像这样的女孩儿,当然是各家家长觊觎的儿媳人选,不但带出去体面,更重要的是夏家的名气,人脉和财产,必然对事业有极大的助益。
可惜得很,夏盈宜虽然今年只有二十二岁,但她已情有所归,而那幸运儿便是穆家老二穆尚理。
“嗳!听说今天夏、穆两家就要宣布订婚了。””订婚?哪个跟哪个?”
“不就是穆二公子和夏家的小鲍主吗?”
“是吗?虽然夏家小鲍主是很好,可穆二公子不是才跟哪个女明星打得火热,他哪前就这么定下来啊?”
“所以夏家才急着要订下名分哪,要不然穆二公子要让个狐狸用枪跑了,夏家的面子要往哪儿搁啊。”
“哪这么严重!男人嘛!逢场作戏是难免,真是要娶回家当老婆的,他们挑的可精了哩。”
“说的也是。不过提到狐狸精,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她才是首屈一指的头号狐狸精。”
“谁呀?”
“准新郎倌的妹妹穆崇真啊!你着,她丈夫头发剩不稀稀疏疏一小撮,胡须眉毛都泛白了、起码大地三十岁跑不掉。据说从前是大陆的豪门望族,逃来台湾时,万贯家财变卖成两箱金子带过来。”
“原来如此。要不是着在钱的分上,穆崇真又不是貌若无盐的丑女,哪可能毕业就嫁给当她爸都够格的老家伙。”
“啧啧啧!可不是吗?再熬个几年,等老家伙一命呜呼,所有的财产全都成了她的囊中物。不只如此,狐狸粮还很会打算盘唷!人工受孕孵了个儿子出来,谁争得过她!”
“这穆家少爷什么不好学,就取姊姊学了一身攀龙附凤的本事,他进远视法务事务所工作闩有一个目的,就是借近水楼台之便,捞到了比月亮坯值钱千万倍的夏家小鲍主。”
“不过,持平而论,小俩口年纪你当,品貌也相配,八卦杂志说他是赶尸族的男生版——小狼狗,好像有点过分。”
“哎啊!你们别信八卦杂志乱写一通。听说过所长很看重穆尚理,对穆祟贞更是礼遇,姊弟都是远观的红牌律师。”
“该不会是被她那股狐骚味给薰迷糊了!”
“呵呵!这么厉害啊!”“哈!要是我啊,八百里外就闻得到那股狐骚味…”
“是吗?”一个清冷的声音突兀地插入,似质疑似挑衅,毫不费力地破坏了原本热络的嚼舌氛围。
再怎么爱说用过的三姑六婆,当正主儿睁着一双明眸盯着你瞧时,多少话到了嘴边,也必定只能吞下去。
所以理所当然地,当她们口中那一身狐骚味的穆大律师皮笑的不笑地站在她们而前,好像已经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听尽了所有对她不利的抨击,任谁也要吓得不敢再吭一声。
“原来大家对穆家私事这么感兴,直叫我受宠若惊。”
穆崇真口气一派云淡风轻,她一向是口气愈淡,脾气愈糟。
毁谤罪现行犯心内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不知道告人告上瘾的大律师会怎么整她们。
穆崇真嘴角噙着一丝阴冷的笑意。
“薛太太,你手上的翡翠金镯色津真美,我就缺个镯子,正在烦恼要买翡翠还是猫眼石。你就给个建议吧。”
薛太太一咬牙,将腕上镯子退下来。
“不值钱的玩意,难得穆大律师看得上眼,就算我一点小小的心意。”舍不得镯子,就得赔上一栋房子!
穆崇真让薛太太戴上翡翠镯子,手故意举得高高的,让战利品在灯光下显现绿幽幽的光芒。
“盛情难却,那我就收下了。”
痛失爱镯的薛太太眼神闪着毒蛇般的光芒,似乎要择人而噬。“怎么这么忍气呢?大律师太见外了。”
“哎呀!那不是设计师小冰吗?我要过去跟她打个招呼!”不知哪位太大一出声,马上一群人便作鸟兽散,全闪得远远的。
“皇上,您刚刚的行为,在法律上叫恐吓取财。”
一抹小小的影子从角落处飘出来,接近洋洋得意的好朋友。
穆崇真头向后甩,笑得张狂。
“小蓝,你是法律系之耻,连恐吓取财的构成要件都搞不清楚。”
不会吧?刑法第三百四十六条是她少数还记得住的罪名。
蓝慕华不服气地反驳道:“你本来打算告她们毁谤不是吗?那个肉痛的薛太太不用镯子封你的嘴,难保你不会明天就递诉状。”
“没钱。但你别忘了,兴讼是光明正大的恐吓手段。”
蓝慕华张口结舌,但是…同样不道德啊!
穆崇真用眼角余光瞟着一同过来的男子,小蓝第一次带男伴参加宴会,这个人对她一定有异乎寻常的重要性。
“今天是二弟的好日子,看在所长的面子上,我就不跟她们太计较。否则,穆家的名誉岂是一只寒酸镯子能打发的吗?”
冰山女魔头狮子大开口惯了,价值绝对超过三十万的翡翠金镯,在她眼里只能用寒酸来形容,塞牙缝都不够!
雷鸿远突然很想替总编老大掬一把同情泪。
“那就当她们无偿赠与的吧。”他淡淡接口。
嗯哼,有趣,
小蓝的法律细胞死光了,挑男人的眼光倒还不赖。这小子的法律素养竟然比科班出身的女朋友还强。
光从他呵护的表情和眼神,穆崇真就断定他和好友的关系、绝对不是受托着和被照顾着那么简单。
“雷鸿远,xx杂志社记者。”
雷鸿远毫不意外地看到穆崇美的笑容瞬间凝结,本来还有一点暖意的表情,顷刻之间变得当冷霜寒。
“替我转告贵社的总编辑,他的阳明山别墅视野很美,打掉了丑得吓死人的装潢后,住起来挺舒服的?”
这些话听听就好,转告那就免了。
他还想跟心爱的女人过后半辈子呢!犯不着夹在老大和冰山大魔头中间,成为最悲愤的炮灰。
“素真,你们认识?”
虽然不太明白好友与他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所为何来,蓝慕华大概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舍不得心上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本来打定主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雷鸿远说话了——
“老大和你之间的恩怨跟我无关。”
穆崇真睨了他一眼,不发一语,
蓝慕华着急的目光在互相便不顺眼的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鸿远,你该不会得罪过崇真吧?”
他从未隐瞒自己的职业,蓝慕华知道他在八卦杂志社上班。
她一向对那种刊物不感兴趣,从来没有买来看过,更不知道雷鸿远写过哪些天怒人怨的文章。
穆崇美双臂环胸,很好心地替不甚了了的朋友解释曲折的内情。
“雷大记者为了读者知情的权利,不惜大义灭亲,将亲姊姊雷鸿雁小姐精采绝伦的私生活呈现在世人眼前。”
蓝慕华背脊窜过阵阵冰麻,眼睛睁得圆圆的。“姊弟是至亲,你该不会建自己的姊姊也…”
雷鸿远轻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蓝慕华等着他的回答,没有挣开。
“并不是所有的兄弟姊妹都像你和你哥一样感情好。”
雷鸣远很快就有了对策,他决定利用小妮子旺盛的同情心,把过错全推给不在场无法答辩的雷鸿雁。
“雷鸿雁不是我妈的女儿,她跟我从小就不亲,常说我根本不该出生,既然出生,就该早早去死。”
始出隼倒抽一口凉气,姊姊怎么可能对弟弟讲这种话?
雷鸿远眼神冷硬了起来:“雷鸿雁的母亲也就是我该叫‘大妈’的女人,曾经深深伤害了我的母亲。”
蓝慕华不忍再听,轻轻捂住他的唇。“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也算报复过了,以后别再写了。”
雷鸿远握住她的小手,亲吻她的指尖,感谢她的包容。
啧!小蓝真好骗,可怜兮兮的模样谁不会装?
记者根本没一个是好东西!狈仔记者更是坏到骨子里!
除了对小蓝是真心的以外一无可取。
不过,最重要的不就是这一点吗?他两度弄死小蓝的宝贝鱼,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一切就尽在不言中了。
穆崇美撇了撇唇“所长叫我,我先过去。”顿了顿,她淡淡说遭;“你还没请过小蓝跳舞吧?既然来了,就让她玩得尽兴再走。
雷鸿远深思地看着穆崇真踩着三寸高跟鞋,趾高气昂地离开。
“你过关了!”
雷鸿运英名其妙地问身边快乐的人儿:“什么意思?”
蓝慕华拉着他到餐区搜括食物,没多久雷鸿远的盘子上堆满了高高一座山的黑森林蛋糕和提拉米苏。
“你通过皇帝的鉴定,不开心吗?”
“拜托!谁要她鉴定啊?”这女人是蚂蚁吗?吃这么多甜食!
蓝慕华忙着吃,两颊塞得鼓鼓的。“崇真怕我被骗,叫我交男朋友要带来给她鉴定才可以继续交往。”
对甜食没有招架能力的女人,还瘦得像根火柴棒,真是太没天良了。
雷鸿远拿纸巾亲腻地替她揩净嘴角的糖屑。“相信我,她就算说我是掉在地上狗也不闻的垃圾,我还要跟你交往。”
脸上涌现热泪,蓝慕华借口拿饮料,忙不迭溜了。
雷鸿远没有追上去。
他若有所思的视线,黏着周旋于富商巨贾之间的穆崇真。
从小表头口中套出李家位于北投的别墅位置,雷鸿远没有惊动同事,自己拿了长距离摄影视,拍到总编辑愿意拿性命交换的照片。
穆崇真和李家庆…不只是朋友。
雷鸿远还查出穆崇真已经提出离婚的要求,老教授似乎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并没有大大的反弹。
不过,卡在儿子的监护权还没谈妥,又碰到穆尚理和夏盈宜的订婚喜事,穆崇真离婚的消息锁得牢牢的,
这时候曝光的话,婚还是照离,不过,穆祟真想再嫁给李家庆,恐怕就没那么顺遂了。
雷鸿远一直让档菜躺在电脑里睡觉,不理会上头一次比一次更急迫的催稿令,抗压住十足,就是不交稿。
他绝对不伤害小蓝,拿全世界奇珍异宝来换,他也不会伤害小蓝。
伤害穆崇真等于伤害小蓝,所以,他不能拆冰山女魔头的台。
雷鸿远暗自下了决定,回去就把档案杀掉。
老大不爽发飙的话,他也有回家吃自己的准备。
阿爸和小姨殷殷盼望他回去。既然顾人怨的雷鸿达兄妹滚蛋大吉了,他倒也不排斥回雷枫集团工作。
***
阗静的书房里,纯粹由黑和白构筑而成的世界。没有多余的无用装饰,极目所见是三面顶天立地的书墙,摆满了原文电脑城若此,恐怕不能称之为风流,而该是恐怖。
这样气势磅礴的书房,必然有个器宇非凡的主人。
超薄笔记型电脑占据桌面最显著的位置,巨大的书桌后,一名极其美貌的女子望着它怔怔出神。
美貌的女子是龚眉仪,她站在雷鸿远的书房里。
以拿文件给董事长签名为借口,她堂而皇之进入雷家毫无阻碍地,她潜进他的书房。
具有得天独厚的容貌、气质和聪慧,数不尽的男人对她示好,龚眉仪的心却只住了一个人。
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此时此刻,龚眉仪也认为自己心如明月,但不同于一般人的浪漫想像,她认为自己像的是真实的那颗冰冷死寂、千疮百孔的月球。
“她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也许学妹喜欢女人也说不定,那是她家的事…”
“我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更没有弄大她的肚子,有什么好交代的?”
完全不符事实的指控在她耳际回荡,一次比一次更大
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十分清晰。
龚眉仪泪如雨下,一颗心像是浸在接近冰点的冷水里那种椎心刺骨的寒冷,井不是倾盆热泪可以销融的。
揩去限泪,她从自伤自怜的情绪中抽身而出。
哭瞎眼睛也改变不了事实,她不是为了哭才来这里的。
迅速地打开笔记到电脑,启动电源,摸着冰冷的无声键盘,熟悉的触感让龚眉仪完全冷静下来。
从口袋里拿出磁片,插人软碟机,利用磁片里的密码破解软醴,顾利解开bios保护锁。
雷鸿远一向小心,在办公室他从来不让电脑离开视线能及的范围内。当雷鸿达兄妹还没因行为不检被赶出家门前,书房角落那只价值不菲的保险箱,就是他专门为电脑准备的。
只是,为了配合出版社的作业,他不得不放弃安全等级高的unix系统,改用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的视窗作业系统。
连小人都防不了,当然更防不了看似纯洁如误堕凡尘的仙子、内心却幽暗几近女鬼的龚眉仪。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下定决心不做电脑弃妇。为了融入雷鸿远的生活圈,她也学会一身可像可怖的破解功夫。只要她高兴,随时可以在美国白宫的网站放宾拉登的大头照。
不消多久,数以千计的档案赤luoluo地呈现在她眼前。
连按两下左用进入“damnwork”档案夹,赫然出现许多政商名流、影现红星的大名,其中当然少不了已是家响户晓人物的雷鸿雁。
一个熟悉的名字>吸>引龚眉仪的注意力。
打开档案,由上而下,很快地将内文阅览一遍…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除了报仇以外,龚眉仪再容不下其它念头。
登人网路电子邮件伺服器,键人密码她将标名为“穆崇真”的档案,转寄一分给自己。
雷家所在的这栋大使接的是高速宽频杜区网路,虽然档案因为插入大量图片而显得极为痴肥,还在是两分钟之内就完了。
吃干抹净的道理,她自然不会忘。俐落地杀掉历史档,任何人都不会知道曾经发生什么事。
关闭电脑,捻熄灯光,将工具磁片收回衣袋,再拿起要给老爷子签名的文件,她轻巧地离开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