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难,守成更难。roushuwu.net父兄打下来的江山,在自己手上发扬光大,是每个二世祖的愿望与使命。
李家庆接下“雍和集团”也没几年,在一片经济不景气的哀叹声中,李家财产非但没有缩水,还往上翻了好几番。即使如今面对彼岸的强势竞争,李家仍能屹立不摇,连在商场上打滚了大半辈子的耆老们,也不得不承认后生可畏,偷偷羡慕李老养了个好儿子。
“一个”好儿子。
长久以来,李家的最大隐忧并非子孙不成材,而是人口结构阴盛阳衰,同一代不曾出现过两个男丁。
李家庆有五个姊姊,五个都嫁入豪门。而且,肚皮都很争气,接二连三地替夫家添了男宝宝。
抱外孙抱到手软、盼内孙盼到望穿秋水的李老夫人,在迟迟未能逼迫儿子增产报国的情况下,只好从排排站的外孙中,挑选几个严加训练,为二十年后的接班预做准备。
小男孩有模有样地鞠躬敬礼,正经八百地朗声道:“老师,舅舅说,从今天开始我要跟您学英文。”
蓝慕华掐了掐双颊,正常啊!没有特别薄。
学长想资助她可以明讲,何必用这么迂回的手段呢?为了把借她的钱冠上束修的名义,硬拗她当小侄儿的英又老师。
既然推辞不掉,就要费心思好好教,才不会辜负学长的一片心意。
“学校有教英文吗?还是去补习班学的?”
“都有。”
杨煜军被望孙成龙的外婆逼得很紧,双语教学的私立学校不够看,下课还得去科见美语加强程度。
“告诉老师,你喜欢英文吗?”
蓝慕华翻着学生带来的课本随意浏览。文法教到现在进行式,约莫是国一下学期的程度。
“可以说实话吗?”得到老师的首肯,杨煜军大摇其头。“一点都不喜欢,是外婆逼我学的。”
“外婆逼你学英语?理由呢?”
杨煜军嘴翘得可以吊猪肉了,说道:“外婆说将来台湾要走国际路线,不懂英语会被时代操流淘汰。
蓝慕华笑了,小孩子哪懂什么”国际路线”、时代操流”?大人时时刻刻不忘叨念,小朋友节都背下来了。
“外婆说的很对,英文的确很重要。这也是你来这里的目的,老师会帮你打好英文基础。”
合上书本,她需要知道学生的程度才能因材施教。“老师问你,什么时候要用现在进行式?什么时候要用现在式?”
杨煜军想了足足五分钟才回答道:“今天天气很好用现在式,我正在吃汉堡用现在进行式。”
“那是书上的例子,你会背不代表你懂两者的差别。”
蓝慕华拿出纸笔,问道:“随堂测验。我有一个舅舅该怎么说?现在式还是现在进行式?”
“现在进行式。iamhavingauncle。”
杨煜军二选一胡乱写下答案。
蓝慕华在a后面加了个n,解释道:“uncle第一个音节是母音,前面的定冠同要用an而不是a。”
杨煜军呆呆地回望老师,显然是有所没有懂。
蓝慕华把解说速度放慢,问道:“这个补习班老师教过吗?”
“嗯…唉…好像有吧,我不小心忘了。”
杨煜军哼哼哈哈了半天,终于放弃。
小鲍子的程度,有待加强。蓝慕华耐著性子慢慢讲解“你现在才有舅舅吗?过去没有?未来没有?舅舅明天就不见了吗?”
杨煜军只是学习不得法,又没兴趣,英语才学得丢三落四。一经点出关键,他立刻发现错误。
“要用现在式。”
他在白纸上写下正确答案:ihaveanuncle?
蓝慕华满意地打了个勾,说道:“perfect!youdidagoodjob。”
杨煜军其实不懂老师说的英文代表什么意义,但蓝慕华口气中的赞美地听得出来。
哪个孩子不喜欢拉赞美?他双眼的出喜悦的光芒。
“随便答答而已,没什么。”
蓝玉华忍着笑,煜车明明希望得到赞美,偏偏又爱装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真不老实!
不过,挺可爱的。
刚见面的生疏很快地烟消云散,杨煜军好动的个性就现形了,椅子还没坐热就嚷道:“老师,我要上厕所。”
他是想趁机摸鱼吧?蓝慕华没那么好骗。
“只要你能用英文提出要求,我就让你去上厕所。”
这个补习班有教过,他会!
“canigotothebathroom?”
瞎猫碰上死耗子,居然让他答对了!
不过,蓝慕华也不是省地的灯,她若有心刁难,杨煜军憋到膀跳发炎也不能去上厕所。
“youcan,butmaynot。”
“啥米?”杨煜军完全不知道老师在讲啥米碗糕。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什么时候静雪坊改成美语教学教室了?”
蓝慕华朝堵住门框的人绽开灿烂的笑容。不知何时.她养成偷瞄时钟盼他出现的坏习惯。
“你来了!”
雷鸿远一如往常拎着笔记型电脑走进花店,手指却比着门外。
“外面有一个任性方变的女生,缠着忠厚老实的男朋友要礼物,显然是一头肥羊,不宰未免对不起自己。”
蓝慕华被他逗得笑个不住,朝小朋友一比。
“不行,我在上课。”
店里有好几张椅子空着,雷鸿远偏偏跟她抢同一张,硬把她挤开。
“你去招呼客人,我帮你教,好歹我也在美国待了几年。”
蓝慕华慢吞吞地起身,扮鬼脸道:“好丢脸!在史丹福高材生面前秀英文,那不是班门弄斧吗?”
赚钱要紧,她咚咚咚地跑出门招呼客人。
雷鸿远启动电脑,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逝。
瞥见小表拖着下吧跟他相看两相厌,他的笑容很快就不见了。
“你不是要上厕所吗?杵在那么干什么?”
杨煜军呆呆答道:“可是,我还不会用英文说…”
雷鸿远用手机拨接上网,哼道:“想去就去,不想就闭嘴。”
他才懒得教小表!罢才的承诺纯系敷衍塞责。
凶吧吧!苞对老师讲话的口气差好多。
不过,现代的小朋友很早熟,懂得遇到怪叔叔最好用远点。
杨煜军溜下椅子,正要开口问厕所在哪里,留鸿运头也不抬地回答:“走廊尽头右边那间。”
他犀利的眼光扫射过来,杨煜军登时钉在当地,大气都不敢透一口。“小便对准一点,弄脏厕所的话你就完了。”
瞥见案头的圣经,他冷冷接口道:“抄圣经一百遍,用英文写。”
凶恶的脸孔和暴戾的语气,一向是吓唬小朋友的利器雷鸿远两项皆备,天生吃这行饭的好手。
杨煜军头也不回地跑了。
连上网路,登入亚马逊书店,雷鸿远轻易就找到《琥珀望远镜》,网站正在举行买百选十特卖活动,他索性多买几本一趟邮资比较合算。
“哈啰!”
蓝慕华探头进来,脸颊兴奋得红扑扑的。“客人要我帮他送花,你帮我顾店,顺便教小朋友好吗?”
最近天气三三八八的,时阴时雨,骑摩托车热到风,特别容易感冒。“会很远吗?要不要我载你去?”
蓝慕华漾着浅笑,心中甜滋滋的,被宠爱的幸福竟是如此美好!“不用几条街而已,十五分钟就回来了。你帮我看店就好。”
小妮子很敬业,叫她不定是不可能的。
周鸿运只好老太婆似地碎念道:“最近警察在抓两段式左转,你不要为了赶时间就违规,红单很贵的。”
“我都知道啦!”好罗嗦哦。
蓝慕华将花束放在置物蓝,骑着小绵羊送货去了。
杨煜军上完厕所,慢慢蹭回来.
屋于出只剩下他和怪叔叔,感觉有点恐怖。
“叔叔,等一下还要上课吗?”
“看你的书,闭嘴。”
杨煜军把书本推得远远的,他最讨厌看书!
雷鸿远懒得管他,只要别烦他就好,小表要干嘛悉听尊便。
没几分钟,**是尖的、怎么也坐不住的杨煜军随便找话讲。
“叔叔,can和may有什么不同?”
雷鸿远瞪他一眼,看在小蓝的拜托分上,他姑且教他一次。“can代表能力,may代表允许。嘴吧长在你身上,你当然会说话。可是,如果我不准作讲,你就不能讲。”
杨煜军恍然大悟,叫道:“ican,butimaynot。”
还不算太笨。
雷鸿远没有半句赞美,只点了点头。
“自己找东西玩,少来烦我。”
本来,他觉得一天到晚板着脸的外婆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人,现在他发现跟外婆一样可怕的还有怪叔叔。
杨煜军不敢忤逆,店里有趣的东西不多,勉强要算的话,大概只有养了十数只孔雀鱼的鱼缸,还有那么一点看头。
杨煜军先是伸手去捞,接着又用铅笔下去搅,受不了骚扰的鱼,一只一只前仆后继试图跳缸。
还是鱼主人蓝慕华有先见之明,水只装了五分满,否则不消多久,满桌子就尸横遍野了。
“奇怪,它们怎么不会眨眼睛啊?”杨煜军喃喃自语地问。
想当然尔,没有人解答他的疑惑,雷鸿远根本当他不存在。
小鱼眼睛生病了,所以不会眨。
杨煜军对自己的推论有信心。
“叔叔!”
他扯着雷鸿远的袖子,满脸期盼。“你有没有眼药水?”
“左边抽屉打开,里面有。”
雷鸿远拉回袖子卷高,不让小表下次还有骚扰他的媒介。
杨煜军拉开抽屉,拿出治疗干眼症的眼药液可明,滴了好几滴在鱼缸里,希望治好小鱼的眼疾,让它们会眨眼睛。
几分钟后杨煜军惨然变色,小声唤道:“叔叔…”
一再被打扰的雷鸿远脾气发作了。
“我说过的话全志光了吗?想吃竹荀炒肉丝是不?”
杨煜军哭丧着脸,手指鱼缸。
“鱼死光了。”怎么会这样呢?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雷鸿远的脑袋登时“嗡”地一声胀大!他为了赔罪买给小蓝的孔雀鱼怎么全风光了?
“你做了什么好事?”鱼好端端的不会集体自杀吧?
雷鸿远揪住捣蛋小表的衣领,一定是他干的好事!
杨煜军吓得牙关上下相击,结结吧吧地说道:“它们不会眨眼睛,我就满了两满眼药…”
“白痴啊!”雷鸿远破口大骂道“鱼没有眼睑,当然不会眨眼睛,你猪头哦!没看过十万个为什么吗?”
杨煜军双眼一眨一眨,随时随地可能哭出来:“舅舅有买,我没看…”早知道他就乖乖看了!
“你等着领死吧!”
小表的生死当然不是他关心的焦点,他只怕蓝慕华伤心。
雷鸿远将头发抓成一团乱草。笨鱼是小蓝的宝贝,当初他不过害死几口小鱼,小蓝足足跟他呕气呕了三个月。
这下子精采了,鱼缸里少说有二十只鱼,还是她从鱼苗养到大的,感增丰沛的她一定会哭得肠寸断…
知道事态严重,杨煜军拿起电话,颤抖地拨者号码。
“我打电话给舅舅,叫他去买来陪老师。”
雷鸿远没理会他,劈哩啪啦不间断地破口大骂。
“喂!我找李家庆…张阿姨…我是煜军…我要找舅舅…他在开会…我要买孔雀鱼…嘟嘟嘟…嘟嘟嘟…”
泪光在杨煜军的眼眶中打转,他诧异地望着切断电话的大手。
“李家庆是你舅舅?”
雷鸿远的声音像根深的幽洞吹出来的风,杨煜军不禁打了个冷颤。
“对啊!我只有一个舅舅。”
怪叔叔为什么不骂他了?杨煜军更不安了。
雷鸿远蹲下身子,提出魔鬼的交易条件。
“小表,打个商量好不好?”
“?”
杨煜军丈二金刚换不着头。
“小鱼算我弄死的,老师不会怪你。”
没料到怪叔叔竟然是大好人,竟然前帮他背黑锅!
“真的吗?你不会告诉老师吗?”
杨煜军抹干眼泪,破涕为笑。
雷鸿远咬着牙下了痛苦的决定:“不会。”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成功的代价。
“但是,”他眯着眼睛提出条件:“小表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杨煜军问道。
雷鸿远附在小朋友耳朵边讲了一长串的话。
只见小朋友眼睛愈张愈大、愈张愈大…